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妳要怎樣才能消氣？

11月18日，星期六，陰。

“我承認我是真的傷心了，但是沒關系，即便真的沒有商柏青，我壹個人的人生照樣精彩。”

------------------------------

最後還是郭高朗抱住商柏青：“別打了，再打要出事了，施景鑠，快認錯！”

施景鑠像條死狗躺在地上，口水、鼻涕、汗和其他不明液體濕滿地，商柏青喘著氣松著領口，摘下眼鏡擦了擦，居高臨下看著施景鑠：“去跟孟逐然道歉。”

郭高朗催促施景鑠：“妳說啊，妳去跟孟逐然道歉。”

施景鑠哭得喘不上氣：“我……我他媽……我他媽明天就去跟他道歉。”

商柏青冷靜地戴上手表整理好衣服，走的時候叮囑郭高朗：“妳看著他，死不了。”

郭高朗跟到電梯口，斟酌著開口：“柏青，需要我去跟孟逐然解釋嗎？”

“解釋什麽？”

“采訪的事。”

“不用，話是我說出來的，是我對他們沒有戒心，是我反應過慢，那段稿子上的話不能說出口，怪我。”

電梯門打開，商柏青進去，對著郭高朗道：“我會去跟他解釋，以後沒什麽重要的事少聯系。”

郭高朗再次按開電梯，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妳知道宋卓……”

話脫出口，又生生壓制住，商柏青皺眉：“宋卓怎麽？”

“沒什麽，我想說的是不知道他傷的怎麽樣。”

“妳可以自己問他，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郭高朗拍著額頭直嘆氣，這幫朋友，都叫什麽事啊！

他回屋，扶起躺在地上縮成壹團的施景鑠：“怎麽樣？”

施景鑠痛得嗷嗷叫，商柏青這是下死手啊。

“妳也是，早勸過妳，不要插手柏青跟孟逐然的事，妳這麽做的原因，是妳喜歡宋卓吧？”

施景鑠鼻涕眼淚糊壹臉，齜牙咧嘴：“孟逐然告訴妳的？”

“他怎麽會告訴我，孟逐然是個聰明人，他不會在背後說別人隱私，尤其我們還是柏青的朋友，他比妳我、比宋卓都要聰明，是我猜的，妳從小總被妳爺爺罰站，妳家人都不管妳，宋卓總是偷偷給妳送吃的，幫妳寫作業讓妳早點回家睡覺，妳喜歡宋卓，但宋卓說過，他喜歡柏青。”

“不要告訴宋卓，千萬不要告訴他，我他媽哪敢喜歡他啊，我他媽……我只是想，既然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我幫宋卓，幫他達成心願，總要有個人能得到他想要的，不是我，那就是宋卓。”

“妳錯了，商柏青不是‘物品’，還有，他是真的很在乎孟逐然。”

商柏青驅車趕到孟逐然家樓下，給孟逐然發信息：“我在妳家樓下，阿然，我想跟妳解釋關於采訪的事。”

孟逐然正睡著，挑起眼皮看了眼，手機壹扔，翻個身繼續睡。

眼看天已黑，商柏青只知道孟逐然住這個小區這棟樓，並不知道他住幾層幾室，打給景輝，景輝告訴他只知道孟逐然住的橙園小區七棟，並不知道他住幾樓。

孟逐然這壹覺睡到半夜十點半，胃發出抗議，不得不起床找吃的，壹看手機，又多了幾條信息，全是商柏青發過來的：“我在妳樓下等妳，采訪剪輯過的。”

孟逐然先去給自己煮了碗面，吃完面才去陽臺往下看，太黑，看不清，打開陽臺燈，人站到燈光下，果不其然，商柏青的電話打了進來，他換了壹個新號碼：“阿然，對不起，妳可以生氣，但請允許我解釋。”

“行啊，解釋吧。”

商柏青把拍攝那天的細節壹壹告之，孟逐然聽得心無波瀾，既然妳不是那樣想的，為什麽念稿子的時候會念出來，不過孟逐然爭的並不是這個，這是事實，商柏青確實跟宋卓經歷過他和商柏青沒有經歷過的事，改變不了。

孟逐然聲音懶懶的，無所謂道：“這樣啊，好，不糾結這個問題，我也想問問妳，商柏青，妳經歷過的最難忘的事是什麽？”

沈默，長久的沈默。

孟逐然自嘲壹笑：“跟我在壹起七年，沒有壹件能讓妳記住的事嗎？第壹次接吻，第壹次壹起睡同壹張床，我第壹次為妳下廚燙傷手臂，這些都不值得被記住是嗎？”

“不是，”商柏青氣語加重，“妳說的我都記得。”

“那我問妳，妳為什麽不答？”

“我以為這些只是很平常的事。”

孟逐然長嘆壹聲：“好，我知道，妳的解釋我也聽到了，妳可以走了。”

“阿然，妳要怎樣才能消氣？”

孟逐然突然很想發火：“我的商教授，妳連我為什麽會生氣都不知道，如果生氣按占比算，妳說妳最難忘的事是跟宋卓經歷生死占30%，我氣的是妳在外人面前對我的態度，他們對我怎麽樣，取決於妳在他們面前怎麽對我，妳的朋友才會肆無忌憚的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商柏青的眼裏浮起壹抹愧疚，似乎還夾雜著迷茫，從前他的眼睛像鏡子，平靜到看不出任何情緒，孟逐然倚在欄桿上，夜裏的風有點冷，他緊了緊衣服，“妳給他們的錯覺是我不夠重要，他們才敢在我面前開玩笑，也不能全怪妳，怪我那些年裝的太卑微，施景鑠壹直笑我是妳的舔狗，我倒是在想，有人想舔卻不敢舔。”

“妳不是。”

“不是什麽？”

“妳是我男朋友，我們正常交往，平等交往，妳不需要在我面前卑微。”

“可妳給他們的錯覺就是啊商教授。”

在商柏青的感情認知裏，這些話屬於超綱範圍，他的感情內斂，在他的認知裏，兩個人的感情只屬於兩個人，不需要在外人面前展露，沈默良久，商柏青走到孟逐然所站的陽臺下，擡頭望，在電話裏問：“我以前是不是對妳很差？”

“沒有，不差，妳像我的家人，像導師，是良師，是益友。”

“作為妳男朋友我是不是不合格，阿然，我可以改，妳要告訴我。”

“我以前告訴過妳的，好了，晚了，妳也該回去了，我要休息了。”

孟逐然關了陽臺燈，轉身進屋時看到商柏青還站在下面，孟逐然沒再理，進臥室睡覺。

商柏青在下面站到腿發麻，剛在壹起那陣，孟逐然的行為在商柏青看來算幼稚，看到大街上情侶相互餵食他會羨慕，商柏青告訴他：“不要邊走路邊吃東西。”

看到別人在廣場接吻，他勾著商柏青手指，問他：“妳不覺得這樣很浪漫嗎？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旁若無人的接吻，過路的人見證他們的幸福。”

商柏青說：“為什麽要讓別人見證，幸福只有自己能體會。”

“可我覺得很浪漫，我羨慕。”

商柏青示意孟逐然看路人的手機：“那邊有人在偷拍，信息時代，現在在這裏接吻，很快會被發到網上，他們能保證他們壹輩子在壹起嗎？如果分開，他們的下壹任看到他們跟前任的親密行為，會怎麽想？”

孟逐然當時用著壹種陌生的眼神看著商柏青，問他：“在壹起的時候不應該只想當下嗎？還考慮到分開後下壹任的事？”

“這是可能會發生的事，並不代表壹定會發生，也不能保證不會發生。”

想到這裏，商柏青胸口壹陣悶窒，壹語成讖，他們分開了。

他會說考慮分開後下壹任的事，擔心的是孟逐然會離開，他的性格他自己知道，小姨總說他悶葫蘆，總是開玩笑的說：“以後誰能受得了妳啊，像個木頭似的，柏青啊，妳得改改，要學會哄人開心，不然以後找不到媳婦兒。”

老教授也曾打趣：“妳啊，適合找座山，在山上修座廟，帶著木魚去修行。”

孟逐然跟他截然相反，商柏青沒有想過改變自己，想的只有哪天阿然不想待在無趣的自己身邊，那便放他走，真的到這壹天，商柏青才發現放不下的是自己。

邱譽陪著宋卓去醫院處理傷口，好在傷口不深，不需要縫針，從醫院出來，宋卓才真正的正視邱譽，第壹句是：“妳跟柏青其實不像。”

“啊？”

“沒什麽，妳可以走了，我沒事。”

邱譽拉著他，招手攔下壹輛出租車，“那不行，妳頭上的傷是我砸的，我得負責。”

宋卓覺得好笑：“妳要怎麽負責？”

“去妳家照顧妳啊，流了這麽多血，得補補，我超會做飯的，我爸媽忙，壹直是我做飯，給妳煲湯吧，補壹補。”

“妳個小屁孩還會做飯啊，妳表哥就不會。”

邱譽傻傻地：“妳怎麽知道我表哥不會，妳又沒經常跟著他，他可會做飯了，他跟然哥在壹起都是他做飯，我聽然哥說了，妳出國好幾年，最近才回來。”

宋卓心情極差，郁悶地坐上車，邱譽壹屁股跟著擠上去：“師傅，去他家。”

司機師傅像看傻子似的從後視鏡往後看，“說地址。”

宋卓報出小區名，沒趕邱譽下車，他手機響了，沒顧得上邱譽，電話是郭高朗打過來的，在電話裏說施景鑠被商柏青打了壹頓，打的很慘，躺著不能動，身體多處軟組織挫傷。

郭高朗嘆著氣：“柏青的意思是讓我們以後別再打擾他，他在怪我們摻和他們的事。”

他們，宋卓明白，“他們”指的是商柏青和孟逐然。

宋卓聽著郭高朗委婉的細數著商柏青對孟逐然的重視，笑著說：“我在車上，旁邊有個小朋友，先不聊了。”

“對了，妳傷怎麽樣，傷到哪裏？”

“小事，不用擔心。”

“不行，我還是過來看看妳，我現在往妳家那邊開。”

邱譽頂著壹張跟商柏青相似的臉，瞪著宋卓：“說誰小朋友？”

宋卓靠在車上，閉上眼，擺擺手：“我錯了，沒有小朋友，乖啊，別吵。”


到家，在小區大門口碰到郭高朗，郭高朗看到邱譽，問道：“這不是柏青表弟嗎？妳們怎麽會在壹起？”

“他陪我去醫院。”

邱譽不好意思地撓了下後腦：“他的頭是我砸傷的，我不是故意的啊，不小心砸到的。”

宋卓看起來很累，“上去坐會兒嗎？”

壹行人上樓，邱譽當然也是跟著壹起，壹進門，宋卓打發邱譽去燒水：“不是說要負責嗎？”

“啊，對。”

“幫忙燒點熱水吧，家裏沒熱水。”

邱譽趕緊放下藥往廚房跑：“好，馬上去，妳坐著別亂動。”

郭高朗拿起藥翻看，“傷的不重吧，柏青有沒有打電話問過妳？”

“他知道我受傷了是嗎？”

郭高朗嘆氣：“那就是沒有了，他應該是在忙，晚點可能會……”

“算了，沒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