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五章 給我壹支煙！

　　在八十年代末期，南方的羊城，的確稱得上花花世界。
　　臨近港澳改革開放最前沿的廣州，是當時的時尚之都。
　　相比起內地來，廣州這邊已經是高樓林立，到處可以感受到現代化的氣息，服裝新潮、發型新穎，處處引領時尚潮流。
　　就連北金、申城這些大都市的人，都來廣州淘金。
　　華亭服裝市場那些賣鞋、賣衣服的商販，多半是從這邊進貨回去賣。
　　這個時期拍出來的跟廣州有關的影視劇，因為太過前衛，甚至被人質疑是不是符合現實。
　　出了機場，看到到處是時髦的年輕人，田曉青大為感嘆。
　　王林在機場打了個的士，前往市區。
　　他們到達白雲機場的時間是中午壹點多。
　　王林見時間還早，想先找個招待所下榻，吃過中飯，等下午銀行上班後，再去兌換國庫券，如果下午兌換不完，那明天上午再行兌換，下午乘坐航班回申城。
　　這樣安排，時間上最為緊湊，也最為節省。
　　開出租車的是個中年大叔，話很多。
　　王林和田曉青坐在後排，吳大壯坐在副駕駛。
　　司機便和吳大壯天南海北的聊：“申城人吧？聽妳們口音就聽得出來，我最喜歡聽申城女人說話，什麽儂啊，伊啊，阿拉啊，說起來嗲得很。”
　　吳大壯自以為普通話說得很溜，沒想到還是被人識破來歷，他也不甘示弱的道：“我也喜歡聽妳們廣東女人說白話，什麽我哋、妳哋、佢哋，什麽都要帶個哋，還有那個什麽乜嘢啊，說得那叫壹個嗲！”
　　王林和田曉青相視壹笑，都覺得吳大壯學白話學得四不象。
　　“大叔，妳們這邊，最大的服裝市場在哪裏？”王林問司機道。
　　“服裝市場？我不太懂。”司機搖了搖頭，“妳們是來進貨的？”
　　王林後世來過廣州，去過流花服裝批發城，還有白馬服裝批發城，都在火車站和汽車站附近，但這些服裝城，都是90年代才開起來的。
　　現在是88年，王林印象比較模糊了，所以才打聽打聽，沒想到隔行如隔山，司機大叔居然不知道。
　　外地來進服裝的人，大都是個體戶，他們往往是團體出行，有自己的包車，很少有人單獨行動，更少有人坐昂貴的出租車。
　　到了招待所，王林留下田曉青和吳大壯在房間看袋子，他自個下來買吃的。
　　前臺是個年輕女子，王林壹問她，她什麽都知道。
　　“服裝批發市場啊，我知道，沙河那邊有壹個，還有壹個高第街，那邊批發鞋襪衣服的都有。”
　　聽她壹說，王林馬上就記起來了，對，就是沙河服裝市場，還有高第街！
　　王林道了聲謝，到外面找到壹家茶餐廳，打包三個蓋碼飯帶走。
　　在等餐的時候，壹個留著丸子發型，穿著吊帶衣、皮短裙、高跟涼鞋的年輕女子，款款走了進來。
　　這樣露的裝扮放在這個年代，實在太過惹眼，王林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女子面貌姣好，身材壹流，化著很濃的妝容，她仿佛知道自己對男人擁有多大的殺傷力，看到王林看著自己，她便微微壹笑，甩了甩手中的坤包鏈子，坐到他身邊，掏出壹盒煙，抽出壹支，放進嘴裏，又問王林：“抽嗎？”
　　王林當然是抽煙的，但出門在外，他不會隨便亂抽別人的煙，便擺了擺手，同時掏出自己的煙來，抽了壹支。
　　“切！中華啊！給我壹支。”艷麗女子也不客氣，搶過他手中的中華煙，拿出壹支來，把自己嘴裏的吐掉，含著王林的中華煙，朝他呶呶嘴，“帥哥，給我點火。”
　　王林自顧自的點著了，把打火機放在桌面上：“自己點。”
　　艷麗女子白了他壹眼，抄起打火機，點著了煙，說道：“請我吃飯嗎？”
　　王林道：“為什麽？”
　　艷麗女子咯咯笑道：“妳不喜歡我嗎？”
　　“喜歡歸喜歡，為什麽要請妳吃飯？”
　　“哎呀，帥哥，妳請我吃飯，我有好處給妳的啦！”
　　“什麽好處？我不需要。”
　　“男人都需要的啦！”艷麗女子吐出壹個煙圈，她的嘴唇塗著艷俗的口紅，紅艷艷的，招人喜愛，她的牙齒特別的整齊，而且潔白如玉。
　　王林大概想到她是哪種女人了，不由得微微壹笑，掏出十塊錢，放在她身邊：“我請妳吃飯，想吃什麽，自己去買。”
　　艷麗女人伸出柔軟白凈的右手，搭在王林手背上，輕輕撫過，然後抄起那張鈔票，冷不丁的湊過嘴來，在王林臉上啵了壹下。
　　王林愕然：“妳！”
　　艷麗女人打開坤包，掏出壹張名片，放在王林手心：“有空的話，來找我玩啊。”
　　王林看那名片上面，寫的是麗都夜總會，還有壹個姓名：蘇婭。
　　這個名字很有年代感，在過去三十年間，有些愛好蘇聯文學的文藝青年，喜歡給自己兒女取蘇聯名字，什麽麗娜，莎莎之類的，還有安娜、蘇婭之類的也特別多。
　　“妳母親給妳取的名字吧？妳母親喜歡蘇聯文學？”
　　“咦，妳怎麽知道？”
　　“猜的。”
　　這時，服務員喊王林：“先生，妳的外賣好了。”
　　王林應了壹聲，拿過自己的外賣，徑直離開。
　　蘇婭看著桌面上自己的名片，又看看王林遠去的背影，無奈的聳聳肩，對服務員道：“小劉，給我壹碗白切雞飯！”
　　“蘇婭，那個凱子不錯啊，可惜妳沒釣到！”服務員小劉咯咯笑道。
　　蘇嫣揮揮手：“去去去，我餓了！”
　　“妳今天晚上上班嗎？”小劉問。
　　“我哪天不上班啊？唉！累死我了。”
　　“妳能有多累啊？每天看妳閑得很。”
　　“我們做事的時候，妳又看不見！那些臭男人，可難伺候了！像剛才那個男的，送上門的豆腐都不吃的男人，絕種嘍！”
　　“那妳還留在夜總會？”
　　“沒辦法！我有我的苦衷。要是有個有錢男人肯養著我，我才不願意上這個班呢！”
　　“……”
　　且說王林回到房間，和田曉青他們壹起吃過飯，稍微休息壹下，便提著錢下樓。
　　在開服裝作坊的同時，王林也跑過兩次國庫券生意，每次都能賺到20萬左右，現在他手裏的現金，已經有240萬，他又買了壹個皮質提包，把兩百多萬，分成五份，吳大壯和田曉青每人提兩袋，王林自己提壹袋。
　　三人走出招待所，站在路口等的士。
　　這時，蘇婭剛從茶餐廳出來，嘴裏還叼著壹根牙簽。
　　她看到王林他們三人，再看看他們手裏沈甸甸的皮包，不由得咯咯壹笑，走上前來，拍拍王林的肩膀：“帥哥，我們又見面了。”
　　王林皺了下眉頭，沒有理她。
　　“喲，這麽快就不認識我了？我剛才還親過妳呢！”蘇婭壹邊說，壹邊看向旁邊站著的田曉青。
　　田曉青面無表情，沈聲道：“請妳讓開，否則我對妳不客氣了。”
　　“這麽兇巴巴的女人，誰要妳啊？咯咯咯！”蘇婭修長的手指，在王林胸前輕輕劃過，拋了個媚眼，“記得來找我啊，帥哥，我在麗都等妳。”
　　這時，來了壹輛出租車，王林趕緊招手，然後坐了上去。
　　蘇婭居然還攀著車門，彎下腰身，朝裏面的王林笑：“記得來找我啊！我會給妳快樂的！”
　　王林看到她低垂衣領裏的美麗風景，默默的轉過頭去。
　　車子啟動。
　　王林伸手揮了揮鼻前的空氣，趕走蘇婭留在他身上的劣質香水味。
　　他最聞不得的，就是這種劣質的香水味道，特別的刺激、難聞。
　　田曉青問道：“王林，她是什麽人啊？”
　　王林苦笑道：“她是什麽人，妳會看不出來嗎？”
　　田曉青道：“我看她像是雞。”
　　“明知故問！”王林搖了搖頭。
　　來到銀行時，銀行正好開門營業。
　　工作人員聽說王林要換國庫券，而且有多少換多少，頓時變得十分熱情。
　　銀行的國庫券，大都是攤派下來的任務，他們都巴不得換成鈔票呢！
　　這邊國庫券的行情還行，壹百塊錢的國庫券，賣96塊錢。
　　而令王林欣喜的是，這邊的銀行，可能財大氣粗得多，擁有的國庫券也多，他說自己要買240萬人民幣的國庫券，工作人員二話沒說，就從各個分行，給他調集了足夠多的國庫券。
　　哪怕他兌換了240萬人民幣的國庫券，這邊的工作人員，也看待得稀松平常，沒有把他當成“神豪”來看待。
　　不愧是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看來這邊的有錢人真的多！
　　田曉青低聲笑道：“王林，以後我們多來這邊吧？這邊的銀行比較有錢呢！”
　　王林點點頭：“看出來了！”
　　吳大壯道：“我剛才看到有人提著箱子進來存錢，壹存就是好幾十萬！”
　　王林道：“師傅，妳少盯著人家的錢看，小心別人把妳當劫匪！”
　　吳大壯嘿嘿壹笑：“我看起來像劫匪嗎？我要是劫匪，不劫別人的，先把妳的劫了！”
　　王林哈哈壹笑。
　　兌換好國庫券後，王林心情大好，笑道：“沒想到這麽順利，我正想抽空去逛逛這邊的服裝批發市場。”
　　他微壹沈吟，說道：“師傅，妳和田姐留在招待所，彼此有個照應。”
　　發生過上次跳樓事件之後，田曉青也心有余悸，不敢托大，同意吳大壯壹起留下來。
　　王林送他倆回到招待所，帶了些錢在身上便下樓來。
　　這邊招待所是在大馬路邊，外面就是繁華熱鬧的街市，車水馬龍，人流如織。
　　王林攔了輛的士，來到沙河服裝批發市場。
　　他是來調研的。
　　這個時代流行什麽樣的服裝？
　　哪個款式最好銷？
　　進貨價格怎麽樣？
　　在廣州的服裝城，肯定能找到王林想要的答案。
　　他現在雖然只有壹間小作坊，但他卻沒有放松對市場的調查和研究。
　　王林在沙河這邊逛到下午五點，又跑到高第街去看了看，心裏大概有了計較。
　　眼看著華燈初上，夜幕四合，時間來到了晚上七點鐘，王林隨便吃了點東西，打道回府。
　　他打的士回到招待所這邊的路口下了車。
　　王林壹擡頭，看到壹座金碧輝煌的夜總會，閃著五彩斑斕的霓虹燈光。
　　那夜總會立著巨大的招牌，上面五個大字閃閃發亮：“麗都夜總會！”
　　“原來麗都就在這裏，離招待所近得很！”王林看了壹眼，正準備離開，忽見幾個花枝招展的女人，說著上海話，從壹輛面包車上下來，站在街邊，掏出鏡子來補妝容。
　　王林認得其中壹人，正是申城市歌舞團的蔡金玲副團長，他在沈雪家裏，見過她壹面。
　　“蔡團長，妳好！”王林笑著打聲招呼。
　　蔡金玲看著他，覺得有些面熟，但壹時沒有想起他來，長長的哦了壹聲：“妳是？”
　　王林笑道：“我叫王林，我是沈雪的朋友。”
　　“對了，我在沈雪家裏見過妳。妳怎麽在這邊呢？”
　　“我來出差，就住在這邊招待所裏。蔡團長，妳這是帶隊到這邊來演出？”
　　“嘿，什麽演出啊！就是個副業！”蔡金鈴笑了笑，指著麗都夜總會道，“就在這裏面，跳跳舞，唱唱歌，我們這幾個人，每人每天可以賺兩百塊錢，來壹趟，多跳幾個晚上，隨隨便便可以賺壹、兩千塊錢回家呢！這不比在申城上班強多了？”
　　王林道：“現在講市場經濟嘛！”
　　蔡金鈴笑道：“妳要不要進去看看節目？時代不同了，別用老眼光看夜總會，妳們年輕人嘛，還沒有我們老人家放得開！”
　　王林笑道：“我倒無所謂，左右無事，那就進去看看妳們的表演，給妳們捧捧場吧！”
　　“這就對了！走吧，姑娘們！”蔡金鈴招呼壹聲，歌舞團的鶯鶯燕燕們，歡快的往裏面走去。
　　夜總會又稱卡巴萊，歐美各地常見，起源於法國和德國等地。
　　這些俱樂部提供西餐，舞蹈或戲劇表演，其中大部分是西式的歌舞表演，有些是由著名的歌手或舞蹈團表演。壹些西方夜總會的表演者會永久停留以吸引遊客和其他觀眾，而另壹些則是世界各地劇團的巡回演出。
　　同樣的娛樂形式，傳進我國後，也本土化了。
　　在麗都夜總會裏，設有舞池、樂隊和DJ，提供歌舞表演，當然也賣酒水飲料，也有小姐伺候。
　　進場後，蔡金玲帶著團隊到後臺準備去了。
　　王林找了個沒人的桌子坐下來。
　　夜總會裏燈光幽幽亮，彩色旋轉燈光照得每張臉都是明明暗暗的。
　　王林剛坐下，就聞到壹股刺鼻的香水味道。
　　“喲，帥哥，妳有情義啊！”蘇婭壹屁股坐在王林身邊，“來找我的吧？嘻嘻！”
　　“不是！”王林淡淡的回答。
　　“來都來了，還矜持什麽嘛！”蘇婭半邊身子傾過來，魅惑的道，“給我壹支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