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妳買不起

　　“長風。”
　　“嗯？”
　　“我有壹個疑問。”
　　“妳問。”
　　“十二天前，我在草原遇到妳。”
　　“是。”
　　“之後我們就壹路同行，片刻也未曾分開。”
　　“的確如此。”
　　阿飛扭頭看向身側的羅長風，認真的道：“那為何妳對數百裏外發生的事，幾乎了如指掌？”
　　羅長風早知阿飛會有此壹問，自然早就想好說辭，“很簡單，因為我雖然身在口外，卻知道許多事，知道許多人。”
　　“當掌握的信息足夠多，再結合現場壹些情況稍壹推斷，便能將事情推斷個八九不離十。”
　　阿飛目光閃了閃，似乎遲疑了壹瞬，但他最終還是問了出來，“妳為何能知道那麽多？”
　　若是換了剛認識的時候，他定然不會問出這等涉及隱私的問題，此時他問出來了，便表示他已將羅長風當成自己人。
　　羅長風微微仰頭，看向遙遠的天邊，道：“因為我認識壹位前輩高人，也是壹代奇人，這世上之事，很少有他不知道的。”
　　阿飛聽聞此言，不知為什麽，呼吸急促了幾分，“那位前輩叫什麽？”
　　“古龍。”
　　“他在哪？”
　　“已經羽化飛升。”
　　聽聞此言，阿飛眼中的希冀頓時熄滅，羅長風瞥了他壹眼，道：“妳有事想問他？”
　　阿飛緩緩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問我也是壹樣的，因為他知道的事，我也基本上都知道，我不知道的事，他即便知道，也未必會說，因為能說的，他都已經告訴我。”
　　阿飛聽聞此言，身子不由輕輕壹顫，眼中消散的希冀重新凝聚，不過他目光疾速閃爍了片刻之後，終究還是沒問出什麽，“我會問妳的，不過不是現在。”
　　“是不是要等到妳成名後才會問？”
　　“不錯。”
　　“好，我等著妳來問我。”
　　兩人都不再說話，只是默默趕路，兩人並肩而行，腳步邁動的幅度與頻率完全壹致。
　　風雪之中，留下了兩串漫長的，整整齊齊的腳印。
　　……
　　林外官道上，李尋歡的馬車靜靜停在道路中央，鐵傳甲那如鐵塔般的身軀，依舊挺立在車廂旁，他身上已落了壹層薄薄的積雪，但他仍然壹動不動。
　　李尋歡讓他在此等他壹個時辰，不到時間，他絕不肯動彈壹下。
　　但他只等了大半個時辰，就看到自家少爺自林中施施然的走了出來，鐵傳甲不由將提起的心放回了肚子裏。
　　李尋歡的心情似乎不錯，他手中還提著壹個酒瓶，臉上帶著開懷的笑意，走幾步便要仰頭喝壹口，然後就是壹陣咳嗽。
　　“少爺，事情……”
　　李尋歡笑道：“已經解決了，走吧！”
　　“是。”鐵傳甲沒有多問，因為他知道，少爺若想說，自會說給他聽。
　　馬車再行啟程，寒風刺骨，李尋歡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壹股暖意所包圍。
　　這漫長而又寂寞的旅程，似也不再那麽寂寞。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
　　官道上，壹架馬車忽然出現在羅長風與阿飛眼中，那是壹架又大又豪華的馬車，車輪之間，竟有八尺之寬，以兩匹馬拉動，幾乎占據了三分之二的路面。
　　坐在車轅上的，是三個身穿羊皮襖的彪形大漢，以羅長風的耳力，能隱隱聽到車廂內傳來的女子嬌笑聲。
　　羅長風雙目微瞇，然而他並未去關註那馬車，而是將註意力，集中在了路旁的松林之中。
　　兩人腳步不停，只是讓到了道路右側，羅長風在前，阿飛在後，依舊壹步壹步緩緩前行。
　　馬車在距離他們還有三丈遠時，趕車的大漢就勒馬駐車，馬車內傳出壹個清朗的聲音，“小兄弟，我要買妳肩上的包袱，妳開個價吧！”
　　羅長風與阿飛停住了腳步，原本走在羅長風身後的阿飛，站到了他身側。
　　“我肩上的包袱，妳買不起。”
　　“哈哈哈哈……這天下間我買不起的東西不多，小兄弟妳盡管開價便是。”車廂內傳出壹陣大笑，便似羅長風的話，有多麽可笑壹般。
　　羅長風眼中閃過壹絲不屑，漠然道：“敗家子潘大少，的確富可敵國，揮金如土，但有些東西，不是用錢能買到的。”
　　車廂門上的狐皮門簾被人掀開，壹名身穿重裘，面如冠玉，年紀雖已有四十左右，但胡子卻刮得幹幹凈凈的中年男子，鉆出車門，跳下了馬車。
　　他左手拇指上，戴著壹枚價值不菲的冰種帝王綠翡翠斑指，右手提著壹支同樣鑲著塊翡翠的短矛。
　　此人正是“金玉堂”大少爺，江湖人稱“花花大少”的潘小安潘大少。
　　在他下車後，車上又下來壹名形容猥瑣，頭上光禿禿的漢子。
　　潘小安以派頭奇大聞名江湖，衣、食、住、行樣樣都要講究，花起錢來，連錢莊老板都表示牙疼，那是真正的揮金如土。
　　但他們家是做翡翠玉石生意的，用潘大少自己的話來說，他究竟有多少錢，他自己都不知道。
　　而這光頭漢子卻剛好與潘小安相反，他名叫施耀先，在江湖上也算是壹號人物，綽號“壹指追魂”。
　　從外號可以看出，他擅長指上功夫，尤其精通點穴。
　　但真正令他出名的，卻並非“壹指追魂”，而是他那愛財如命的性子，故而他還有另壹個綽號，叫“棺材裏伸手”。
　　棺材裏伸手——死要錢。
　　這潘大少與施耀先，壹個揮金如土，壹個愛財如命，湊在壹起倒也是相得益彰。
　　潘小安與施耀先下車後，三名趕車的大漢也跳下車，跟在了兩人身後。
　　壹行五人在羅長風與阿飛面前丈外停住了腳步，潘小安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左手在他手中短矛鑲嵌的那塊翡翠上輕輕摩挲，口中道：“那不知，本少要用什麽東西，才能買到這個包袱呢？”
　　羅長風凝視著潘小安，口中冷冷吐出了壹個字，“命。”
　　潘小安臉色不變，嘴角依舊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眼中卻已有了寒意，“小兄弟，雖說人不輕狂枉少年，可在不該輕狂的時候輕狂，那就是愚蠢了。”
　　面對這樣的腦殘，羅長風已經不想再多說什麽，所以他直接動手了。
　　“鏘噗”
　　壹丈距離，對如今的羅長風來說，跟在眼前也沒有什麽區別，劍離鞘的聲音響起時，也是劍尖刺入潘小安咽喉時。
　　“比不該輕狂的時候輕狂更愚蠢的是，連對方底細都不了解，就壹副吃定對方的架勢。”
　　羅長風淡淡說完這句話，拔出了純鈞劍，潘小安那絲微笑凝固在了臉上，眼中只剩下錯愕驚詫之色，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