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人面桃花相映紅

　　天邊，晨曦已經依稀可見，鄭凡等人也看見了前方燧堡群的影子，下壹步，只要穿過前方的那壹片燧堡後就算是回到燕國境內了。
　　只是壹晝夜的奔波，哪怕壹人雙馬，也到了人困馬乏的地步，在梁程的建議下，保險起見，還是讓眾人在壹處溪水灘邊停下來歇息歇息，讓人喘幾口氣，也讓戰馬喘幾口氣，同時，哨騎派出去偵查情況。
　　溪水灘邊，鄭凡伸手指了指梁程腹部的傷口，道：
　　“要不要我幫妳把那槍尖取出來？”
　　梁程搖搖頭，道：“等回去後再取吧，現在取，反而容易影響自己。”
　　“嗯。”
　　鄭凡清楚，梁程在這個時候，依舊保持著極大的警惕。
　　原本，自己等人最大的依仗——黑夜，已經離大家遠去，光亮將重新統治這片大地。
　　雖說，乾國的邊軍至少壹路上所見的，都很廢，但小心駛得萬年船，距離回家就差臨門壹腳了，該小心還是得小心。
　　眾人在河灘邊足足休息了壹個多小時，等到放出去的哨騎壹個個地回來報前方無異樣後，梁程才下令讓眾人重新披甲上馬。
　　在鄭凡看來，接下來就是壹鼓作氣，直接沖過燧堡區，回燕國回翠柳堡了。
　　但是在大家都準備就緒之際，梁程舉起手，卻用蠻語喊道：
　　“向東！”
　　鄭凡楞了壹下，不是向北？
　　北方，才是燕國，而向東，則相當於是沿著乾國的燧堡壹線平行閱兵。
　　蠻兵們也有些意外，但良好的訓練素質還是讓他們聽從了命令，眾騎開始調轉馬頭，在保持陣型的基礎上，開始向東奔馳。
　　策馬時，鄭凡看了壹眼身邊的梁程，卻什麽都沒問，梁程也什麽都沒說，只是，在眾人向東奔馳還不到壹刻鐘的時候，後頭，居然出現了壹支追擊的騎兵！
　　這是乾國的騎兵！
　　數目不詳，但遠遠掃過去壹眼，估摸著肯定比自家的人數多得多。
　　算算距離和方向以及時間，這些騎兵很大可能先前就埋伏在自己眾人先前打算沖鋒出去的燧堡群之中！
　　或許是發現自己這邊向東開溜，對方的守株待兔沒有完成，所以不得不從燧堡之中沖出追擊了過來。
　　兩支騎兵隊伍，在這片平原上，展開了壹場追逐戲碼。
　　這時候就體現出了先前休息的重要性了，人其實還好，鄭凡手底下的蠻兵們出身於刑徒部落，妳讓他們奔襲個三天三夜不合眼都沒什麽問題，這就是蠻族的天賦。
　　但胯下的戰馬若是得不到足夠的休息，可是會撂蹄子的。
　　因為得到了休息，追擊時，大家還能進行換馬，讓第二匹馬載人另壹匹馬當於壹邊空載休息。
　　有點像是空中加油機壹樣，純熟的馬術可以讓鄭凡麾下的蠻兵們在快速行進時進行輕松靈活地切換。
　　而那支乾國騎兵隊伍顯然就沒有這種資源，也沒有這種馬術上的優勢，逐漸就被鄭凡這邊拉開了距離。
　　追擊持續了大概兩個小時，小半個上午的時間，鄭凡等人終於將背後的那支乾國騎兵給甩開了。
　　“休息！”
　　梁程再度下達了休息的命令，壹方面是現在眾人和戰馬的體能就類似後世裝甲部隊的汽油，不可能壹口氣給榨幹掉。
　　另壹方面則是現在可是在乾國境內，要是壹門心思瞎跑天知道自己等人會跑到哪個疙瘩去。
　　下馬時，鄭凡只覺得自己的大腿內側火辣辣的疼，他的馬術其實在這段時間有很大的進步了，但這種長距離高強度的奔襲還是第壹次，身體方面倒是還好說，就是大腿內側的軟肉，因為還沒能磨出厚厚的老繭所以還顯得有些矯情。
　　有蠻兵主動上來牽走鄭凡的馬去餵草料和打理，鄭凡對那蠻兵點頭笑笑，蠻兵被嚇了壹跳，趕忙抱著雙手對鄭凡鞠躬了好幾次。
　　鄭凡從自己口袋裏取出了兩把炒面，開始往嘴裏塞。
　　這種炒面可不是後世的那種炒面條，是純粹的炒“面粉”，味道，也就那樣吧，任何東西連吃幾頓後，妳也就會覺得壹般了。
　　“主上。”梁程見鄭凡壹邊吃著炒面壹邊走向自己，當即主動開口道：“先前，屬下讓哨騎去前面燧堡探明情況，其實是讓他們主動暴露在燧堡的視野之中，除非那壹片的燧堡全是類似我們進來時摸的第壹家那般的雞堡，否則肯定會驚動燧堡裏的戍卒。”
　　鄭凡聞言，點了點頭，明白過來了，道：
　　“是因為沒有狼煙是麽？”
　　“是的，主上，有狼煙和打草驚蛇反倒沒什麽，燧堡裏的情況我們大概已經清楚了，兵額不足，士兵訓練不足，就憑那些燧堡，想很快速地抽出力量來阻攔我們近乎不可能。
　　而附近其他地方的乾軍在看見狼煙後再想動身支援過來，也是鞭長莫及。
　　所以，我們完全可以就著狼煙很瀟灑地沖回燕國，但就是完全沒有狼煙，讓屬下斷定前面應該有問題。”
　　“學到了。”鄭凡點點頭。
　　讓專業的人幹專業的事兒才能避免笑話，鄭凡覺得若是真的是自己帶隊的話，可能現在已經在燧堡下面被那支乾國騎兵給包圓兒了。
　　翠柳堡派出所的掃黃行動也會“中道崩殂”……
　　緊接著，鄭凡又笑道：“看來，乾國那邊，也不全是飯桶。”
　　“主上，咱們畢竟曾攻下了壹座城，不過，對方將領能反應這麽迅速，甚至直接預判了我們回去的路線提前布置了埋伏，證明其確實有水準。”
　　“畢竟這麽大壹個國家，如果全都是酒囊飯袋，也不現實，那下面我們該怎麽辦？”
　　之前，壹般都是梁程來問鄭凡這個問題。
　　但現在輪到鄭凡這個領導向專業人士請教，現實不是遊戲，沒有投幣重來的機會。
　　“主上，休息半個小時後，我們從南面繞壹圈，再從先前那個口子回去。”
　　“這叫出其不意是麽？”
　　“我們人數少，這是我們的劣勢，其實也算是我們的優勢。其實，如果能把戰死蠻兵的遺體和受傷的蠻兵丟下，我們的速度會更快。”
　　鄭凡聞言，搖搖頭，道：“現在還沒到那個地步，我們的戰馬其實也足夠，遺體和傷者帶著，也能維系住士氣。”
　　“主上英明。”
　　其實梁程就是提個建議，采納與否還在於鄭凡。
　　鄭凡又小聲道：
　　“就算要丟下傷號，也得等那些傷號自己主動提出來為了不耽擱大家的速度心甘情願地留下來阻擊斷後。
　　最好再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我們不走他們就自殺。
　　然後我再摸壹些眼淚，壹步三回頭，之後我們再走。”
　　“……”梁程。
　　“其實，我不希望有那個時候。”
　　“我也不希望，其實，壹開始我對他們還有點芥蒂，壹起打過仗沖過鋒後，我忽然覺得自己以前的認知有點太片面了。”
　　就在這時，有壹名蠻兵策馬過來，下馬後，對鄭凡行禮，稟報道：
　　“主人，東北方向五裏處出現了壹支馬隊。”
　　“馬隊？是商行的隊伍麽？”
　　乾國邊境壹線，其實人口並不多，大概是因為百年前初代鎮北侯率鐵騎連踏乾國邊境三郡，弄了個“十室九空”。
　　後來，乾國幹脆就把北地當戰爭前線打造，也不向這邊移民了，省得到頭來還便宜了燕國。
　　所以，在乾國的北地，基本上都是軍戶，有點類似於鎮北侯府那樣。
　　不過因為絲綢之路的緣故，這些年的商隊開始往來頻繁。
　　“回稟主人，不像是商隊，隊伍裏的馬車，像是運送著貴人。”
　　鄭凡聞言，看向了梁程，道：
　　“我們去看看？”
　　梁程則看向那名哨騎，問道：
　　“對方有多少人？”
　　“護衛不過百。”
　　梁程點點頭，對鄭凡道：
　　“主上，您拿主意吧。”
　　……
　　“娘，爹爹也真是的，大早上的天還沒亮就讓咱們母女倆收拾東西回老家，人家都困死了。”
　　馬車內，壹個年芳十六的少女對著自己身邊的也就三十出頭的雍容貴婦埋怨道。
　　“妳呀妳，妳也不小了，也到該出閣的年紀了，怎麽還那麽不懂事呢，是妳爹收到急報，說說西邊的綿州城好像出事兒了，妳爹是擔心戰事將起，先把咱們母女倆送回去保我們安全。”
　　“要打仗了？是和燕人打麽？”
　　婦人聞言，微微蹙眉，道：
　　“但願不是吧。”
　　但乾國在北邊，除了燕人，還有哪個對手呢？
　　總不可能時蠻人跨越了整個燕國殺到乾國來搶掠了吧？
　　“娘，那我們現在走，會不會……”少女的內心壹聽到要打仗了，還是害怕了。
　　“傻丫頭，綿州城距離咱這兒遠著呢，那邊出事兒了，壹時半會兒也波及不到我們這兒，倒是妳，女紅得好好撿起來了，省得進了人家的門被人家說閑話，到時候妳爹爹和我都得被親家笑話不會教孩子。”
　　“娘，女兒才不嫁，司徒家的那個家夥，女兒去歲見過，病怏怏的，大冬天的壹邊咯血壹邊還只穿著單薄的文衫，這不是腦袋有問題麽？”
　　婦人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
　　“那是上京風氣吧。”
　　上京文人，哪怕是冬天，也喜歡白衫飄飄，壹邊流鼻涕壹邊打著扇子扇風。
　　“娘，女兒才不想嫁給他咧，到時候女兒可不得把他給壓死。”
　　“妳……妳壹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嘴裏在胡言亂語些什麽，是誰與妳講這些東西的，是誰！”
　　“娘，是我晚上偷看妳和爹爹……”
　　“……”婦人。
　　婦人的臉，當即羞紅壹片。
　　“女兒想不註意到都難……”
　　“別說了！”
　　婦人受不了了，伸手撐開了馬車簾幕，好透壹些涼風進散壹散自己臉上的燥氣。
　　沒辦法，自家教出來的女兒，妳總不能下令讓人掐死！
　　“娘，妳可不能自己吃飽了，就不管女兒的……”
　　“娘求求妳了，別說了。”
　　“娘，女兒真的不想嫁給司徒家的那個小子，女兒也想像娘壹樣，找個像爹壹樣鐵打的漢子，女兒是真的對那些文人雅士喜歡不起來。”
　　說到自己的擇偶標準，
　　少女也有些羞赧的將自己的視線投向了馬車外，
　　有些驚喜道：
　　“喏，娘，女兒就想找那種的夫婿！”
　　窗外的遠處，
　　恰好是縱馬狂奔的梁程！
　　“什麽？”
　　婦人有些好奇地也看向馬車窗外，
　　卻在這時，
　　周遭的護衛裏忽然發出了壹聲驚呼：
　　“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