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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章

怒劍狂花 by 古龍

2018-5-25 17:35

第壹章大典前夕
  壹
  正月十四。
  濟南。
  載思關上了門。把這濟南古城中千年不變的風雪關在門外,脫下了他那件以深藍絨為面做成的藍貂鬥蓬,掛在他左邊壹個用檀木枝做成的衣架上,回過身時,右手已拿起壹杯泛著淡藍的水晶杯。
  水晶杯中盛著紫色的波斯葡萄酒。
  水晶杯是從檀木桌上拿起的,擅木桌就在火盆旁,火盆就在檀木椅旁。
  載思舒服的坐下,輕輕的啜了壹口葡萄酒。
  他喜歡名馬佳人華衣美酒,喜歡享受。
  他喜歡藍色。
  對每壹件事他都非常講究挑剔,做的每壹件事都經過精密計劃,絕不肯多浪費壹分力氣,也不會有壹點疏忽,就連這些生活上的細節都不例外。
  這就是載思。
  他能夠活到現在,能夠以二十六歲這麽年輕的歲數就當上南郡王的師爺,也許就因為他是這麽樣壹個人。
  精致華美而溫暖的屋子,甘香甜美的酒,已經把他身體內的寒氣完全驅除。
  可是他卻忽然覺得很疲倦。
  為了籌備明天的大典,這半個月來他已經把自己生活的規律完全搞亂了。
  他絕不能讓明天這件事發生任何壹點錯誤,任何壹點微小的錯誤,都可能會造成永遠無法彌補的大錯。
  那時不但他自己將悔恨終生,他的主人也要受到連累。
  甚至連江湖中的大局都會因此而改變。
  更重的是,他絕不能讓皇甫擎天如日中天的事業和聲名,受到壹點打擊和損害。
  載思這壹生中最不能忍受的兩件事,就是“錯誤”和“失敗”。
  皇甫擎天的確不能受到壹點打擊和損害。
  他二十四歲接掌父位,至今已二十四年了,從未做錯,或失敗過壹次。
  二
  喝完了第壹杯酒時,載思已經把策劃明天這次大典的前前後後經過從頭又想了三遍。
  他的酒壹向喝得很慢,思緒卻極快。
  明天是濟南府五年壹次的“艷花大典”,又是南郡王被皇上封為“無敵大將軍”接聖旨的日子。
  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可以算是件轟動官場和江湖的大事。
  最使人震驚的壹點是,這五年壹次選出來的“花魁”,很可能是南郡王離散失蹤二十年的女兒。
  二十年前,南郡王大義滅親,親自捉拿結拜兄弟“九天鬼帝”鐘毀滅。
  這件事不但轟動江湖,也使得他的聲名更上壹層樓。
  可是就在他凱旋回來時,他妻子林淑君的“淑園山莊”竟已被毀,林淑君和剛出生的女兒都失蹤了,生死不知。
  盡管毀滅“淑園山莊”的兇手壹直都未查出,但大家心裏都明白,這個人壹定是鐘毀滅最親信的人,也是後來將鐘毀滅救出天牢的人。
  壹想到鐘毀滅,江湖中每個人都絕對相信,他是個報仇心極重的人,而且是個極不好惹的人。
  鐘毀滅逃獄後,每個人都深信他壹定很快會有報復行動,就連皇甫擎天都已做了最壞的打算。
  然而事實卻出人意料之外,鐘毀滅不但沒有報復,連人竟似忽然消失了,就好像江湖上從來沒有過這個人壹樣。
  天色已漸漸暗了,屋子裏雖然沒有點燈,外面的燈火卻越來越輝煌明亮。
  寒鳳從窗縫裏吹進來,也帶來了前面大院裏的人聲和笑聲。
  載思又倒了杯酒,輕輕的啜了壹口,目光落在檀木桌上的壹張淡綠色紙箋上。
  “二十年了,別來無恙?”
  這是淡綠色紙箋上的八個字。
  只有八個字,沒有署名,也沒有寫明是給誰,載思和皇甫擎天卻都明白,這是誰寫的,寫給誰的。
  這張淡綠色紙箋是三天前在皇甫擎天書房裏的桌上發現的。
  當時載思和皇甫擎天正在商談明天慶典之事,誰也沒有註意到這張淡綠色的紙箋。
  等到他們談完事情後,才發現書桌上的這張淡綠色紙箋。
  它是什麽時候放在書桌的?
  是在他們未進書房之前?
  還是他們談話之中?
  載思依稀記得當他走進書房時,桌上並沒有這張紙箋。
  那麽這張紙箋壹定是在他和南郡王交談中,被放到桌上的。
  能讓他們兩人沒有發覺,而將紙箋放到桌上,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這個人難道會神話中的隱身術?
  “老朋友到底是老朋友。”皇甫擎天望著淡綠色紙箋,笑著說:“那麽久了,居然還記得我。”
  載思沒有答腔,只是靜靜的看著皇甫擎天。
  “載老頭,妳說我們是不是該準備壹下,好好的招待這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載思明明只有二十八歲,皇甫擎天卻喜歡叫他“載老頭”。
  “應該。”載思說:“久別重逢,妳們壹定有很多話要談。”
  “不但有很多話要談。”皇甫擎天說:“還有很多酒要喝。”
  “聽說妳這位老朋友的酒量,可以比美昔日‘小李飛刀’李尋歡?”
  “恐怕連楚香帥都不敢和他較量。”皇甫擎天笑了笑。
  “我該好好的叫人整理整理酒窯了。”載思也笑了。“妳這位老朋友壹來,幹脆就在酒窯裏招待他,省掉搬酒的麻煩。”
  “希望酒窯中的酒,能合他的意。”
  火光在載思的臉上跳動,思緒在他的腦海裏奔馳。
  鐘毀滅自逃獄後,失蹤了二十年,這壹次回來勢必不是那麽好玩的。
  明天的慶典,是他報復的好機會,他壹定不會錯過的。
  這壹次大典是完全公開的,收到請束的人固然可以堂堂人室,做南郡王的佳賓,沒有收到請束的人也可到大府外的院子裏來看看熱鬧,更可以在大街上看遊行。
  “魔魔”門下的弟子中,有很多都是身經百戰殺人無數的好手。
  江湖中待價而沽的刺客殺手中,能在重重警衛中殺人於瞬間的也不知有多少。
  這些人明天都可能會趕到這裏來,混人人群裏,等待刺殺皇甫擎天的機會。
  在大典進行的過程中,這種機會當然不少。
  但是載思相信大典還是會順利完成,皇甫擎天還是不會受到毫發之傷。
  因為他已經把每壹種可能會發生的情況都計算過,每壹個有可能會刺殺南郡王的人,都已在他的嚴密監視下。
  為了防備鐘毀滅的報復,他已經出動了“南王府”內的二百七十六位壹級好手,更調動了江湖中五十四名高手,每壹位都可以對付三十條大漢的好手。
  載思把他們分成了九組,每壹組都絕對可以獨當壹面,每壹組都安排在絕對有利的地點。
  可是其中經過特別挑選的二組,卻只不過為了要去對付兩個人。
  “兩個人?”
  今天早上皇甫擎天曾經問過載思:“為什麽要用二組人對付兩個人?”
  載思只說出這兩個人的名字就已解答了這個問題。
  “因為這兩個人壹個是任飄伶,還有壹個是胖妞。”
  這時候皇甫擎天正在吃早飯。
  今天他的早飯是壹大塊至少有兩斤重的小牛腰肉,再配上二十個蛋和大量水果蔬菜。
  牛肉是用木炭文火烤成的,上面塗滿了口味極重的醬汁和香料,烤得極嫩。
  這是南郡王最喜愛的食物之壹,可是聽到載思說出的兩個名字後,他就放下了他割肉用的波斯彎刀,用壹雙如霧般的眼睛盯著載思。
  “胖妞?”
  “是的。”
  “妳以前見過這個人?”
  “我沒有。”載思淡淡的說:“我相信江湖中見過她的人沒有幾個。”
  胖妞的名字江湖中大多數的人都知道,卻很少有人見過她,每個人更希望自己壹輩子都不要見到這個人。
  胖妞當然是個女人,更是昔年鐘毀滅的愛將,是“魔魔”裏刑堂的堂主,也是鐘毀滅手下最危險的人。
  昔年鐘毀滅壹向很少讓她離開自己的身邊。
  當鐘毀滅被捉時,每個人都預料她壹定會大舉劫牢,就算沒有,也會闖人王府刺殺皇甫擎天。
  可是胖妞卻沒有這麽做,鐘毀滅壹被捉,她的人就失蹤了。
  有人猜測她大概害怕皇甫擎天的武功而躲起來。
  皇甫擎天既然能打敗鐘毀滅,就壹定能殺得了胖妞,既然捉了鐘毀滅,他的手下也壹定不會放過,所以鐘毀滅被抓,胖妞就壹定會躲起來。
  載思卻不這麽想。
  他知道胖妞不是躲起來,她如果是這種人,江湖中也就不會有那麽多人畏懼她。
  她失蹤壹定有她的道理所在。
  “任飄伶也來了?”
  “是的。”
  皇甫擎天望著磁盤裏的小牛腰肉,輕輕的嘆了口氣。
  “這個人不但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人,也是最公開的殺手。”皇甫擎天說:
  “只要價錢對,我想大概沒有他不敢殺的人。”
  “任飄令比胖妞更危險。”載思說:“他沒有家,沒有固定的住處,也沒有固定的生活方式,所以誰也找不到他。”
  載思接著又說:“可是如果有人需要他,他也認為自己需要這個人,那麽他就會忽然在這個人面前出現了。”
  “他需要的通常都是別人的珠寶黃金和數目極大的矩額銀票。”皇甫擎天笑著說:“別人需要他的,通常都是他永遠不離手的劍。”
  壹把窄而長的劍。
  他用劍刺人壹個人的咽喉時,就好像深閨裏的少婦在刺繡般輕松純熟。
  四
  刀環上鑲滿碧玉的彎刀,就擺在盛物的木盤裏,刀鋒上還留有濃濃的肉汁。
  皇甫擎天用壹塊柔軟的絲巾擦了擦手,然後才問載思:“妳沒有見過這兩個人,怎麽知道他們來了?”
  “我知道。”載思淡淡的說:“因為我知道,所以我就知道。”
  這算是什麽回答?
  這種回答根本就不能算是回答,根本就是狗屁不通的回答,誰也不會覺得滿意的。
  皇甫擎天卻已經很滿意了。
  因為這是載思說出來的。
  皇甫擎天相信他的判斷力,正如他相信木盤裏的刀是可以割肉的壹樣。
  但是他的眼睛裏卻忽然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忽然說出壹句很奇怪的話。
  “錯了。”皇甫擎天說:“鐘毀滅錯了。”
  “為什麽?”
  “現在胖妞是不是已經來到了濟南城?”
  “是的。”
  “她還能不能活著回去?”
  “不能。”
  “讓壹個自己這麽有用的人去送死,這種事我會不會做?”皇甫擎天問載思。“妳會不會做?”
  “不會。”
  “任飄伶是不是也到了這裏?”
  “是的。”
  “任飄伶是不是壹生中最恨和女人共事?最恨有人騙他?最恨有人明知故犯?”
  “是的。”
  “他是不是壹定會知道胖妞也來到了這裏?”
  “壹定知道。”
  “他知道了,是不是壹定會找鐘毀滅算帳?”
  “他會先殺了胖妞,然後再找鐘毀滅算帳。”
  “鐘毀滅明知道任飄伶的這種脾氣,為什麽還要這麽做?他是不是有病?”
  “沒有。”載思面無表情的看著皇甫。“鐘毀滅沒有錯。”
  “哦?”
  “他要他們到這裏來,並不是要她來送死,也不是要任飄伶來殺胖妞。”
  “他要他們來幹什麽?”
  “來做幌子。”載思說:“胖妞和任飄伶都只不過是個幌子而已。”
  “為什麽?”
  “因為真正要出手刺妳的並不是他們,而是另外壹個人。”載思說:“如果我們單只防備他們,第三個人出手時就容易了。”
  “第三個人?這個人是推?”
  “是個年輕人,是個穿壹身純白絲緞長袍,帶著壹口純白鑲玉的劍,住在濟南城最貴最豪華的‘醉柳閣’裏,每頓都吃比妳還好的飯菜。”載思說:
  “他已經來了三天,每天都沒有踏出‘醉柳閣’壹步,可是卻已交了濟南城壹大半的人做朋友。”
  “哦?他這麽有名,每個人都急著結交他?”
  “不是結交他,而是爭得去讓他請客!”載思說:“他才來三天,卻已請了壹百壹十三桌。”
  皇甫擎天笑了。
  “想不到這個人還這麽好客?”皇甫問載思。“他從哪裏來的?”
  “我不知道。”
  “他叫什麽名字?”
  “他在醉柳閣裏用的名字叫白少羽。”載思說。
  “他說話是什麽口音?”
  “我沒有聽過他說話,可是我問過醉柳閣的小二。”
  “他怎麽說?”
  “他以前是趟子手,走過很多地方,會說七八個省份的話,可是他也聽不出這位姓白的客人是哪裏的人。”
  “為什麽?”
  “因為這位白先生也會說七八個省份的話,每壹種都說得比他好。”
  “他學的是什麽劍法?劍法高不高?”
  “我不知道。”
  “他穿的衣裳呢?”
  從壹個人穿的衣服上,也可以看出很多事。
  衣服料子不同,同樣是絲緞,也有很多種,每個地方染織的方法都不壹樣,棉紗的產地也不壹樣。
  鑒別這壹類的事,載思是專家。
  “我相信妳壹定看過他的衣服。”皇甫問:“妳看出了什麽?”
  “我什麽都看不出,我從來沒有看過那種絲緞,甚至連他縫衣服用的那種線我都從來沒有見過。”
  載思說:“我相信那種絲緞是從壹個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來的。”他說:
  “那個地方妳我大概都沒有去過。”
  “連我們都沒有去過的地方。”皇甫苦笑。“去過的人大概也不會太多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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