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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大沙漠 by 古龍

2018-5-25 17:34

第三回 出此下策
  胡鐵花騎在馬上,這匹馬雖也是千挑萬選選出來的良駒,但卻像是對楚留香座下的那匹黑駒既敬且畏,無論胡鐵花如何鞭策,竟也不敢和它並駕齊馬區。
  這樣,胡鐵花也只有跟在楚留香身後了,他滿肚子不舒服,嘴裏不住嘟嘟嚷嚷,又不住在嘆著氣。
  楚留香卻壹點也沒有不舒服的樣子,只不過和姬冰雁分別後,他就壹直沒有開口說過話。胡鐵花終於忍不住道:“楚留香,妳可知道,我現在漸漸開始懷疑,妳是不是有我想像中那麽夠朋友了。”
  楚留香道:“哦?”
  胡鐵花大聲道:“死公雞兩條腿斷了,妳居然壹點也沒有為他難受的意思,我知道妳以前並不是這種人。”
  楚留香默然半晌,忽然回過頭來壹笑,道:“妳認得姬冰雁已有多久了?”
  胡鐵花道:“雖然沒妳久,也有十幾年。”
  楚留香道:“妳可曾聽過他說這許多話麽?”
  胡鐵花想也不必想,立刻就回答道:“當然沒有!任何人都知道要死公雞說話,比要他請客還困難得多。”
  楚留香道:“妳可曾見過他有昨日那般激動?”
  胡鐵花嘆道:“昨天我看到他從椅子上跌下來的時候,簡直恨不得大哭壹場,但妳……妳簡直連眼睛都沒有眨壹眨,妳居然還笑得出來。”
  楚留香也嘆了口氣,悠悠道:“妳和他認得已有十幾年,難道還不了解他的脾氣,他的腿若真斷了,還會說這許多話,還會如此激動麽?”
  胡鐵花怔了怔,大叫起來,道:“妳這話是什麽意思?”
  楚留香苦笑道:“我的意思妳還不懂?”
  胡鐵花叫道:“妳難道是說,他這樣做,只是裝出來給我們看的?”
  楚留香又嘆了口氣,道:“妳可曾留意過為我們斟酒的那兩位姑娘?”
  胡鐵花道:“妳可是在說迎雁和伴冰?”
  楚留香道:“不錯,妳可曾留意到她們對姬冰雁的態度?”
  胡鐵花大笑道:“妳難道吃醋了麽?天下的女孩子,並不是每壹個都要對楚留香好的,偶爾也會有壹兩個並未將楚留香瞧在眼裏。”
  楚留香苦笑道:“妳瞧她們對姬冰雁的態度,可是對壹個殘廢人的態度嗎?妳可曾留意她們的眼睛,她們在望著姬冰雁時的神情?”
  胡鐵花忽然不笑了。
  楚留香接著道:“妳也是個對女孩子有經驗的人,妳當然也不是個瞎子。”
  胡鐵花喃喃道:“不錯!壹個男人若不能令女人滿足,女人不會用那樣的表情來對他的,而壹個殘廢的人,是永遠不能滿足別人的……”
  他忽又大叫起來,道:“但妳那時為何不對我說?”
  楚留香嘆道:“他既然不願去,我為何要強迫他?”
  胡鐵花大罵道:“這該死的死公雞,不但騙苦了我,還害得我如此難受,他竟敢用這種法子,來對付十多年的朋友。”
  楚留香壹笑,道:“他對我們,也算不錯的了。”
  胡鐵花吼道:“妳還說他不錯?”
  楚留香道:“他說了那許多話,正表示他心中有愧,表示他還是將我們當朋友的,否則他幹脆說”不去“,我們也不能綁他的票,是麽?”
  胡鐵花瞪眼瞧著他,道:“他這樣對妳,妳壹點也不生氣?”
  楚留香道:“妳要交壹個朋友,就得了解他的脾氣,他若有缺點,妳應該原諒他,我認識他的時候,就已知道他是這樣的人了,我為何還要生氣……”
  他壹笑接道:“何況,能令這樣的人始終將我當做朋友,我已很滿意了。”
  胡鐵花怒道:“但我卻沒有妳這樣寬宏大量,我……”
  楚留香笑道:“妳以為妳自己就很夠朋友?我們那麽多好朋友在壹起,妳居然能偷偷地不辭而別,壹溜七八年不見面,別人難道不生妳的氣麽?”
  胡鐵花道:“但我……我不像他……”
  楚留香笑道:“不錯!妳不像他,朋友有困難時,是絕對不會退卻的,但妳也有妳的缺點,這正如姬冰雁也有他的好處壹樣。”
  胡鐵花摸著鼻子,不說話了——他到底不愧是楚留香的老朋友,楚留香喜歡摸鼻子的毛病,他也學得壹模壹樣。
  中午時,他們找了個地方打尖,楚留香正想和他研究如何走,誰知壹轉頭,胡鐵花竟不見了。
  楚留香只有苦笑,只有等著。
  他就算著急,又有什麽用?胡鐵花那比烈火還烈,比野馬還野,比騾子還拗的脾氣,他難道了解得還不清楚。
  他自然也很快就猜出胡鐵花是到哪裏去了。
  這裏距離蘭州也不過才只有兩個時辰的路途,若是馬快,壹個時辰也已足夠。還不到黃昏,胡鐵花就回來了。
  他並不是壹個人回來的。
  只見他騎著那匹馬後,還跟著壹匹馬,他壹個人拉著兩匹馬的韁繩,後面的壹匹馬上卻坐著兩個人。
  這兩人竟是迎雁和伴冰。
  她們光亮的發髻,早已被風吹亂,美麗的臉上,也滿是驚恐之色,柔嫩的小手,已被胡鐵花捆住。
  楚留香壹直在那小店門口眺望著,但瞧見人馬之後——他反而走回屋子裏,背靠著門,坐了下來。
  胡鐵花等馬飛馳到門口,才驟然下馬,又乘勢勒住了後面的那匹馬,將馬上兩人扶了下來。
  馬,是好馬,胡鐵花的身手,又是那麽漂亮,那麽矯健,再加上兩個被捆住手的絕色美女。
  滿街上的人,眼睛都瞧直了,若不是畏懼胡鐵花那驚人的身手,只怕每個人都早已擁了過來。
  但楚留香卻沒有回頭,根本沒有去瞧胡鐵花壹眼。
  胡鐵花逡巡了過去,搭訕著道:“我回來了。”
  楚留香道:“嗯!”
  胡鐵花道:“我還帶了兩位客人回來。”
  楚留香站起來,拉開椅子,含笑讓兩位受驚的女孩子坐下,然後又沈下了臉,還是不理胡鐵花。
  胡鐵花只有要了壺酒,自斟自飲,嘴裏咕嚷著道:“我知道妳不高興,但姬冰雁實在太不夠朋友,我若不揭穿他的把戲,我這輩子只怕都睡不著覺了。”
  楚留香終於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但妳又何苦對付她們?”
  胡鐵花笑道:“我只能想得出這法子。”
  楚留香道:“妳去的時候,姬冰雁可是在睡午覺?”
  胡鐵花道:“我知道他這老毛病是改不了的,所以算準了時候去,他果然在睡覺,我想,只要將這兩位姑娘請來,他必定也會趕來。”
  他忍不住大笑道:“這正和妳壹樣,別人把蘇蓉蓉她們綁走,妳不惜追到沙漠去,老實說,我這法子,正是借用黑珍珠的。”
  楚留香嘆道:“這法子未免太缺德了。”
  胡鐵花笑道:“他這樣的人,不用缺德的法子,能對付得了麽?”
  他站起來,向那兩個聽得張大了眼睛的女孩子緩緩壹揖笑道:“這次雖然委屈了兩位姑娘,但由此卻可證明他對兩位姑娘的心意,兩位多少有些收獲的。”
  迎雁抿嘴壹笑,道:“如此說來,賤妾們反倒該感激公子了。”
  胡鐵花道:“妳們正是該感激我,否則妳們只怕壹輩子也休想看到姬冰雁著急的樣子……”說著,他忍不住大笑起來。
  楚留香也不禁大笑道:“若論臉皮之厚,只怕連我都比不上妳。”
  伴冰嬌笑道:“既是如此,就請公子們解開賤妾們的手吧,若不讓賤妾敬公子兩杯,又怎能表示出賤妾們對公子的感激。”
  但是姬冰雁不但沒有在壹個時辰裏趕來,也沒有在兩個時辰趕來,到了半夜三更,他還是沒趕來。
  迎雁和伴冰已漸漸笑不出來。
  伴冰默然道:“也許公子猜錯了,也許他並不如公子想像中對賤妾們那麽關心。”
  胡鐵花也開始著急了,嘴裏卻笑道:“妳放心,他壹定會來的。”
  迎雁道:“他若不來呢?”
  胡鐵花怔了怔,轉頭去瞧楚留香。
  楚留香道:“妳莫看我,這是妳的事。”
  胡鐵花笑道:“這當然是我的事,妳以為我著急麽?我算準他必定會來……”
  伴冰道:“但他若要來,豈非早已該來了?”
  胡鐵花又笑不出了,吃吃道:“也許……他許他找不著這條路。”
  楚留香道:“他送我們上路的,怎會找不著?”
  胡鐵花嘆道:“是呀!”
  楚留香道:“除非他還未想到這是妳動的手。”
  胡鐵花道:“我故意在那裏留下好幾處線索,別人就算瞧不出,但姬冰雁五歲時,只怕就能瞧出來了。”
  楚留香皺眉道:“既是如此,他為何還不來?”
  伴冰道:“他若真的不來,公子想拿賤妾們怎麽辦呢?”
  胡鐵花苦著臉道:“這……這個我……”
  迎雁眼珠子壹轉,忽然笑道:“他不來也好,賤妾就跟著公子走吧!”
  胡鐵花跳了起來,大叫道:“這個不行!”
  迎雁道:“難道公子嫌賤妾們醜麽?”
  胡鐵花道:“我……我絕不是這意思,只不過……不過……”
  迎雁道:“那麽公子是什麽意思呢?”
  伴冰也接著道:“公子將我們擒來,又不要我們,我們……我們以後還能做人麽?”說著說著,她眼睛就紅了,像是隨時都要流下淚來。
  胡鐵花著急道:“好姑娘,求求妳,千萬莫要哭,我壹瞧見女孩子的眼淚,就更沒有主意了。”
  伴冰紅著眼睛道:“那麽,公子為何不要我們?”
  胡鐵花跳了起來,大叫道:“我只不過是要讓那死公雞丟個人的,並沒有搶他老婆的意思,我……我雖然喜歡妳們,但……”
  伴冰展顏笑道:“公子若是喜歡我們,我們更要跟定公子了。”
  迎雁也嫣然道:“反正他對我們壹點也不關心,我們為何還要跟他?”
  胡鐵花急得直搓手,楚留香卻心安理得的坐在那裏,含笑啜著酒,胡鐵花沖過去搶下他的酒杯,大吼道:“楚留香,妳還不替我想個法子?”
  楚留香悠悠笑道:“我早就說過,這是妳自己的事,何況,有這樣兩位聰明而美麗的女孩子要跟著妳,我正在為妳高興哩!”
  胡鐵花怪叫道:“楚留香,妳這老臭蟲,我不管妳心裏又在打什麽鬼主意,但妳若不陪我將她們送回去,我跟妳拼命!”
  壹路上,迎雁和伴冰不住在吃吃的笑。
  迎雁笑道:“既要把我們送回去,為何又要把我們搶出來呢?”
  伴冰笑道:“若不是看妳著急,我就根本不回去了。”
  楚留香瞧著胡鐵花的苦臉,也忍不住笑道:“胡鐵花,我希望妳以後知道,世上的女孩子,並不是每個都像高亞男那麽好對付的,妳覺得高亞男好對付,只因為她喜歡妳。”
  胡鐵花苦笑道:“不錯,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敢說我會對付女人了,我現在簡直恨不得跪在高亞男面前,去嗅她的腳。”
  楚留香大笑道:“妳能懂得這道理,總算還有救藥。”
  胡鐵花撇著嘴道:“妳既然那麽聰明,妳可知道姬冰雁為何不來麽?”
  楚留香笑道:“他若算定妳會將她們送回去,又為何要來?”
  胡鐵花半晌沒有說話,然後緩緩道:“他若真的這樣想,他就錯了!世上並沒有那麽多笨人,只不過有些人不願意做太聰明的事罷了。”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這就是姬冰雁為什麽會發財,而妳卻永遠不會有錢的原因,也就是為什麽人人都說妳可愛的緣故。”
  胡鐵花笑道:“原來我很可愛麽,我直到今天才知道……”
  他的笑聲突然頓住,只因遠處忽然出現了壹長列隊伍,有車,有馬,還似乎有七八匹駱駝。
  此刻已是深夜,路上簡直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這壹大隊人馬,為何要在如此深夜趕路?
  胡鐵花眉頭皺起來了,他全身流著的都是愛管閑事的血,遇著奇怪的事,若不讓他去瞧個究竟,簡直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楚留香望著他笑道:“妳心裏又在轉什麽念頭?”
  胡鐵花皺著眉,摸著下巴,喃喃道:“深更半夜,趕著這許多車馬駱駝,為的自然要避人耳目,依我看,這些人不是土匪,就是強盜。”
  楚留香道:“妳莫非想黑吃黑?”
  胡鐵花笑道:“這主意可是妳提醒我的!”
  他壹提韁繩,就打著馬迎了上去。
  只見這壹列隊伍馬雖有不少,駱駝也有好幾匹,但人卻只有兩個,壹個是坐在馬車上的車夫,另壹個卻是條黑凜凜的大漢。
  這大漢手裏捉著條壹丈多長的鞭子,反穿老羊皮背心,露出壹身比鐵還黑、還結實的肌膚。
  他走在隊伍最後,雖只有壹個人,卻把這十多匹牲口照顧得服服帖帖,壹匹跟著壹匹,沿著路旁走,竟沒有壹匹亂跑亂叫的,也沒有壹匹走出隊伍來,就好像壹隊久歷訓練的老兵似的。
  那輛大車樣子也十分奇怪,方方正正的,就好像是具棺材,門窗關得緊緊的,也瞧不出裏面有什麽。
  胡鐵花越瞧就越覺得這列隊伍怪得邪氣,既不像強盜土匪,也不像買賣人,更不像是保鏢的。
  他忍不住將馬趕到鐵塔般的大漢身旁,笑著搭訕道:“朋友半夜裏還急著趕路,也不怕辛苦麽?”
  那大漢瞪眼瞧著他,也不說話。
  胡鐵花這才發覺他那壹張臉竟像是風幹了的橘子皮,凸凸凹凹,沒有半寸光滑幹凈的地方。
  再看他壹雙眼睛,灰蒙蒙的,簡直連眼白和眼珠子都分不出來,誰也想不到世上會有人生著這樣的眼睛。
  他眼睛雖在瞪著胡鐵花,卻又好像並沒有瞧見胡鐵花似的,眼睛裏顯似充滿邪氣,卻又似空洞得什麽都沒有。
  深更半夜,驟然在路上見到這麽樣壹個人,那實在不是件有趣的事,胡鐵花想笑也笑不出來了。
  但他卻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脾氣,人家越是不理他,他越是要問個清楚,掉轉馬頭,又追上去,大聲道:“只有心裏有鬼的人,才不願回答別人的話,朋友妳該不是心裏有鬼麽?”
  那大漢這次連瞪都不瞪他了,根本就不理他。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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