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稚童

　　烏鴉迎著清晨的朝陽，飛過繁華的城市上空。
　　遙遠的地平線上，巨大的皇城矗立在晨光之中。紅漆的宮墻，比整個京城內的所有房屋都要高大。
　　遠遠的，像是壹堵紅色的天幕，橫亙在天地的盡頭。
　　皇宮之內，壹道蒼老的人影坐在無人的未明宮前。漢白玉石的臺階上，雕龍畫鳳，氣派莊嚴。
　　然而這未明宮，乃至整個宮殿前後的廣闊大院內，都見不到絲毫人影。
　　空蕩而荒寂。
　　老人雙手抱著懷中的壹口古劍，歪著頭，坐在石階上，像是睡著了。
　　清晨的陽光，灑落在他的肩頭上，讓那黑白交雜的散發，更顯淩亂。
　　某壹刻，他打了個呵欠，微微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望向了臺階下的人影。
　　那是壹個懵懂的孩童，穿著皇子的華貴衣飾，正怯怯的望著他。
　　老人咧開嘴，露出滿口鋒利若尖刀的恐怖獠牙。
　　“小十七，有什麽事嗎？”
　　微笑的老人，此時面目略顯猙獰。那尖利的滿嘴獠牙，更像是怪物壹般，讓人心頭發寒。
　　懵懂的孩童膽怯的渾身壹顫，半晌才鼓足了勇氣道。
　　“老……老神仙！父皇讓我來跟您說，您掛在理正殿上面的鈴鐺，響了！”
　　年幼的皇子，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雖然父皇說過，未明宮裏的老神仙是好人，是守護了他們大周數十年的守護神。
　　然而每次見到老人那猙獰的面孔，尖利的獠牙，十七皇子依舊忍不住害怕。
　　每次來未明宮，回去都要連做十幾天的噩夢。
　　夢中的老人，會變成漆黑的恐怖惡獸，將他開膛破肚、大口痛飲他的血肉內臟。
　　哪怕醒來，那種真實無比的疼痛感都會持續許久才消散。
　　十七皇子眼神惶恐。
　　那漢白玉石階上的老人卻眼睛壹亮，微微坐直了身子。
　　“鈴鐺響了？什麽時候的事？”老人的話語中，充滿了欣喜。
　　年幼的孩童怯怯的道：“今晨的時候，大約……大約半個時辰前。”
　　老人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他望著臺階下的小皇子，呵呵笑道：“很好！很好！我等了二十年，終於等到了！”
　　“該來的人，終於來了！”
　　“小十七，回去告訴妳父皇。以後有事，要讓小十八來找我了。”
　　老人的話，讓年幼的孩童微微壹喜。
　　以後終於不用自己來見這位嚇人的老神仙了嗎？
　　但喜悅過後，孩童又有些害怕。
　　十八弟最膽小了，比他還要膽小許多。平日裏連打雷閃電都能嚇得尿褲子，要是讓十八弟來的話……
　　年幼的稚童往外走了幾步，突然下了某種決心，咬牙轉身道。
　　“老神仙，我十八弟太笨了，怕他辦不好您的事。”
　　“以後還是讓我幫您傳話吧？”
　　年僅八歲的孩童，能鼓足勇氣說這番話，已經是極限了。
　　因此當老人笑呵呵的望著他，哪怕壹句話也沒有說，孩童的臉也漸漸變得煞白。
　　他慌忙的又行了壹禮，再不敢多說話，轉身快步跑走了。
　　壹直跑出了未明宮的宮墻，十七皇子的心臟都在怦怦直跳。
　　候在外面的內侍們連忙迎上，也沒有人敢在這種地方說話，沈默而迅速的擡著輦把十七皇子送離。
　　穿著整齊衣飾的內侍們，在宮城內快步奔跑起來，卻連跑步都沒了聲音，全程鴉雀無聲。
　　每壹名內侍，都沈默著、低著頭，只看自己的腳尖。
　　似乎擡頭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連續穿過了六道宮墻，最終才來到了上書房外。
　　早已護在上書房外的諸多侍衛，立刻有人上前，從這群內侍手中接過皇子，快步護送年幼的皇子進了院內。
　　踏入上書房，見到了大周的帝王。
　　十七皇子進門的那壹刻，便微微驚愕。
　　因為上書房內，除了父皇之外，竟然還有數道人影。
　　上清觀的青雲子道長，首輔齊明遠大人，以及二姑靈陽長公主……
　　十七皇子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等著他，慌忙行禮。
　　皇帝卻擺了擺手，道：“快說說，老神仙都跟妳說了些什麽？”
　　父皇的眼中，滿是緊張。
　　稚童望了望大人們，發現不止父皇，上書房內的幾位大人看著他的眼神都非常緊張。
　　像是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是什麽幹系重大的神仙法旨壹樣。
　　十七皇子微微遲疑，搖頭道：“回父皇，老神仙沒有跟孩兒說什麽。”
　　“他聽了孩兒的稟報後，只是開心的笑了起來。”
　　“壹邊笑，壹邊說【很好！很好！我等了二十年】……”
　　年幼的稚童，拙劣的模仿著老神仙的語氣，把當時老人說的話全部轉述了壹遍。
　　上書房內的幾人，微微沈默。
　　皇帝皺眉道：“老神仙沒有什麽吩咐嗎？只是在笑？莫非我們什麽都不需要做？”
　　長公主則註意了另壹件事。
　　“小十七，”靈陽公主望著眼前的孩童，眼中閃過壹絲不忍：“妳說老神仙讓妳以後不用去了？換妳十八弟去？”
　　小皇子點了點頭，道：“嗯，老神仙是這麽說的。”
　　靈陽公主與皇帝對視了壹眼。
　　兄妹兩人彼此沈默，最終還是皇帝緩緩道：“朕知曉了……十七妳先回寢宮歇著吧，這幾日就不要外出了。”
　　說完，皇帝頓了頓，又道：“另外妳上次跟妳母妃說的，想要學仙法的事，父皇允了。稍後會讓人把上清觀的仙法典籍送去給妳。”
　　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讓年幼的稚童微微壹楞。
　　激動的險些跳了起來。
　　“多謝父皇！”
　　年幼的稚童開開心心的離去了，為父皇的回心轉意而欣喜雀躍。
　　大人們則默默目送稚童的背影消失，長公主苦澀的嘆了口氣。
　　“看他這般開心的笑臉，我心中不是滋味……”
　　皇帝面色陰沈，壹言不發。
　　旁觀許久的青雲道長，此時終於開口了。
　　“雖然不知道那位存在等來的是什麽人，也不知它為何如此開心。”
　　“但陛下，我們還是應該做些防範應對的。”
　　“最起碼，鈴鐺響了的消息傳開後，城裏的那些東西，必然會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