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臨

純潔滴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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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餵,雅菲啊,什麽事?” “沒事啊,就是想妳了,我親愛的莉莉。” “妳那裏怎麽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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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幹!

魔臨 by 純潔滴小龍

2021-9-6 21:58

  帥輦上的“鄭”字將旗,升了起來,三名虎背熊腰的親衛褪去上半身的甲胄,開始擂鼓!
  側坐在帥座上的鄭伯爺回頭看到這壹幕,
  心裏未免有些遺憾。
  站在鄭伯爺身邊的劍聖註意到了這個細節,道:
  “現在撤,還來得及。”
  現在局面雖然危急,但帥輦因為放置得很靠後,所以還能影響到局勢,做到從容後退,問題還是不大的。
  退壹步說,就算局面再差幾分,以劍聖的能力,帶著鄭伯爺逃出生天,也沒太大的難度,畢竟,楚人剛剛殺出,還沒有對這裏形成包圍圈。
  鄭伯爺聞言,只是搖搖頭,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這麽好看的帥輦上,擂鼓的居然是仨糙漢子,實在是不美。”
  “不美?”
  “對,不美,不符合我的審美,所以,有些遺憾。”
  劍聖不知道“審美”是什麽意思,但他能從鄭伯爺語氣裏聽出那極為清晰的矯情。
  講真,很多時候,就是劍聖都很難想明白,為什麽眼前這個伯爺以及他那幾個手下,總是會在壹些特定的時候去表現出壹些不合時宜的……矯情。
  鄭伯爺轉過視線,看向前方,耳畔,是鼓聲隆隆。
  “如果此時擂鼓的,是四娘,她必然擂得風姿綽綽,壹身紅袖驚鴻不讓須眉之氣質,讓人不舍得挪開眼。
  如果此時擂鼓的,是公主,壹身華裝,嘟著嘴,舉著那木槌應該都有些吃力,但還是會很認真地壹記記地敲著,談不上什麽鼓韻,但自成格局。
  大將出征,公主擂鼓,
  哎呀,
  美得很,美得很啊。
  如果此時擂鼓的,是柳如卿,那細腰婀娜,那風情萬種,我說不得還得站在她身後,壹手摟其腹,壹手執其手。
  身側,千軍萬馬忘我地廝殺,
  我獨寵懷中佳人,
  以鼓聲作樂。
  金戈鐵馬,
  佳人在懷,
  多精致的落差,
  多美的畫面,
  多讓人神往的經歷。
  美,
  這就是美,
  美得讓人迷醉。”
  鄭伯爺說著說著還閉上了眼,伸手,對著面前的空氣輕輕敲擊了幾下。
  劍聖開口道;“當年大夏有壹天子,點烽火引得諸侯們帶兵來救,只為博得妃子壹笑,妳這,和他是異曲同工。”
  這還是鄭伯爺第壹次聽到“烽火戲諸侯”在這個世界的現實版,楞了壹下,道:
  “原來是出在這兒?”
  劍聖繼續道:“各國史家公認,大夏之傾頹,始於他。自此之後,諸侯開始不奉大夏天子令。”
  “嘖。”
  鄭伯爺擺擺手,不以為意道:
  “成王敗寇而已,妳看到的,是他烽火戲諸侯的荒唐,但實際上,是大夏式微,諸侯崛起,開始無視中樞權威。
  比如,之前我在雪海關不也閱兵過麽,公主就站在身旁,說白了,不也是讓公主欣賞欣賞我雪海鐵騎的軍容?
  呵呵,這和那位大夏天子有什麽區別?
  但軍中六鎮將領,有誰不滿,有誰不配合,更有誰會有怨懟?”
  劍聖聞言,細細思索,緩緩點頭。
  “大權在握時,再荒唐的事,也是風花雪月,英雄意氣,當妳式微時,幹什麽都是錯的。
  哎,
  可惜了啊,
  本來打算過陣子瞎子就回去主持大局換四娘來的,
  誰知道今兒個就得擂鼓了呢?
  下壹次,想等到這個機會,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劍聖有些好笑道:“這似乎已經成了妳的執念?”
  “可不是麽,在追求美的道路上,我壹直未曾懈怠。”
  阿銘站在鄭伯爺身側,拿出酒囊,喝了壹口酒,淡淡的酒氣彌漫。
  鄭伯爺瞥了壹眼阿銘,手指向自己身前戳了戳。
  阿銘收回酒囊,站在了鄭伯爺的身前。
  鄭伯爺又看向劍聖,道:“帥輦在這兒,乃中軍,甚至是全軍精氣神所系,還勞煩劍聖大人為我護持。”
  劍聖淡淡道:“妳不下去,我也就不下去。”
  言外之意就是,
  妳不遛,我也就留在這兒。
  “瞧妳這話說的,我這旗號都打出去了,命令都下達了,看看四周,中軍,後軍,以及側翼兵馬,都開始以我為軸,向我這裏匯聚,我還能去哪兒?
  也就只有壹頭埋到前面去了。
  要麽,
  對面那位大楚柱國將我給埋了;
  要麽,
  我將對面那位大楚柱國給埋了。
  鼓聲壹響,
  明年的今天,
  就註定我和他其中壹人的忌日。”
  劍聖又開口道:
  “只是不想輸?”
  “就是不想輸。”鄭伯爺輕輕拍了拍大腿,“腦子正常的,誰會想輸?”
  “值得?”
  “橫豎是個玩兒唄,我是惜命,但惜命是不想死得沒意義,是想留著這條命,繼續看風景,繼續好好地玩。
  眼下,正是好玩的機會,為何不接?
  而且,
  這不是值得不值得的事兒,
  而是舍得。”
  “舍得。”劍聖品味著這兩個字,“因為舍得,才有大自由。”
  “停停停,您現在可不是悟道的時候,咱們先把正事兒幹了。”
  鄭伯爺重新調整了壹下坐姿,
  身子微微靠前,
  左手托舉著下顎,
  註視著前方。
  邊上的公孫寁緩緩地抽出自己的佩刀,身為李豹的外孫公孫誌的兒子,有壹把符合自己身量的佩刀,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
  他現在激動,倒不是因為鄭伯爺這兒的意氣風發,而是因為他老子,此時還在楚人城頭上呢。
  同理,
  阿力,
  也在城頭上。
  別人可以舍得,
  但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
  鄭伯爺舍不得任何壹個魔王。
  這壹世,只有他們,才是自己的家人,這種家人關系,比血脈相連還要深厚得多。
  阿銘在此時開口道:“主上,屬下是真沒想到,阿程會派人傳達消息讓您先走。”
  鄭伯爺笑了笑,
  道:
  “他在激我。”
  ……
  “我不是在激主上,身為壹名前線主持局面的大將,理所應當給予後方的大帥以最實際和最穩妥的建議。
  至於是否遵從,如何抉擇,那是主上的事。”
  “但阿力可是在城墻上,公孫誌和宮望也都在城頭上。”
  “阿力是我麾下虎將的地位,至於公孫誌和宮望,他們如果戰死,主上率軍後撤再收拾時,可以將他們倆的殘部完全吸納入己身。
  這筆賬,妳應該會算,真不虧。”
  “但主上不會這般選擇的,妳,也知道主上不會這般選擇。”瞎子說道。
  梁程不置可否,但這種態度,顯然也是認可了這個說法。
  瞎子伸手指了指後頭,道:“主上的帥輦已經在前移了,這是,要正面將楚軍剛回去了。”
  梁程點點頭,道:“那就,剛回去。”
  “有勝算麽?”瞎子又組織了壹下語言,道;“我是問,勝算幾何?”
  “這會兒,再推演這個,也沒什麽意義了,無非就是零和壹的關系。”
  瞎子終於剝開了橘子,
  道:
  “原想著大橘已定;
  誰成想,又變成這般光景,我是不喜歡刀尖上跳舞的,凡事謀定而後動才是我熱衷的風格。”
  “但事實如何能盡如人意?”梁程將自己的刀抽出,繼續道:“這個世界,其實挺精彩的,就比如今天,那位楚人的柱國,確實給了我很多驚喜。”
  “是妳玩兒脫了。”
  “是,但無所謂,這世上,本就沒有真正的常勝將軍,也沒有完全意義上的算無遺策,就是那靖南王,不也是得自滅滿門同時發妻亡故麽?
  他就是贏得了戰場,卻也是輸了自己的人生。
  也正因為這樣,這個世界,才精彩啊,否則照妳說的那般,種種田,再平推平推,將人生和咱們這輩子,變成了染格子的遊戲,那得多無趣。”
  “但這不是遊戲,不是妳投個幣,還有續命或者重新再來的機會。”瞎子提醒道,“妳可知這些家底,我們攢了多久?”
  “瞎子。”
  “嗯?”
  “妳什麽時候開始用這種思維去思考問題和看待事物了?在我看來,妳應該是我們這些人之中,最灑脫也是最淡然的壹個。
  就像是當初在虎頭城,妳開了第壹筆單子後,就在客棧外擺了半年的攤,成天就曬太陽,連客人都不招呼。”
  “我是喜歡要麽不做事,要做,就做到最好。”瞎子說道。
  “要還想再玩,那就繼續白手起家吧,怎麽著都不會比壹開始主上蘇醒時那般麻煩,若是不想玩了,那就再找新的地方新的事物繼續玩唄。”
  “阿程,妳發現沒有,妳現在說話的風格和語氣,有些像主上了。”
  “我這陣子,確實在學主上身上的壹些東西。”
  “比如?”
  “人情世故。”
  “體現在哪裏?”
  “很久很久以前,也是面對這種局面時,我是命忠誠於我的壹部勇士,劫持了那時的君上大旗向前推進。
  這壹次,我把主動權,交給了主上。”
  “很久很久以前……難不成是?”
  “逐鹿之戰。”
  “呵呵。”
  “嗡!”
  壹根楚人的箭矢,射入了二人身前不到數丈的地面。
  遠處,楚人那位柱國的火鳳旗,於陽光下,閃爍著金色光芒。
  “哎呀。”
  瞎子嘆了口氣,手速很快地將壹塊塊橘肉送入自己口中,壹邊快速咀嚼壹邊道:“我是發現了,習慣了站在幕後做事,壹時間,還真有些不習慣站在臺前。
  就像是平時滴酒不沾的人,忽然幹了幾倍醇漿,忒上頭了點。”
  “妳跟我後面吧。”梁程說道。
  “這是自然,我幫妳掃壹掃箭矢什麽的。”瞎子從善如流。
  “其實,對方是在搏命,但我們,只要撐住這壹口氣,我們就還是贏家。楚人的外圍兵馬,攔不住我們側翼騎兵太久的。”
  “嗡!”
  壹根箭矢被瞎子用意念力掃開,
  瞎子沒好氣地站在梁程身後道:
  “專心。”
  梁程舉起刀,
  吼道:
  “聽到伯爺的軍令了麽,看見伯爺的帥輦了麽,伯爺就在我們後面,伯爺,已經來了,為了伯爺,為了雪海關;
  隨我,
  殺!”
  “殺!!!!!!”
  ……
  火鳳旗下,
  是壹輛造型古樸的戰車。
  戰車看似是以青銅器打造,但卻自成壹派古樸氣象,流轉著歲月的滄桑。
  其上頭,更是有數之不盡的凹槽刮痕,這是它在戰場上留下的痕跡。
  戰車不大,
  二人牽繩策韁,二人立身於側持戟;
  壹人,持弓站於前;
  壹人,端坐於後。
  這是壹個老者,發虛全白。
  大楚四大柱國,屈氏壹個,獨孤家壹個,謝家壹個,這三家,都是大楚壹等貴族,還有壹個,就是石家。
  石家在貴族裏,只能算得上三等,它是大楚貴族中的壹個另類,石家祖上是楚侯的親衛出身,後得楚侯提拔,數代人跟隨著楚國先君南征北戰,得賜爵位時,本該是得二等位,然石家不受,只留三等。
  其後石家代代出將軍,幫熊氏皇族經營皇族禁軍,因其恪守祖訓,家族勛爵不升等,所以皇室為了勉勵其功,特賜其柱國之位。
  青銅馬車內火鳳旗下的這位老者,就是石家當代家主,石遠堂。
  其身側,洶湧沖殺而出的,則是他親自訓練出來的大楚皇族禁軍。
  昔年,
  大楚先皇崩,諸皇子之亂,之所以能夠快速平定下來,也是因為攝政王早早地就得到了來自石家的認可。
  所以,諸皇子之亂中,其余皇子基本上沒能用得動皇族禁軍,只能各自去地方找貴族支持自己。
  而可以調動皇族禁軍平叛的攝政王自然事半功倍。
  先皇在位時,諸子奪嫡的氣象,其實早就出來了,不是沒有其他皇子去拉攏石家,但石家都巋然不動。
  就是二皇子迎娶了石家女為王妃,但在其起兵時,石家以及石家所能影響的兵馬,依舊對其完全禁默。
  諸皇子之亂平定後,石家繼續得以在皇族禁軍體系中占著極大分量,大楚上下,很多人都在猜測,為何石家會心甘情願地站在攝政王身後。
  要知道,石家要是願意,石遠堂要是願意,他的外孫,很有可能成為大楚下壹代的太子!
  “世人都在揣摩我石遠堂為何就認準了攝政王,什麽說法都有,但其實,為何如此,我已經在請王上登基的奏折裏,說得很清楚了。
  論心性,論心胸,論手腕,論格局,王上才是我大楚之君的首選。”
  持弓者是個男子,身著簡陋的皮甲,沒戴頭盔,留著楚人喜歡的寬邊長發,眉宇間,有魅態流出。
  楚人,其實以此為美,以此為不羈。
  “石公公忠體國,他們,不會明白的,而且,在他們看來,奏折裏說的,都是官面文章,需要壹個字壹個字地去摳,去揣摩,去理會,哪裏會看得到純粹流於表面的真心話?”
  “前些年,諸位殿下都曾拜訪到我石家門下,二殿下更是娶了老夫幼女,唯獨四殿下,未曾踏過我石家的門,逢年過節,也未曾有過禮尚往來。”
  持弓男子笑道:“王上還真是有趣。”
  “不是有趣,而是王上能懂老夫之心,能懂石家之心;先皇若有遺詔,則石家必然奉遺詔行事,是否拉攏,就沒什麽必要了。
  先皇若是沒有遺詔,那石家就憑忠心國心做事,諸皇子之中,已然成就大格局的四殿下,就更沒有拉攏石家的必要了。”
  “若是世間諸多事兒,都能這般簡單幹脆,那該多好。”
  “就像是妳的箭壹樣?”石遠堂笑道。
  持弓男子點點頭。
  “可惜了妳的好徒兒。”
  “戰場身死,本就尋常,哪裏來得可惜不可惜。”
  “是。”
  持弓男子姓沐,名陽;
  曾經是大楚皇族禁軍的壹路統領,先皇時因當街射殺壹貴族子弟獲罪,囚於鳳巢衛昭獄之中。
  攝政王上位,將其釋出,再入軍中,歸石遠堂麾下。
  昨日隱藏於野人奴仆兵之中對著鄭伯爺射出那壹箭的,就是其徒弟。
  石遠堂感慨道:
  “其實,老夫真的未曾料得,壹向只擅長馬上野戰的燕人,在攻城之道上,竟然已精進若斯。
  若非那壹日燕人取央山寨時,老夫執意留下坐鎮,讓獨孤念領原駐軍打著禁軍的幌子撤離。
  今日這城,要是他們來守,可能真的就被破了。”
  沐陽笑道;“就是石公您在守,其實,也快破了。”
  “哈哈哈哈。”
  石遠堂大笑起來,
  道:
  “是,是,是,但好歹,老夫還有壹戰掀桌子之力。
  只可惜,若是能夠鏖戰個十日半月,再壹朝殺出,那就不僅僅是能解東山堡之圍,還可以破開燕人在東面方向的布局。
  雙方對壘,看似各數十萬大軍,規模龐大,兵馬眾多,但真正用起來時,往往貼子兌子居多,再小的壹個方向上出問題,都會不由地捉襟見肘。
  燕人這壹部,確實出乎老夫預料甚多,好在咱們軍中沒有屈家人,老夫倒是可以感嘆壹句:真不愧是那位燕人的平野伯。”
  “就是屈家人在,又有何說不得?”
  “妳啊妳,這脾氣,得改改。為此蹲了七年昭獄,值麽?”
  “改不掉了,也,懶得改了。”
  石遠堂點點頭,目光變得犀利起來,見得身邊士卒殺出城門後,下令道:
  “命東西兩門騎兵,纏住燕人的騎兵,中軍,則給老夫繼續向前沖,壹直沖到燕人的營盤為止。”
  “嗚嗚嗚!!!!!”
  “嗚嗚嗚!!!!!”
  楚人的號角聲響起。
  出城的楚軍,展現出了極強的戰鬥力,先鋒軍開路,盾牌手緊隨,弓弩手隨後,哪怕是壹路沖殺,依舊保持著這種穩定節奏。
  遇到抵抗時,則迅速切換小陣,或糾纏或包圍,其余左右,則繼續前撲,盡可能地在最短時間內完成對戰場的鋪陳。
  這般做,壹來是為了給後續出城的兵馬騰出足夠的空間;二則是想要將這種出其不意地反擊,給盡可能地擴大化,這也意味著戰果將也同時會被擴大。
  沐陽持弓而立,看向四周,道:
  “世人都以為他燕國鐵騎橫行無雙,但其實,不過是互有優劣罷了。”
  騎兵所擅長的,是機動性,先前鄭伯爺沖擊央山寨,其實質,也是靖南王利用騎兵的機動性及時分兵兌子,給自己麾下的王牌兵馬贏得了壹個“田忌賽馬”的機會。
  若是燕軍以步卒為主,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完成這種大規模調動的,就算是完成了,其所耗費的時間也足以讓年堯那邊隨之進行應對了。
  而在短距離的交鋒中,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步卒,對上騎兵,固然依舊有些吃虧,畢竟人家胯下有馬,但還不至於完全狼狽,應對得當,是完全有的打的,打贏,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自古以來,以步勝騎的戰例,也是數不勝數。
  “以步克騎,本就麻煩。”石遠堂倒是無所謂,繼續道:“據說祖家那邊在東海,倒是琢磨出了壹套新法子。”
  “乾國的祖家軍?”
  “可不是。”
  “只可惜,這場仗,怕是不能指望乾國了。”沐陽說道。
  “國戰國戰,指望別人,還能叫什麽國戰?”
  “石公,快看,燕人軍陣已經被我們沖開了。”
  沐陽是神射手,其視力,更為鋒銳。
  確實,面對忽然殺出的楚軍,燕軍這邊明顯準備不足,先前預留的兩翼騎兵本是想起打掃戰場或者像昨日那般堵截小股騎兵之用,在此時,卻已經被楚人的騎兵給糾纏住。
  眼下,
  楚人的禁軍已經穿入了燕軍為攻城所布置的大陣之中,壹時間,掀起了倒卷珠簾之勢。
  沐陽道:“石公,照著這個勢頭,我軍大可繼續推進,將燕人面前的營寨給壹舉打穿!”
  石遠堂搖搖頭,道:“問題,就出在這裏,咱們面前的對手,是燕國的那位平野伯,妳可知,他其實不僅僅修建了這壹座軍寨,在其後方,還有兩座軍寨。”
  “還有兩座?”沐陽顯然對這個情報不知情。
  石遠堂也覺得很無奈,道:“世人都傳這位平野伯打仗好兵行險著,無論是當初千裏奔襲雪海關還是去屈氏那裏搶走公主,都將行險發揮到了極致。
  再者,其年輕氣盛,又得封爵坐高位,就是老夫,也原本以為其性子應該剛猛孤傲壹些,但真正交手之後,才發現,這位打仗,當真是有壹種燕人靖南王的影子。
  行軍打仗,能行得險招,卻也依舊可以烹得出小鮮。
  此子,
  據說當初還曾和王上同坐壹輛馬車,呵呵。”
  “說句犯忌諱的話,王上可能會很後悔當初沒在馬車內直接將這位燕國平野伯爺給掐死吧?”
  石遠堂搖搖頭,笑道:“王上估計想的是,妳想當我妹婿,妳直說啊。”
  “哈哈哈哈哈。”
  沐陽和石遠堂壹起大笑。
  這是戰場,
  風雲激蕩的戰場,
  但雙方的主帥,其實都呈現出壹種閑情自若的大自在。
  不能怪石遠堂這邊心情不錯,因為楚軍已經沖入了燕軍的投石機陣地,不少楚人士卒已經開始砸毀投石機了,因為這個東西,可是讓城內的守軍先前在守城時吃了太多苦頭,因為壹開始,楚人壓根就沒料到燕人的投石機竟然無論在數量上還是在性能上,都超過了己方。
  燕人這邊,則潰勢已現。
  這壹仗,甭管戰果是大是小,至少,可以稱之為捷了。
  “石公,您說那位平野伯爺,會做如何抉擇?”
  “退壹步,海闊天空,他的帥輦在中軍偏後的位置,收拾中軍為阻,後軍漸撤,入軍寨之後,能守則守,不能守則棄寨向後,入第二座軍寨,以期我軍窮追不舍,復又追擊。
  等到戰線拉長,原本布置在外圍防備燕軍兩支騎兵應該就能回援了,其自身身邊,也應該收整了壹批兵馬。
  到時候,我軍若是貪功冒進,說不得就得被其反手掐斷,硬生生地消磨在這兩座軍寨之間。
  這也是老夫不同意妳先前說直入燕軍軍寨的理由了,
  最起碼,
  東山堡城墻堅固,有所可依,要是真入了其軍寨,打下來了,豈不是做了以城換寨之昏聵之舉?
  我軍現如今勢盛,他應當會退的,退壹步,他依舊圍他的城,我軍依舊是守勢。
  為將者,自當以大局為重,老夫不信田無鏡的徒弟,會不懂得這個道理,會去意氣用……”
  “石公。”
  “怎麽了?”
  “燕人的帥輦,前移了。”
  石遠堂當即站起身,
  目視前方。
  他的視力自然比不上神箭手沐陽,看不見帥輦的具體方向,但他依舊能夠看見先前已經潰散的燕軍士卒,正在後方重新聚集起來,而且燕軍的中軍和後軍,在此時忽然變得緊湊,開始大規模地向自己這邊硬生生壓了過來。
  “呵呵。”
  石遠堂伸手拍了拍戰車側壁,道:
  “到底是年輕人,到底是年輕人啊,何苦,又何必,壹個百戰百勝的名頭,真的就這般重要麽。”
  沐陽開口道:“看來,那位平野伯爺,是不願意輸的,哪怕壹陣,也不願意輸。”
  石遠堂下令道:
  “命左右兩軍,撐開,命中軍以老夫戰車以這面火鳳旗為指向,前壓!
  給老夫,
  擊潰燕人的中軍!
  這是他燕人,自找的。
  什麽燕人平野伯,
  現在看來,
  也不過如此,
  此子心性這般,
  就算術再重,再得,再精,也終究不得法!”
  伴隨著石遠堂的壹聲令下,楚人的左右兩翼兵馬開始快速向外撐開,其目的,就是為了給中軍直面燕人本陣的機會。
  自古以來,步卒打騎兵,最頭疼的大概就是,打贏了,妳也追不上他,石遠堂先前面對的,差不離就是這個局面。
  但當燕軍帥輦前移,強行集中兵馬要反壓過來時,那種局面,就不存在了。
  這是送上門來的,真的是送上門來的!
  只要壹舉擊潰燕人本部,燕人大部就將如飛揚起來的塵沙,看似彌彌漫天,實則皆不再成氣候。
  沐陽手中的長弓搭起,
  身子微微傾斜。
  石遠堂默默地又坐回了椅子上,
  拍著腿,
  開始哼唱起楚辭小調。
  與此同時,
  是大楚皇族禁軍的進壹步勢如破竹,在楚人整肅的兵戈如林面前,倉惶面對這種場面的燕軍,只能如同浪濤中的壹片片扁舟,被壹步步地向外擠壓出去。
  大楚能列東方四大國之位,必然是有所依仗!
  ……
  郭東和許安正在往後跑,楚人忽然地殺出,讓他們這些輔兵直接陷入了最為尷尬的境地,伍長不知道該怎麽辦,什長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就是連壹直領著他們的校尉,似乎也沒弄清楚眼前的情況,就被楚人的大戟給挑死。
  所以,輔兵們在第壹時間就潰散了,不是士氣上的潰散,而是壹種茫然。
  因為這些日子,他們只被訓練了舉盾。
  “直娘賊,這幫楚人瘋了不成,居然敢主動殺出來!”
  郭東不解地大喊道。
  明明是自家這邊在攻城,怎麽攻著攻著,居然被守城的楚人給反推出來了?
  許安則忽然拽住了郭東的肩膀,將其拉住。
  郭東壹開始沒能理解,但很快就看見前方遠處正在向這裏移動的帥輦,以及自己前方,持刀結陣的雪海兵。
  有壹批潰卒已經撞到了他們面前,結果這些雪海關兵直接舉刀就砍,這可是對自己人下殺手啊。
  但這其實是應該的,外圍的燕軍已經被楚軍的突然反擊給推了回來,已經形成了事實上的潰卒,而壹旦這種局面繼續擴散下去,卷珠簾之勢就成了,潰卒會沖散中軍,再帶亂後軍,那這場仗,就真的沒必要打了。
  當年望江江畔,野人王的主力,其實就是這般給敗下來的。
  “伯爺有令,大燕將士,死戰不退!”
  “伯爺有令,大演講時,死戰不退!”
  高毅手持長刀,於親衛營中親自領兵,壹邊喊著口號壹邊前進。
  郭東還在茫然,許安則馬上壹巴掌拍醒了他,喊道:
  “妳不是要給妳阿爹報仇麽,現在機會來了!”
  ……
  帥輦上,
  鄭伯爺依舊坐在那裏,沒有變換姿勢。
  伴隨著鼓聲,伴隨著親衛營壹聲聲的伯爺軍令,在其身邊,已經聚集了數量眾多的燕軍士卒,有本部的,也有公孫誌和宮望麾下的,還有輔兵。
  原本已經被打潰的他們,在經過帥輦或者看見帥輦前進的方向時,又被滾雪球壹般,聚集了起來,開始向著楚軍方向轉身殺過去。
  其實,
  戰場現在很亂,非常之亂。
  城墻上,燕軍還在和楚人廝殺。
  遠處,燕軍的騎兵和楚人的騎兵正在糾纏;
  再遠處,從東西門出來的楚軍,則拖住了公孫誌部和宮望部壹開始留在側翼掩護大軍攻城的偏師兵馬。
  而面前的戰局裏,楚人的左右兩翼,強行撐開了戰局,使得戰場被細分細分再細分了下來。
  像是剝洋蔥壹樣,到最後,只剩下最為辛辣的水靈。
  又如同當初靖南王田無鏡百萬大軍兌子的壹個小型翻版,楚人,其實也在兌子。
  戰場,是壹門千變萬化的藝術。
  在特定時候,特定環境,特定局面下,總能形成壹種匪夷所思的格調。
  前兩日,燕軍攻城,氣勢如虹;
  此時,楚人反擊,時機拿捏得也是恰到好處,要知道,就算是面前的這支軍隊不是貴族私兵而是皇族禁軍,也依舊改變不了燕強楚弱的局面。
  但對方那位柱國,卻硬生生地調制出了這個機會。
  高手過招,這是真正的高手過招。
  鄭伯爺到底是得過田無鏡真傳的,所以他並不覺得眼前這個局面是因為梁程輸了,只能說,有些事物的變化,根本就不可能掌握在阿程的手中。
  田無鏡贏野人那場,不也是靠著自己奪下雪海關打下的助攻?這其實並不在老田的謀劃之中,只能說是,無心插柳真的成了。
  所以,鄭伯爺沒有生氣,也沒有失望。
  甚至,
  當其帥輦凝聚著燕軍主動砸向楚人方陣時,鄭伯爺心裏竟然沒有壹絲壹毫地畏懼和擔憂,有的,反而是壹種自心底而發的顫栗,是那種興奮,是那種熱血。
  這不是作秀,
  而是真情實感。
  “初代鎮北侯,有三萬破乾軍五十萬的輝煌戰績;老田,也有十日轉戰千裏破滅半晉的壯舉。
  我呢,
  雖然壹直說自己戰無不勝,
  但南下乾國幾次,就算是算上跟著李富勝那次,也只是小打小鬧罷了,並不是我在唱主角。
  跟著老田遠征雪原,我也只是湊個後勤,混了壹場軍功。
  唯壹能說到的,其實也就是千裏奔襲雪海關。
  但終究,正面戰場上,是老田帶著鎮北靖南精銳給打下的。
  所以,
  我手頭上壹直欠缺壹份真正實打實地軍功。
  現在好了,
  大楚皇族禁軍,
  大楚柱國壹尊,
  得,
  我也甭挑了,
  就他了!”
  鄭伯爺打了個呵欠,
  下令道:
  “傳令,本伯帥輦為線,落身帥輦之後者,視為叛逃,殺無赦!”
  “傳令,燃放所有煙火信子,調我軍寨中,外圍,壹切可見煙火傳信之兵卒,即刻來援!”
  燕軍,是攻城壹方,攤子自然也就鋪得大,這也是楚人的可乘之機。
  而眼下,鄭伯爺要做的,就是將所有兵馬能調集得都調集過來,壹百兩百可以,三五成群,也不嫌少。
  “嗡!”
  壹根箭矢射了過來,劍聖提劍,將這根箭矢給擋開。
  前方,高毅的親衛已經砸入了楚軍軍陣之中,開始忘我地廝殺。
  放眼望去,以帥輦為中心點,先前被滾起來的雪球,現在則成了壹個不斷擴張出去的平線。
  楚人、燕人、晉人,開始如野獸壹般陷入搏殺之中。
  劍聖舉著龍淵,對鄭伯爺道:
  “再問妳壹句,妳是想讓我殺下去,還是想讓我繼續幫妳撐著帥輦。”
  “哈哈。”
  鄭伯爺發出壹聲大笑。
  帥輦已然撞入楚人軍陣之中,楚人,發了瘋地想要沖殺過來,他們自然知道帥輦上是誰!
  而帥輦附近的燕軍和晉軍則更是發了瘋地護衛著這裏,他們更清楚帥輦上的是誰!
  “燕狗平野伯在這裏!”
  “柱國有令,殺鄭凡者,家族提爵!”
  “保護伯爺!”
  “誓死保護伯爺!”
  因為這壹塊戰局的焦灼,雙方主帥都以自己為軸地強行壓進,使得坐在帥輦上的鄭伯爺已經可以看見遠處楚軍軍陣後頭的那架青銅戰車,以及戰車上插著的那面火鳳旗幟。
  終於,
  鄭伯爺看向劍聖,
  然後,
  拔出先前插在帥輦上的蠻刀,
  壹身金甲的他,
  生平以來第壹次在戰場正中心這般地招搖。
  以前,
  他不敢招搖,因為覺得這是取死之道。
  但壹直很羨慕老田,
  老田每次沖鋒都是騎著貔貅,壹身鎏金甲胄,沖殺於千軍萬馬之前。
  羨慕,
  羨慕啊,
  是真的羨慕啊。
  現在,
  自己被迫地也終於擁有了這個機會。
  排除所有忐忑,摒棄壹切不安,
  這種在血腥戰場上自己最為亮眼的感覺,是真的讓人膨脹,讓人暢快,讓人過癮!
  男兒,
  當如是!
  阿銘和劍聖都在註視著鄭伯爺,他們在看鄭伯爺自己的選擇。
  鄭伯爺站起身,
  舉著蠻刀的他,大大咧咧地伸了個懶腰;
  笑道:
  “我他娘的怎麽可能輸,我本來就是來攻城的啊,現在楚人自己跑出來了,連城都不要我去爬了,去他娘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我就想不通了,
  這不是我夢寐以求的麽,
  我為什麽會輸,
  我憑什麽會輸,
  老子只會贏,
  老子只能贏,
  老子也必須贏!”
  隨即,
  鄭伯爺發出壹聲長嘯,周身釋放出黑色光芒,縱身壹躍,跳下帥輦,壹刀劈中壹名楚軍的面門,而後直接抽出蠻刀。
  鮮血,
  噴灑在了他的臉上,
  熱熱的,
  燙燙的,
  壹瞬間,
  仿佛壹切的壹切,又都回到了當初在民夫營裏,薛三和梁程壓制住了壹個蠻兵,讓自己來殺。
  那壹次,
  自己鼓起勇氣,壹刀下去,也是被血濺了壹身。
  在這個世界,
  妳說兜兜轉轉從西到東也好,
  妳說摸爬滾打從下到上也罷,
  臨了到頭,
  求的,
  還不是壹個痛快麽!
  身後,壹名楚軍大戟劈來,阿銘身形出現在鄭伯爺身側,架住了大戟。
  鄭伯爺隨即側身,蠻刀劈過去,將對方身上的甲胄撇開,刀口刺入對方骨骼,上前,雙手抓住刀把再壹腳踹在其身上。
  人飛,刀回。
  鄭伯爺壹摸臉上的血汙,
  對著四周,
  大吼道:
  “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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