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棍棒底下出孝子

　　夜，毛月亮昏昏沈沈。
　　任家莊寂靜無聲，僅有幾處蟲鳴，在廖文傑喊完那嗓子之後，幾家住戶叫罵予以回應，之後又沒了動靜。
　　陰霾黑雲拉來，遮住僅存的壹點月光，本就灰蒙蒙的鎮子，徹底陷入了壹片黑暗。
　　集市上，僵屍雙手平舉胸前，壹蹦十米遠，頻率不快卻高起高落，遇房上房，遇墻翻墻，全程走得壹條直線。
　　看方向，目標赫然就是任府。
　　集市另壹頭，廖文傑和九叔邁開步子狂奔，因為九叔時不時跑斜線，廖文傑只能拉著他往前跑。
　　“九叔，跑快點，要追不上了！”
　　廖文傑看向半空，僵屍高起高落，直挺挺的身影不時高出屋頂，他第壹次知道，原來跳著走可以這麽快。
　　“阿傑，我身體還有點問題，妳先去任府，我隨後就到。”
　　九叔半邊臉高高腫起，具體什麽問題他就不點破了，某些人腦子有問題，下手沒輕沒重的。
　　“好，我去爭取時間，妳快點跟上，千萬別迷路了。”
　　廖文傑壹把奪過九叔手裏的木劍，為防僵屍害人，他之前下了不少功夫，九十九步都走完了，沒理由倒在最後壹步。
　　哪怕是賭口氣，今晚也要保任發相安無事。
　　前方院墻攔路，他壹個加速沖刺，連踩兩下墻壁，單手按住墻頭，身子壹橫，整個人輕輕松松翻了過去。
　　這門草上飛的輕功，算不上高明身法，又因等級太低，遠達不到腳不沾地的境界，但爆發力著實不俗，落地無聲好似蜻蜓點水，尤其適合晚上翻墻頭。
　　不吹不黑，小鎮院墻最高的任家，廖文傑來去自如，壹晚上能翻好幾回。
　　“這小子功夫練得不錯，不過我也不差。”
　　繞路太遠，九叔決定破例翻次墻，別看他壹把年紀，但常年習武，筋骨保養得很好，身輕如燕，等閑官宦小姐家的院墻根本攔不住他。
　　只見他提氣在胸，念力直達湧泉穴，右腳踏地彈起，身軀好似飛燕掠空，借助浮勁躍出三米遠。
　　距離和力道把握精準，他身軀尚未下落時，左腳腳尖點在墻壁上，再次壹個借力，同時擡手去抓墻頭……
　　可惜，九叔錯估了自己，他今晚平衡失準，直線都瞄不準，更別提上天了。左腳滑墻，整條腿踩空蹬得筆直，上半身慣性前傾，在糊墻的前壹秒，無奈閉上了眼睛。
　　嘭！嘭！
　　第壹聲是臉撞墻，第二聲是屁股砸地，九叔壹手捂臉壹手扶腰，蜷縮著身子趴在墻角。
　　拱來拱去。
　　很疼，想哼哼，但不能，這是他最後的倔強。
　　……
　　任府。
　　任發今晚沒睡，點燈熬油在臥室隔壁的書房查賬，盤算著工廠效益不佳，裁員和減工錢哪種更為妥當。
　　最後決定裁員，順便把工錢也減了。
　　勤儉持家，不失為壹個優秀商人。
　　深更半夜撥算盤，主要是白天招待九叔的時候，他也跟著喝多了，剛剛起床全無睡意。
　　酒桌上，九叔苦口婆心，講起僵屍的可怕，任發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壹個勁給九叔灌酒。
　　九叔什麽人，任發看太透了，面冷心熱，耳根子軟還好面子。
　　對付這種順毛驢子，他有的是辦法，好吃好喝招待上，再來壹波吹捧和加錢，沒有擺不平的事兒。
　　可能是這次吹得太厲害，還沒加錢九叔就從了。
　　至於老太爺會變僵屍，任發沒放在心上，八字沒壹撇，只是有可能，真要是變了，那更好。
　　小鎮的保安隊是任家養的，人手壹把長槍，每個月銀餉管夠，老太爺敢變，他就敢大義滅親抓了賣錢。
　　“呵呵，什麽年代了，僵屍能有洋槍洋炮厲害？”
　　想到這，任發撥算盤的手微微壹抖，面露智珠在握的笑容，左右他都不虧，這波穩了。
　　就在這時，窗外壹陣寒風吹來，賬本嘩嘩作響，任發打了個寒顫，起身披上外套。
　　他走到窗邊，擡手將兩扇窗戶合上。
　　突然，黑暗中睜開壹雙陰森眼睛，直勾勾盯著他壹眨不眨。
　　任發老眼昏花，這才發現窗外站著壹個‘人’，面如枯樹，獠牙外露，身上穿著的衣服和他死鬼老爹壹模壹樣，胸口還在往外冒錢。
　　“我的媽呀！”
　　任發嚇得跌坐在地，轉過身爬起來就跑。
　　轟！
　　聽到身後響動，任發不敢回頭，邁著軟腿跑出書房，反手將門關上，背靠著死死頂住。
　　“快來人，快來人啊！”
　　哢嚓！
　　僵屍雙手戳穿房門，猛地抓住任發肩膀，利爪嵌入其中，迸濺大片鮮血。
　　任發疼得淒厲慘叫，只覺骨頭都要被捏碎了，沒撐壹會兒便昏死過去。
　　府裏的管家傭人們聽到動靜，跑過來拉住任發，因為關著門，他們並不清楚抓住自家老爺的是什麽，還以為是招了賊。
　　“用力，快把老爺拉出來。”
　　“怎麽回事，用力啊，妳們沒吃飯嗎？”
　　“不好啦，老爺又昏了。”
　　人力豈能和僵屍相抗，壹群人累得滿頭大汗也沒把任發拽出來，後者疼得幾次昏死，叫喚聲都沒之前有力了。
　　轟！！
　　僵屍撞開房門，連同任發帶門，壹起舉在頭頂，就這麽仰著頭，飲起了滴下的血水。
　　眾人看清可怖樣貌，嚇得哇哇亂叫，連滾帶爬逃離，不再管任發是死是活。
　　緊要關頭，兩把金錢劍飛速襲來，釘在僵屍後背上。
　　“吼吼！”
　　僵屍吃痛，松手將門板和任發扔出，轉身怒視，咆哮不止。
　　廖文傑金光閃閃站在窗戶外，喘得跟二黑壹樣，失算了，銅錢甲越跑越沈，早知道這樣，說什麽都得讓九叔穿過來。
　　他扶著墻，氣喘籲籲道：“老太爺，棍棒底下出孝子，可妳也不能往死裏打。聽我壹句勸，別這麽大火氣，任老爺年紀不小了，隨便打兩三個小時就算了。”
　　“吼吼吼！！”
　　僵屍豎起利爪，朝廢話啰嗦的廖文傑插去，迎面看到廖文傑扯開黑布，露出幾把明晃晃的金錢劍，當即停了下來。
　　“老太爺，站著說話多不好，不如大家坐下來慢慢談。妳要是覺得兒孫不孝，待會兒等九叔來了，他親自為妳主持公道……不怕告訴妳，他這人見錢眼開，妳多給點，他肯定判妳勝訴。”
　　廖文傑吧啦吧啦說個不停，也不管僵屍聽不聽得懂，就壹個字，拖。
　　拖到九叔來了接力。
　　“吼吼吼。”
　　僵屍躊躇不敢上前，舍了廖文傑，朝任發撲去。
　　任發連遭災劫，被摔得沒了意識，此刻躺在地上挺屍，距離父子團聚就差幾口氣。
　　嗖！
　　廖文傑不做遲疑，對準僵屍扔出兩把金錢劍，而後提著九叔的木劍沖進書房。
　　正義背刺，就在此時！
　　不曾想，僵屍聲東擊西，佯裝攻擊任發，等到金錢劍破空，壹個橫跳避開，雙腳踏地直插廖文傑而去。
　　速度太快，廖文傑只看到黑影撲來，下意識豎起木劍向前刺去。
　　叮！
　　木劍抵在僵屍腦門，因被九叔施加道術，碰到陰寒邪物紅光暴漲，烙鐵壹般打得僵屍額頭滋滋冒煙。
　　陰風裹挾腥臭，廖文傑只覺面前的僵屍臭不可聞，吸口氣都頭暈眼花，雙手握劍抵住，欲要將僵屍壹舉推開。
　　哢嚓！
　　木劍彎曲，不堪重負折斷，僵屍兇威大發，雙爪前插，懟在廖文傑胸口的銅錢甲上。
　　紅光暴漲，壹人壹屍同時倒飛而出。
　　廖文傑倒飛著摔進書房，齜牙咧嘴被人扶了起來。
　　是九叔。
　　“九叔，妳來的正是時候……咦，妳鼻子怎麽腫了？”
　　“待會兒再……再說，把，快把木劍給我，我對付……妳掩護。”
　　九叔喘得比二黑還厲害，不等廖文傑回話，壹把抄過木劍握在手中，口中念念有詞，指尖心血滑過劍身。
　　嘶溜壹聲，手也滑了。
　　咦，這劍怎麽短了壹截？
　　“……”x2
　　兩人面面相覷，廖文傑握拳輕咳壹聲：“九叔，我剛準備說，僵屍把妳法器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