第471章 幹屍

　　身處越高，看到的風景便也越廣闊。
　　如今的空寧，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對世界毫無所知的鄉下小捕快了。
　　蘭姬的記憶碎片，讓空寧見識了許多可怕的場面，知曉了很多重要的信息。
　　畢竟這名為蘭姬的紫府妖仙再怎麽天性隨和，也參與了正魔大戰，談不上什麽善男信女。
　　近千年來，神洲大地上的魔道逐漸勢大，道消魔長，諸多強大妖魔紛紛降世、證道紫府。
　　幾百年的時間裏，魔道與正道的拉鋸戰持續不斷。
　　南面還好壹些，正道的力量壹直抵抗到了幾十年前，直到玄天劍宗覆滅才宣告終結。
　　北面的正道各大門派，覆滅得更早。
　　這北地大澤，早在數百年前，就已經被青墨老妖攻陷了。
　　甚至整個神洲北方，在數百年前就不再有正道修士的道統存在，各大仙府宗門紛紛破滅，洞天福地被妖魔占據。
　　而蘭姬，雖然不喜殺戮，但在這種亡族滅種的血腥戰爭中，她依舊殘殺了諸多正道修士。
　　也曾直面過詭異之物。
　　那些神秘莫測的詭異之物，其存在痕跡，早已被魔道大能們察覺。
　　但也只是察覺了。
　　想要找出詭異之物的蛛絲馬跡，艱難無比。
　　就算是骨灰壇這種對詭異之物了解無比的老古董，也不清楚世上到底有多少詭異之物。
　　而空寧透過蘭姬的記憶，觀看到了正魔大戰的全部過程。
　　不止有正道修士的隕滅、正道仙門的消亡，還有諸多凡人被當做牲畜圈養、任由妖魔們取食的慘烈畫面。
　　這神洲北面的廣闊世界中，在正道修士徹底覆滅後，完全淪為了妖魔的樂土。
　　最開始，那些肆無忌憚的妖魔，在這片土地上縱情享樂、肆虐壹方。
　　凡人們壹城壹城的死去，被妖魔們肆意虐殺。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
　　那是壹個無比絕望的時代，北方的凡人國度，十不寸壹。
　　凡人幾乎被捕殺殆盡。
　　直到夔山先生說動了青墨老妖，定下了新的規矩、劃定了各地妖魔洞府的地盤後，統合了整個北地的妖魔亂局後。
　　凡人才沒有徹底覆滅。
　　而是被當做家畜壹般的圈養了起來。
　　表面上看，凡人們有著自己的生活、過度、秩序、規則。
　　但實際上，統治他們的乃是山野中的妖魔。
　　然而在這些妖魔之間，還隱藏著未知的兇險。
　　詭異之物隱藏在天地間，不知道有多少，但正魔大戰的諸多重要戰役中，都有那些東西的身影。
　　妖魔們對此忌憚警惕，卻無可奈何。
　　諸位妖魔道主推測，那些詭異之物，是很早以前就來到這片土地上了。
　　在過去的幾十萬年、甚至上百萬年間，死國深淵的詭異之物無聲的蠶食著現實生靈。
　　如今隨著正魔大戰的終結、天地運勢轉變，這些詭異之物的活動愈發頻繁。
　　有妖魔道主推測，或許這些詭異之物暗中進行的某種計劃，已經快要成功了。
　　了解了這壹點的空寧，心中警惕。
　　妖魔的亂世，已經很令人絕望了。
　　再加上詭異之物的肆虐，他感覺自己也太倒黴了。
　　穿越到這個世界，滿打滿算也就享受了幾年的好日子，之後便疲於奔命。
　　——最離譜的是，他享受的那幾年好日子，還是鏡花水月。
　　走出地闔星宮的空寧，望著腳下的廣闊海島，以及島上肆虐的那群妖鬼，長長的呼出了壹口氣。
　　壹臉郁悶。
　　世道如此，別說活人了，他身邊甚至只有這麽壹群妖鬼。
　　放眼望去，視野中陰氣森森，妖鬼如潮水般淹沒了整座島嶼。
　　整個地闔島上，如今只有空寧壹個活人。
　　腦海中翻騰著的，是屬於那些妖鬼的記憶。
　　幾十萬剛死亡的妖魔，如今的記憶碎片在空寧的腦海中不斷翻滾、湧向。
　　海量的信息和畫面，足以令常人崩潰發瘋。
　　但對於如今的空寧來說，這些記憶碎片也就那樣了。
　　厭居境巔峰的道行修為，讓他的神魂堅韌，遠超常人。
　　縱然數十萬妖魔的記憶在腦海中不斷翻湧，他依舊能夠準確、清楚的查看每壹只妖鬼的記憶。
　　這已經不是壹心二用了，而是壹心幾十萬用。
　　同時翻閱所有妖魔信息的空寧，提煉著這些妖魔記憶中的有用情報。
　　只不過大多數妖魔所掌握的情報信息，其實重復率很高，而且並沒什麽趣味。
　　但看著看著，空寧卻突然註意到其中壹個妖魔的異常。
　　那是壹條黑魚精。
　　道行不高，不過天門境而已，已經快要熬盡壽元、按理說活不了多久了。
　　在實力為尊的妖魔世界，這年歲甚長、卻道行不高的黑魚精，是妖魔社會的最底層。
　　畢竟妖魔們不講究尊老愛幼，只崇拜強者。
　　往日裏，這黑魚精幹的都是些雜活，諸如巡邏值守，也安排最晚的時間。
　　總之受盡了排擠。
　　可這條黑魚精，空寧卻有映象。
　　他化身妖聖郗澤來到地闔島上時，便見到過這只黑魚精。
　　而如今翻看這黑魚精的記憶後，空寧迅速發現了其中的異常。
　　壹只神秘失蹤的小狐妖，與黑魚精巡夜，卻在空寧到來後、突然莫名消失……
　　而且那小狐妖的反應，好像認識空寧……
　　黑魚精的記憶，並不算模糊。
　　空寧翻看記憶時，就像是化身成了黑魚精壹般，把當時發生的壹切在眼前重現了壹遍。
　　前面巡夜的時候還好，後面見到空寧後、那小狐妖神秘失蹤前的語氣、舉止、神態……
　　空寧再熟悉不過了。
　　哪怕記憶中的畫面，僅有幾個呼吸的時間，狐妖就消失了。
　　可空寧卻可以肯定，這小狐妖，絕對就是蘇妍！
　　特麽的！
　　意識到這壹點的空寧，直接無語了。
　　那妖女，果真無處不在啊。
　　他才剛到北地大澤沒幾天吧？
　　蘇妍竟然已經追過來了……
　　而這次的軀殼，是個小狐妖……
　　空寧的表情，略微無言。
　　骨灰壇蹦了過來，詫異道：“妳小子的表情，怎麽跟吃了屎似的？發生啥事了嗎？”
　　“在妳臉上看到這種表情，可不常見啊……難道跟妳老婆有關？”
　　骨灰壇壹針見血、直指問題的核心。
　　空寧無語的望著它，道：“蘇妍已經來大澤裏面了，而且還跟我照了個面……雖然我當時沒註意到她。”
　　沒有隱瞞的必要，空寧直接把黑魚精記憶中看到的狐妖告訴了骨灰壇。
　　怪不得那天晚上下意識的覺得不妥，原來是蘇妍在暗中窺視……
　　骨灰壇聽了後，卻不淡定了。
　　“臥槽！妳媳婦兒怎麽跟鬼似的？去哪兒都能撞見？”
　　骨灰壇道：“我們才從陰司裏面出來沒多久吧！”
　　“連妳在陰司裏，她都能跟蹤？扯淡啊！”
　　骨灰壇激動的反應，讓空寧略微困惑。
　　“妳幹嘛這麽激動？”
　　卻聽骨灰壇怒道：“妳說呢？我們之前立了個血誓！血誓妳還記得嗎？”
　　“靠！老子被妳給坑了啊！”
　　骨灰壇怨念無比：“早知道妳媳婦兒壹直陰魂不散，我就不該跟妳立那個血誓的！”
　　“狗屎的只要她知道，就算我違背血誓……這特麽的！”
　　“妳媳婦兒成天尾行妳，都尾行到這種地步了。”
　　“說不定妳跟柳如雪締結連理的時候，她就在旁邊觀看。”
　　“甚至我懷疑，現在她就在旁邊偷聽我們倆說話！”
　　骨灰壇說著，直接蹦了起來，似乎在尋找蘇妍的蹤影。
　　空寧挑了挑眉，道：“不至於吧？以妳我的靈覺感知，不可能她摸到近處竊聽了還沒感覺。”
　　“我對她的氣息感知，還是很敏銳的。”
　　“之前她暗中窺視我，不就被我發覺了嗎？”
　　骨灰壇道：“不行！妳得把血誓改壹下！妳這麽整，骨爺我絕對要被坑啊！”
　　骨灰壇不斷鬧騰，要求空寧更改血誓的內容。
　　但空寧自然不同意。
　　壹個是血誓的更改，的確很麻煩。
　　另壹個原因，則是當前的血誓對空寧來說，並沒有什麽壞處。
　　不但能督促骨灰壇幫忙保密，還有另壹個妙用。
　　那就是蘇妍若是真的知曉了此事，那骨灰壇被血誓反噬後，空寧就能立刻知曉。
　　進而有所防備。
　　因此空寧任由骨灰壇如何鬧騰、抗議，就是不願意去更改血誓內容。
　　迅速清理了地闔島上的狀況後，空寧便離開了地闔島，朝著地闔島附近的水域而去。
　　整個地闔島周遭的三千裏水域之中，散落著十數座妖魔洞府，都歸蘭姬夫人節制。
　　算是地闔島所屬的部曲。
　　如今地闔島覆滅，周遭水域的妖魔洞府，空寧也得清理幹凈才對。
　　只有把這些妖魔全殺幹凈，才不會有妖魔把消息傳遞出去。不然有妖魔來地闔島，見到空蕩蕩的海島，立刻就能發現異常……
　　空寧駕雲而去，很快便來到了距離地闔島最近的壹處水域。
　　水面之上，波濤洶湧。
　　而水面之下，卻有壹座巨大而廣闊的城池、建在海床之上。
　　魚蝦梭遊、各種奇珍珊瑚拱立，美輪美奐。
　　雖不是龍宮，卻不比民俗傳說中的龍宮寒酸。
　　在這座水府之中，住著壹頭惡蛟，厭居境的道行，算是地闔島戰將中的佼佼者。
　　無論戰力還是戰績，都耀眼奪目。
　　因此才被賜予了專屬水域，允許開府建牙。
　　空寧整理著記憶碎片中的來的情報，決定先拿這頭惡蛟開刀。
　　然而當他飛到水府上空時，望到下方的水府，卻楞住了。
　　水府之中，魚蝦梭遊、珍寶林麗，珠光寶氣、華貴非常。
　　雖只是壹條蛟龍，但排場卻不小。
　　可如今這華貴氣派的蛟龍水府之中，卻死寂無聲。
　　那些梭遊的魚蝦，全都是沒有開啟靈智的普通魚蝦。
　　根本不是水府中的蝦兵蟹將。
　　壹條墨綠色的蛟龍屍體，猙獰而醜陋的橫亙在水府最中央的紅色珊瑚上。
　　那蛟龍的屍體，像是沙漠裏風幹了無數年的幹屍壹般，沒有絲毫水分，皺巴巴的、皮肉幾乎幹涸。
　　可這裏，明明是深水之中……
　　空寧緩緩降下，望著巨大珊瑚上趴著的蛟龍屍體，陷入沈默。
　　蛟龍的屍體很龐大，縱然已經成了幹屍、縮水了許多，卻依舊是常人望而生畏的恐怖體型。
　　骨灰壇飄在空寧身邊，驚道：“這是被吸幹了！”
　　“難道那邪屍就在附近？”
　　骨灰壇略微緊張。
　　它已經從空寧那裏知曉，上代六欲天魔的屍體就在地闔島夫君的水域中橫行肆虐。
　　因此對這水府中的蛟龍幹屍，骨灰壇沒有特別驚訝。
　　它只是驚悚於在這裏撞見邪屍留下的案發現場。
　　空寧則仔細觀察蛟龍的屍體，發現這屍體應該沒死多久，可能就在數個時辰前。
　　而那時，空寧正在攻打地闔島。
　　——巧合嗎？
　　空寧望著死寂壹片的水府，不用去看，都知曉水府中的妖魔都死光了。
　　邪屍既然沖了進來，連蛟龍都殺了，不可能還留有活口。
　　略微檢查了壹下水府，確定裏面的確都是壹堆幹屍後，空寧便直接飛身而走，踏著海浪朝著遠方而去。
　　並沒有想要追查邪屍下落線索的想法。
　　那邪屍在北地大澤肆虐多日，卻壹直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空寧不認為自己能壹下子找到邪屍的下落。
　　當然，主要是空寧沒必要去尋找線索。
　　因為他心中已經有了壹個猜想……
　　踏浪而行，空寧迅速飛過水域。
　　很快，他便來到了另壹處妖魔洞府。
　　這裏是壹座海島，雖然沒有地闔島那麽大，也沒有星辰大陣庇佑，但依舊有靈氣氤氳，算是壹處不錯的修行場所。
　　而島上，自然有妖魔洞府，有妖魔軍隊居住。
　　這裏也是隸屬於地闔島的妖魔，實力不弱，乃是壹條穿山甲。
　　空寧直接飛天而過，迅速的落在了那穿山甲洞府的大門前。
　　不出意料，洞府之內空蕩死寂。巨大的鐵門微微敞開，根本沒有關死。
　　直接走進去後，望到的，也是壹地的幹屍。
　　所有的妖魔全都死了。
　　全都被那恐怖詭異的邪屍吸幹了生命精華。
　　這壹地的屍體，令骨灰壇大驚。
　　“臥槽！那邪不是很慫的嗎啊？怎麽這次出手這麽放肆？”
　　“難道它趁著我們攻打地闔島的時間，趁亂下手？”
　　“它知道我們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