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我會毫不猶豫的救妳

12月20日，星期三，晴。

“我告訴他，如果那天我是他，我會選擇救我在意的人，我低俗，我自私，我只想我喜歡的人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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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孟逐然打開保溫盒，今天的豬蹄燜花生，沒有他討厭的黃豆；生菜是蒜蓉炒的，是他喜歡的口味；排骨是酸甜的，先炸過再做成酸甜口味，也是他喜歡的，不過他全都沒吃，蓋上蓋子放進冰箱。

而後幾天，孟逐然以陪朋友遊寧城的理由拒絕與商柏青見面，商柏青每天固執的在睡前給他發“晚安”。

他當然沒有每天陪著羅湛,多數時間他宅在家裏學習大師設計圖。

第四天，羅湛向孟逐然告別：“我訂了明天的機票，寧城很美，下次來希望能再見到妳。”

孟逐然說：“這麽急嗎？今晚請妳吃飯，不許拒絕。”

“我從來不會拒絕漂亮男人，地點，時間。”

孟逐然給他發了壹品軒的定位，時間在晚上七點。

這邊跟羅湛約好，轉頭打給商柏青：“教授，忙嗎？”

商柏青應該是在公司，他在跟同事講話，接到電話往安靜的地方走，孟逐然聽到他拉窗簾的聲音：“不忙。”

“那今晚壹起吃個飯？”

“好。”

“5點半，妳能安排嗎？”

“可以，5點半。”

“卡朋西餐廳，不見不散。”

兩邊都約好，孟逐然先打給壹品軒，預留東邊的位置；又打給卡朋預留西邊靠大門的位置。

壹品軒與卡朋同在煦明廣場，兩家餐廳相對著，卡朋的西邊靠大門的位置，剛好將壹品軒東邊的位置壹眼收盡。

孟逐然到時，商柏青剛坐下，商柏青的視線追隨著孟逐然，從他進門的那壹刻起，視線便粘在他身上，他今天穿著他不喜歡的西裝，系著領帶，領帶上別著領帶夾，那是壹枚郁金香領帶夾，不記得哪壹年買回來送給商柏青，商柏青沒有用過，他覺得跟他的衣服、跟他需要出入的場合不搭，商柏青甚至不知道孟逐然是什麽時候帶走的這枚領帶夾。

孟逐然走的時候沒有帶衣服，他的大部分物品至今天還留在他和商柏青的家。

氣氛不錯，菜是商柏青點的，這次的他無疑是用了心的，記得他不愛胡蘿蔔和洋蔥，點菜的時候避開這兩種配菜點。

商柏青吃東西很安靜，孟逐然吃的很少，6點40分，商柏青吃完最後壹道菜，孟逐然放下刀叉，招來服務生買單，然後對著商柏青說：“我有道題不會解，教授能幫我看看嗎？”

“什麽題型？”

“選擇題。”

孟逐然借用商柏青的筆和本子，在本子上畫出壹道題：火車在鐵軌上高速行駛但剎車失靈了，前方“Y”字型岔道軌道，左邊軌道有五個人被綁著不能動彈，右邊有壹個人無法離開鐵軌，請問，妳站在鐵軌控制開關前，妳會怎麽選擇？

商柏青看著題目，久久沈默。

在來卡朋之前，商柏青去理了個發，不過孟逐然似乎沒發現，他沒提。

商柏青真的以為孟逐然約他吃飯是緩和的信號，此刻紙上的題目告訴他，孟逐然沒有原諒他。

孟逐然等了很久，沒等到他的回答，拿起筆，在本子上寫：“大多數理智的人認為五條人命大於壹條人命，選擇犧牲壹個人。”

“假如我們把題目換壹換，”孟逐然繼續在題目上改，把剛剛的那壹個人，人頭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假如這條軌道上的壹個人是我，教授，妳會怎麽選，妳是要犧牲我去救另五個人，還是棄他們不顧來救我？”

商柏青少見的顯出痛苦，“我不會做選擇題。”

讀書的時候他的語文成績總是不太理想，他不會共情太多描寫情感的文字，沒辦法做選擇題，考試時他會空著交卷。

“妳不會選，無論妳怎麽選，妳的內心都會受到個人道德譴責，可是商教授，”孟逐然幾筆塗掉自己的名字，換上商柏青的名字，“如果是妳被綁著，而我有選擇權，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救妳。”

“我自私，我狹隘，我願意承擔所有譴責去救我在乎的人。”

其他的話不用再說，商柏青會慢慢磨，慢慢悟。

孟逐然按住衣服下擺優雅起身，當著商柏青的面脫下西裝外套，單手解下領帶塞進外套口袋，然後解開胸前兩顆扣子，最後是袖扣，袖子被他隨意挽起，他沖著商柏青笑：“為了這頓飯，我特意買的衣服，我發現我還是適合中餐，商教授，體面點，以後大家見面還是朋友，我還是會驕傲的向大家介紹：商柏青，我前男友。”

商柏青艱難地聽著他的話維持著最後的體面，跟著站起身：“我送妳。”

“不用，”孟逐然看向對面壹品軒，“我還有約，我朋友在等我，妳忙妳的。”

孟逐然走的很慢，他知道商柏青在看他，壹直在看著他，他沒回頭，走到對面壹品軒。

羅湛早到了，見孟逐然進門，站起身遞給他壹個禮品包裝盒：“送妳的，臨別禮物。”

“抱歉，我沒給妳準備禮物。”

“我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交換禮物。”

孟逐然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商柏青，他沒走，坐在原位，桌上的餐具已收走，服務生在桌上放上壹瓶花，花裏插著壹枝白色的玫瑰花，孟逐然知道商柏青在看他。

他笑著接過羅湛的禮物，“羅先生，我得跟妳道個歉。”

“我們也算朋友了，不用這麽生疏，叫我小羅，阿湛都可以，如果妳是說禮物的事，不用道歉。”

“不，我要說的是，我利用了妳，別回頭，別轉身，我的前男友在對面的餐廳看著我們。”

羅湛笑容頓了壹瞬，很快調整過來：“所以，上次在豐市，妳讓我推薦服裝店，也是用來刺激妳前男友？”

“是，抱歉。”

“沒關系，我應該早猜到的，我想問個問題，可以嗎？”

“什麽問題？”

“妳跟妳前男友，現在屬於什麽關系？”

孟逐然余光瞥見商柏青點了壹杯咖啡，他壹直看著這邊，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孟逐然在想，如果他是商柏青，他應該會走過來，會假裝不經意的坐到他們旁邊的座位上，可他是商柏青，商柏青不會。

“屬於……分手後的考查期。”

羅湛舉杯：“多謝妳的坦誠，以茶代酒，敬妳。”

孟逐然看著羅湛袖口露出的紋身手臂，問道：“妳的紋身很特別。”

羅湛大方撩起手臂伸到孟逐然面前，“用不用再靠近點，讓妳前男友看看。”

孟逐然拉著他的手臂，“我記得之前在學習班妳還沒紋吧。”

“妳再仔細看看。”

孟逐然捏著他的手臂翻過來，“貼的？”

羅湛聳眉，“怎麽樣，防水Hela，防汗，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跟紋的有什麽區別，可以維持半個月。”

孟逐然再次看向對面，商柏青坐的位置已空，桌上的咖啡杯還沒收走，只剩壹枝孤獨的白玫瑰。

“告訴妳壹個秘密，”孟逐然壓低聲音，“我身上也有紋身，分手後紋的。”


“我也告訴妳壹個秘密，我曾在屁股上紋過初戀的名字，後來分手，被初戀拉著去洗掉了。”

“我猜妳紋身的時候沒哭，洗的時候哭了。”

羅湛“靠”了聲，“跟聰明人聊天就是爽快。”

吃完飯順便送羅湛回酒店，到酒店樓上，羅湛說：“其實在豐市的時候我挺想跟妳表白的，妳是我喜歡的類型，我自認為我應該也對妳口味，現在想想，我們應該更適合當朋友。”

“不要在空窗期的時候貿然對有人好感，容易失望，譬如妳看到的我，有可能不是真實的我。”

羅湛上前向孟逐然伸手：“感謝妳的坦誠，朋友。”

“下次再來寧城，壹定好好招待妳。”

孟逐然開著車回家，回家之前先去買了束花，是鮮艷的紅玫瑰。

嬌艷的花朵為什麽總被用來與愛情掛鉤，這個問題他壹直沒想明白。

車即將開進小區拐進大門時，車燈從另壹輛車身掠過，只需壹瞥，孟逐然認出商柏青的車。

他不動聲色的調動後視鏡位置，從後視鏡看到車裏的商柏青，他的車停在路邊，人坐在車裏。

孟逐然假裝沒看見，下車時他看到商柏青的車跟著進了小區，停在不遠處，孟逐然從容地抱著壹大束鮮花和羅湛送的禮物盒往樓梯間走。

商柏青沒有跟上，他的車停在路邊，孟逐然上樓後沒有開客廳燈，開燈容易暴露他的身影，他走到陽臺藏在窗簾後面往下看，商柏青站在車邊向上仰頭，像是在透過夜色看他被網紗遮住的愛情。

孟逐然睡了個好覺，這次他沒有拉黑商柏青，電話、微信全都留著，在商柏青的世界裏，被拒絕就是簡單字面上的“拒絕”，像壹條單行線的指令，商柏青會遵守著這條指令，不會再跟孟逐然聯系。

而孟逐然在等，等商柏青主動聯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