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回　男人和貓
　　後園有間柴房。
　　柴房好像並不是堆柴的，而是關人的，無論哪家人抓住了強盜，都會將他關在柴房裏。
　　這柴房裏有蜘蛛，有老鼠，有狗屎貓尿，有破鍋破碗，有用剩下的煤屑……幾乎什麽都有，就是沒有柴，連壹根柴都沒有。
　　也沒有人。
　　被綁得跟粽子壹樣的南宮醜，也不見了。
　　地上只剩下壹堆繩子。
　　郭大路發了半天怔，拾起根斷繩子看了看道：“這是被刀割斷的。”
　　燕七道：“而且是把快刀。”
　　只有快刀割斷的繩子，切口才會如此整齊。
　　林太平皺眉道：“這麽樣說來，他並不是自己逃走的，壹定有人來救他。”
　　郭大路笑道：“我實在想不到連這種人也會有朋友。”
　　燕七道：“會不會是那兩個小鬼？”
　　郭大路道：“不會，他們既沒有這麽大本事，也沒有這麽大膽子，而且……”
　　他忽又笑笑，道：“小孩有的地方，就跟女人壹樣。”
　　燕七道：“哪點？”
　　郭大路道：“小孩子都不會很講義氣……他們根本不懂。”
　　燕七瞪了他壹眼，林太平已搶著道：“會不會是金毛獅子狗？”
　　郭大路道：“妳怎麽想起他的？”
　　林太平道：“我那天並沒有看到金毛獅子狗，也許南宮醜已將他放了，也許他們根本就是串通好了的。”
　　郭大路搖搖頭，道：“南宮醜這種人就算什麽事都做得出，但至少有壹件事是絕不會做的。”
　　林太平道：“哪壹件事？”
　　郭大路道：“他絕不會留著別人跟他分贓。”
　　他笑了笑，又解釋著道：“桌子上若有三碗飯，他就算吃不下，也不會留下壹碗分給別人，他就算脹死也全都要吃下去。”
　　林太平道：“妳認為棍子和金毛獅子狗都已被他殺了？”
　　郭大路點點頭，道：“我餓了。”
　　這句話與他們現在談論著的事完全沒有關系，連壹點關系都沒有。
　　妳簡直無法想像壹個人會在這種時候忽然說出這句話來。
　　林太平看著他，眼睛張得很大。王動和燕七也在看著他，好像都想研究這個人，構造是不是和別人不同？
　　郭大路笑笑，又道：“我說到三碗飯的時候，就已發覺餓了，說到吃的時候，就已想到妳們至少已有大半天沒吃東西。”
　　王動道：“妳說到什麽的時候，就會想到什麽？”
　　郭大路道：“好像是的。”
　　王動道：“妳說到狗屎的時候，難道就會想到……”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郭大路忽然轉身跑了出去。
　　往廁所那邊跑了過去。
　　王動看著，看得眼睛發直，好像已看呆了。
　　燕七長長嘆了口氣，又忍不住笑道：“這人實在是個天才。”
　　林太平笑道：“這樣的天才世上也許還不多。”
　　燕七道：“非但不多，恐怕只有這麽壹個。”
　　王動終於也嘆了口氣，道：“幸好只有壹個。
　　這亦是結論。
　　像郭大路這種人若是多有幾個，這世界也許就會變得更快樂。
　　＊＊＊＊＊＊
　　動物中和人最親近的，也許就是貓和狗。有些人喜歡養狗，有些人認為養貓和養狗並沒有什麽分別。
　　其實它們很有分別。
　　貓不像狗壹樣。不喜歡出去，不喜歡在外面亂跑。
　　貓喜歡耽在家裏，最多是耽在火爐旁。
　　貓喜歡吃魚，尤其喜歡吃魚頭。
　　貓也喜歡躺在人的懷裏，喜歡人輕輕摸它的脖子和耳朵。
　　妳每天若是按時餵它，常常將它抱在懷裏，輕輕的撫摸它，它壹定就會很喜歡妳，作妳的好朋友。
　　但妳千萬莫要以為它只喜歡妳壹個人，只屬於妳壹個人。
　　貓絕不像狗那麽忠實。妳盤子裏若沒有魚的時候，它往往就會溜到別人家裏去，而且很快就會變成那個人的朋友。
　　妳下次見著它的時候，它也許已不認得妳，已將妳忘了。
　　貓看來當然沒有狗那麽兇，卻比狗殘忍得多。它捉住只老鼠的時候，就算肚子很餓，也絕不會將這老鼠壹口吞下去。
　　它壹定要先將這老鼠耍得暈頭轉向，才慢慢享受。
　　貓的”手腳“很軟，走起路來壹點聲音也沒有，但妳若惹了它，它那軟軟的”手“裏就會突然露出尖銳的爪子來，抓得妳頭破血流。
　　貓若不像狗，像什麽呢？
　　妳有沒有看過女人？有沒有看過女人吃魚？有沒有看過女人躺在丈夫和情人懷裏的時候？
　　妳知不知道有很多男人的臉上是被誰抓破的？
　　妳知不知道有些男人為什麽會自殺？會發瘋？
　　妳若說貓像女人，妳就錯了。
　　其實，貓並不像女人，只不過有很多女人的確很像貓。
　　這只貓是黑的，油光水滑，黑得發亮。
　　郭大路正在仔細研究著這只貓。
　　壹個餓得發昏的人，是絕沒有興趣研究貓的。壹個餓得發昏的人，根本就沒有興趣研究任何東西。
　　郭大路當然已吃飽了。就像昨天早上壹樣，飯菜又擺在桌子上的時候，他們就聽見這只貓在搖鈴。
　　郭大路忽然道：”這只貓吃得很飽。而且壹直都吃得很飽，常常挨餓的貓，絕不會長得像這個樣子。“
　　燕七笑，問道：”妳研究了半天，就在研究這件事？“
　　郭大路理也不理他，又道：”假如說這些家具，這些酒菜，和那口棺材都是個叫好好先生的人送來的，那麽這只貓壹定也是他養的，所以……“
　　燕七道：”所以怎麽樣？“
　　郭大路道：”所以那好好先生家裏壹定很舒服、很闊氣，否則這只貓就絕不會被養得這麽肥、這麽壯。“
　　燕七眨眨眼，道：”那又怎麽樣呢？“
　　郭大路道：”我若是貓，有個這麽闊氣的主人，就絕對不肯跟別人走的。“
　　燕七道：”所以……“
　　郭大路道：”所以我們若將這只貓放了，它壹定很快就會回到主人那裏去。“
　　燕七眼睛亮了，道：”那麽妳還抱著它幹什麽？“
　　郭大路拍了拍貓的脖子，笑道：”貓兄貓兄，妳若能帶我們找到妳的主人，我壹定天天請妳吃魚頭。“
　　他放開手，把貓送出門。
　　誰知這只貓”咪嗚“壹聲，又跳到他身上來了，而且伸出舌頭輕輕舔他的手。
　　燕七笑道：”看來這只貓壹定是母的，而且已經看上了妳。“
　　郭大路拎起貓的脖子，放下。
　　貓還是圍著他打轉。
　　郭大路皺眉道：”妳為什麽不走？難道不想妳的主人？他對妳壹向不錯呀。“
　　王動忽然笑了笑，道：”貓的記憶雖然不好，腦筋卻很清楚。“
　　郭大路道：”腦筋清楚？“
　　王動道：”它既然知道這裏有魚吃，為什麽還要跑到別的地方去？“
　　郭大路道：”但我又不是它的主人，它為什麽要纏住我？“
　　王動道：”妳剛才餵它吃過壹條魚，是不是？“
　　郭大路點點頭。
　　王動道：”誰餵它吃魚，誰就是它的主人。“
　　郭大路嘆了口氣，喃喃地道：”看來這的確是條母貓。“
　　林太平忽然道：”這裏若沒有魚吃呢？“
　　王動道：”那麽它也許就會回去了。“
　　林太平笑道：”我只希望這條貓也認得路的。“
　　貓的確認得路。
　　它若在外面找不到東西吃，無論它在哪裏，都壹定很快就能找得到路回家。
　　下午。
　　從早上到下午都沒有東西吃，無論是人是貓，都會餓得受不了的。
　　現在郭大路就算還想抱著這只貓，貓也不肯讓他抱了。
　　它壹縷煙似的竄了出去。
　　郭大路在後面跟著。
　　燕七跟著郭大路，林太平跟著燕七。
　　王動道：”妳們最好不要跟得太近。“
　　林太平道：”妳呢？“
　　王動沒有說話，只嘆了口氣，仿佛覺得林太平這句話問得很愚蠢。
　　他躺了下去。
　　山坡的左面是壹大片荒墳，就算在清明時節，這裏也很少有人來掃墓的。埋葬在這裏的人，活著時就並不受人註意，死了後更很快被人遺忘。
　　窮人的親戚朋友。本不會多，何況是個死了的窮人。
　　郭大路時常覺得很感慨，每次到這裏來都會覺得有很多感慨。
　　但現在卻沒有時間讓他感慨。
　　那只貓跑得很快。
　　它很快地竄入墳場，又竄出去，遠遠看來，就像是壹股黑煙。
　　無論誰要追上壹只貓，都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妳除了專心去追它之外，根本就沒工夫去想別的事。
　　追女人的時候也壹樣。
　　也許就因為沒工夫去想，所以才會去追。
　　若是仔細想想，也許就會立刻回頭了。
　　墳場旁邊，有片樹林。
　　樹林裏有間小木屋。
　　這是棗林，木屋就是用棗木板搭成的，郭大路以前也曾到這棗林裏來逛過，卻沒有看到過這小木屋。
　　木屋好像是這兩天才搭成的。
　　貓竄人樹林，忽然不見了。卻有壹陣陣香氣從木屋裏傳出來。
　　是紅燒肉的味道。
　　郭大路聳了聳鼻子，臉上露出微笑
　　木屋裏升著火，火上燉著肉。
　　壹個老頭子蹲在地上扇火，壹個老太婆正往鍋裏倒醬。
　　還有個頭發長長的女人，壹直蹲在旁邊不停的催他們。
　　這只貓竄進屋子，就竄入她懷裏。
　　她顯然就是這只貓的主人。
　　郭大路終於找到了他要找的人。他追到門口的時候，她剛好回過頭。
　　兩個人目光相遇，都吃了壹驚。
　　然後郭大路就叫了起來：”酸梅湯，原來是妳？“
　　紅燒肉燉爛，切得四四方方的，每塊至少有四兩。
　　郭大路恰好能壹口吃壹塊。
　　貓伏在酸梅湯腳下，懶洋洋的。這是條很隨和的貓，並不壹定要吃魚，並不反對紅燒肉。
　　無論是人是貓，肚子餓的時候，都不會不吃燉紅燒肉的。
　　吃下七八塊肉，郭大路才嘆了口氣，道：”我簡直連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是妳。“
　　酸梅湯抿著嘴笑了。
　　郭大路道：”妳做事總是這麽樣神秘兮兮的麽？“
　　酸梅湯垂下頭，笑道：”我本來是想自己送去的，可是我怕妳們不肯收。“
　　郭大路冷冷道：”妳根本不必送這些東西來的。“
　　酸梅湯道：”妳們幫了我很多忙，我總不能不表示壹點心意。“
　　郭大路道：”但這些東西我們還是不能收。“
　　酸梅湯道：”為什麽？“
　　郭大路道：”因為……因為妳是女人。“
　　酸梅湯道：”女人也是人。“
　　郭大路瞟了燕七壹眼，笑道：”她說話的口氣倒跟妳差不多。“
　　燕七板著臉，道：”男人送這麽多東西來，我們也壹樣不能收。“
　　郭大路接著道：”何況，我們已吃了妳好幾頓，已經不太好意思了。“
　　酸梅湯眨眨眼，道：”那麽，就算我把這些東西存在妳們這裏好了。“
　　王動道：”那就要租金。“
　　酸梅湯道：”我付。“
　　王動道：”還要保管費。“
　　酸梅湯道：”我也付。“
　　王動道：”每天十兩銀子。“
　　酸梅湯道：”好。“
　　王動道：”要先付，不能欠賬。“
　　酸梅湯笑道：”我先付十天行不行？“
　　她真的拿出了壹百兩銀子。
　　王動沒有動，只是盯著這壹大錠銀子看，好像看得出了神。
　　郭大路他們卻在盯著王動。
　　他們忽然開始覺得王動這人莫名其妙，很豈有此理。
　　別人好心好意的送酒給他喝，送飯給他吃，送椅子給他坐，送床給他睡，還把他的破屋子修飾壹新。
　　他卻要收人家的租金，而且還要先付。
　　”這人他媽的簡直是個活混蛋。“
　　郭大路瞪著他，幾乎已忍不住要罵了出來。
　　王動的眼睛已經從銀子上移開，瞪著酸梅湯，忽然道：”妳有病？“
　　酸梅湯怔了怔，道：”有病？“
　　王動道：”不但有病，而且病很重。“
　　酸梅湯笑道：”我吃又吃得下，睡又睡得著，怎麽會有病呢？“
　　王動道：”也許妳這病就是吃多了脹出來的。“
　　他臉上毫無表情，又道：”妳花錢買了這麽多東西，又費了很多事送到這裏來，卻還心甘情願的付我租金，壹個人若是沒有病，怎麽會做這種事？“
　　郭大路笑了。
　　他開始覺得酸梅湯的確有病，而且還的確病得很重。
　　酸梅湯眼珠在打轉，道：”我若說這麽樣做只不過因為覺得欠了妳們的情，妳們信不信？“
　　王動看了看郭大路，道：”妳信不信？“
　　郭大路道：”不信。“
　　王動道：”若連他都不信，只怕天下就沒有別的人會信了。“
　　酸梅湯嘆了口氣道：”所以我也沒有這麽樣說。“
　　郭大路道：”妳準備怎麽樣說？“
　　酸梅湯眼珠子不停地轉，咬著嘴唇，道：”壹個男人若是看上了壹個女人，想要娶她，是不是就會做出很多莫名其妙的事來？“
　　王動道：”是。“
　　男人為了壹個他已愛上了的女人，簡直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
　　酸梅湯道：”女人也壹樣。“
　　酸梅湯道：”壹個女人，若是看上了壹個男人，想要嫁給他，也壹樣會做出很多莫名其妙的事來的。“
　　她的臉忽然紅了，垂著頭道：”我……我今年已經十八了。“
　　十八的女孩子，通常都會想到壹件事。
　　嫁人。
　　十八歲的女孩子，有哪人不懷春？
　　這本是很正常的事。
　　郭大路又笑了，道：”妳沒有病，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誰也不能說妳有病。“
　　他挺起了胸，道：”卻不知妳看上的人是誰？“
　　燕七瞪了他壹冷，冷冷道：”當然是妳。“
　　郭大路笑道：”那倒不壹定。“
　　他嘴裏雖說”不壹定“，臉上的表情卻已是十拿九穩了。
　　像他這樣的男人，就算打鑼都找不到的。
　　酸梅湯若沒有看上他，還能看上誰？
　　酸梅湯的確正在看著他，但卻搖了搖頭，掩著嘴笑道：”也許是妳，也許不是妳，我現在還不能說。“
　　郭大路道：”為什麽？“
　　酸梅湯道：”因為現在還沒有到時候。“
　　郭大路道：”幾時才到時候？“
　　酸梅湯眼波流動，又低著頭，道：”我總要先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很好，這是我的終身大事，我總不能不特別小心。“
　　郭大路道：”妳現在還看不出？“
　　酸梅湯道：”我……我還想再等等，再看看。“
　　燕七冷冷道：”我看妳還是快點看吧，有人已經快急死了。“
　　郭大路笑道：”沒關系，妳慢慢地看，好人總是好人，越看越好看。“
　　酸梅湯嫣然道：”我看出來之後，壹定第壹個告訴妳。“
　　燕七忽然站起來，扭頭走了出去。
　　郭大路道：”妳為什麽要走呢？大家壹齊聊聊天不好嗎？“
　　燕七道：”有什麽好聊的？“
　　郭大路道：”妳難道沒有話說？“
　　燕七道：”我只有壹句話說。“
　　他頭也不回，冷冷的接著道：”現在的女孩子，臉皮的確越來越厚了。“
　　郭大路看著燕七走出去，才搖了搖頭，笑道：”這人的脾氣雖然有點怪，但卻是個好人，酸姑娘，妳千萬不能生他的氣。“
　　酸梅湯嫣然道：”我不姓酸，我姓梅。“
　　郭大路道：”梅花的梅？“
　　酸梅湯點點頭，道：”我叫梅汝男。“
　　郭大路笑道：”又是梅花，又是蘭花，簡直可以開花店了。“
　　酸梅湯笑道：”不是蘭花的蘭，是男人的男。“
　　郭大路道：”梅汝男，這名字倒有點怪。“
　　梅汝男道：”先父替我取這名字的意思，就是告訴我，妳要像個男人，不能扭扭捏捏的，想做什麽事就去做，想說什麽就說出來。“
　　王動忽然道：”令尊九泉之下有靈，壹定會覺得很高興。“
　　梅汝男道：”為什麽？“
　　王動道：”因為妳的確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梅汝男的臉紅了，道：”妳……妳認為我做事真的很像男人？“
　　王動道：”妳是女人？“
　　梅汝男忍不住笑了。
　　郭大路也笑道：”妳做事的確比很多男人還像男人，譬如說……“
　　他將聲音壓得很低很低，悄悄道：”我們那朋友燕七，有時就很像女人，不但有點娘娘腔，而且常常會無緣無故的發脾氣。“
　　梅汝男道：”妳認為女人常會無緣無故的生氣？“
　　郭大路只笑，不說話。
　　梅汝男道：”女人也跟男人壹樣，若生氣，壹定有緣故的，只不過男人不知道而已。“
　　她笑了笑，接著道：”其實男人並不如他們自己想得那麽聰明。“
　　郭大路想說話，卻又忍住。
　　他決心不跟她爭辯，要爭辯也等她說出她看上的那個人之後再爭辯。
　　到那時他就會告訴她，男人至少總比她想像中聰明得多。
　　到那時她壹定就會相信了。
　　郭大路面上露出了笑容，好像已想像到那時候的旎旖風光，酸梅湯正躺在他的懷裏，告訴他”那個人“就是他。
　　”那時他就會知道究竟是誰聰明了。“
　　郭大路笑得幾乎連嘴都合不起來。
　　林太平也在笑。
　　他是不是也在想著同樣的事呢？
　　壹個人若不會自我陶醉，也就不能算是個真正的男人。
　　也許根本不算是個人。
　　人之所以比畜生強，也許就因為人會自我陶醉，畜牲不會。
　　梅汝男忽又道：”其實壹個男人能有點姑娘腔也不錯。“
　　郭大路道：”為什麽？“
　　梅汝男道：”那種人至少不會很野蠻、很粗魯，而且壹定比較溫柔體貼。“
　　郭大路忽然站了起來，壹扭壹扭的走出去，忽又回頭，問王動道：”妳看我是不是也有點姑娘腔呢？“
　　王動道：”妳是男人？“
　　郭大路大笑，道：”我本來以為是的，現在連自己也有點弄不清楚。“
　　＊＊＊＊＊＊
　　月亮。月亮很亮。
　　圓圓的月亮掛在樹梢。
　　燕七壹個人坐在樹下，癡癡地發著怔。
　　郭大路忽然也走過來，坐在他旁邊。
　　燕七皺了皺眉，瞪起了眼，道：”妳來幹什麽？“
　　郭大路道：”來聊聊。“
　　燕七板著臉，道：　”妳跟我有什麽好聊的，妳為什麽不去找那梅姑娘？“
　　郭大路摸摸下巴，道：”妳好像不太喜歡她。“
　　燕七道：”喜歡她的人已經夠多了，用不著我再去湊數。“
　　郭大路沒有說話。
　　燕七橫了他壹眼，道：”今天下午，妳們好像聊得很開心嘛。“
　　郭大路道：”嗯。“
　　燕七道：”既然聊得那麽開心，何必來找我？“
　　郭大路忽然笑了，道：”妳在吃醋。“
　　燕七的臉好像紅了紅，道：”吃醋？我吃誰的醋？“
　　郭大路笑道：”妳知道她喜歡的人壹定是我，妳卻很喜歡她，所以……“
　　燕七不等他的話說完，站起來就要走。
　　郭大路拉住他的手，他用力甩開，郭大路又拉住，道：”我是來找妳談正經事的。“
　　燕工皺著眉，道：”正經事？妳嘴裏還說得出什麽正經事？“
　　郭大路道：”妳好像說過，這附近有個姓梅的人家，有個大少爺叫‘石人’梅汝甲。“
　　燕七道：”我說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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