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回 相互追蹤 海隅逢異士 連環探案 大廈見奇情
　　老丐婆冷笑道：“妳也知道我的名字麽？”魚殼大王面色慘白，突然牙根壹咬，把手壹揮，場中高手全都湧出，了因和尚倒拖禪杖，退後幾步，與魚殼大王並肩壹站，左有天葉散人、海雲和尚、神魔雙老，右有淩雲島主衛揚威、太湖寨主孟武功、首席貴賓哈布陀，九個壹等壹的武林高手，聯成壹線，個個金睛火眼，目不轉瞬的註視著老丐婆，兩邊形勢，壹觸即發。
　　原來這老丐婆正是“天山七劍”中的易蘭珠！“天山七劍”成名於康熙初年，(事跡詳見拙著《七劍下大山》)隔了四五十年，飛紅巾、淩未風、張華昭、桂仲明、冒浣蓮等人先後逝世，“天山七劍”就只剩下易蘭珠和武瓊瑤兩人了。“天山七劍”遠處西陲，外人不知，都以為他們早已死盡，不料“七劍”之壹的易蘭珠會突然從天山來到海隅！
　　易蘭珠的劍法在“天山七劍”之中首屈壹指，(本來是淩未風最強，後來淩未風斷了右手拇指，使劍不便，把畢生心得全都傳給了易蘭珠。)獨臂神尼在三十年前，得了玄女劍訣，那時她武功雖已極高，劍法卻是初學，訣竅之處，苦於無人指點，因此獨上天山，向易蘭珠討教，獨臂神尼比易蘭珠年長，易蘭珠和她平輩論交，兩人在天山探討劍法，聚了半年才散。有這壹段淵源，所以易蘭珠也算得是江南八俠的長輩。
　　這時，論年紀易蘭珠雖已六旬有多，但她曾服過北天山駱駝峰上的優曇仙花，可保頭發永世不白，加以內功深湛，所以看來不過四十余歲。她手中拿的叫化棒，說起也大有來頭，這乃是她丈夫張華昭的遺物，原來是淩未風削天山的降龍木所制。送給張華昭的，其名就稱為“降龍寶杖”，天山的降龍木堅逾鋼鐵，刀劍不入，所以呂四娘的霜華劍，了因的蕩魔杖，都給她碰得火花蓬飛。
　　唐曉瀾早聽周青說過易蘭珠的身份，這時心中狂喜，急跑上來，也不知稱呼她做什麽才對，(周青是淩未風的掛名弟子，馮廣潮又是周青的掛名弟子。唐曉瀾則得周青啟蒙，而學劍於馮廣潮)只好大叫“祖婆”，易蘭珠凝神不答，對方九個高手也不敢發難。呂四娘玉臂壹伸，把唐曉瀾拉住，悄聲說道：“不要亂跑！”易蘭珠突然伸手把唐曉瀾的遊龍劍抽了出來，杖交右手，高聲叫道：“妳們真要與我這老丐婆為難？”
　　了因和尚躬腰說道：“小輩怎敢與易女俠為難。”說著用禪杖指了白泰官和呂四娘壹下，朗然說道：“但這兩人乃是貧憎的師弟師妹，還不敢有勞前輩管教！”易蘭珠怒道：“那妳是想留下他們二人麽？”了因道：“正是！”了因自思：自己雖然不是易蘭珠對手，但合九人之力，卻是穩操勝券。易蘭珠雙眼壹睜，斥道：“就是妳師傅在生，我也管得！”遊龍劍壹搖，呼的壹聲，真似化成壹道白光，向了因和尚直卷過去。了因和尚急忙橫轉禪杖，振臂壹格，叮當壹聲，易蘭珠劍鋒趁勢壹蕩，逕自刺到了因協下，魚殼這邊的高手，壹齊發動，衛揚威的蛾眉刺和孟武功的虎頭鈞，破風撲來，易蘭珠疾風壹轉，手中劍“力劃鴻溝”，兩根蛾眉刺斷成四段，壹對虎頭鉤震上半空！了因卻已順勢使個“蒼龍卷尾”，禪杖壹起，把寶劍燎開，九名高手，四方攻上。易蘭珠暗道：“怪不得這廝猖狂，他果然得了獨臂神尼真傳，功力和他師傅差不多遠！”清叱壹聲，將天山劍法中的須彌劍式使開，身劍合壹，連人帶劍，化成壹道白光，左蕩右抉。這時，忽聞得唐曉瀾慘叫壹聲，原來他左肩已中了孟武功壹掌。易蘭珠大怒，連下殺手！劍光閃閃，不離了因要害！忽然間人聲喧嘩，魚殼大王大叫：“暫停！”九名高手，連袂退下。易蘭珠寶劍橫胸，止步不追，凝神細聽，隱隱聞得哭聲，從遠遠的高處傳來！
　　群豪住手了望，魚殼大王的山頂別墅之旁，原建有壹座十三層的白塔，白塔頂上，隱約可見壹個紅衣女子，站在檐邊，呂四娘眼利，已認出了那女子正是魚殼大王的女兒魚娘，再看清楚時，她竟是縛在檐邊，半身倒懸，只騰出壹只右手，執著壹柄朗晃晃的利刃，擱在繩上，只要刀鋒壹動，就要繩斷人墜，任多好武功，也救她不得！魚殼和白泰官齊聲驚呼，呆在當場！
　　這時，白塔內沖出壹名頭目，飛奔到魚殼大王跟前，打個千兒，氣急敗壞的稟道：“大王，不好了，我們壹個疏神，竟沒留意小姐把自己縛了，傳出活來，要大王將白泰官他們放走，不然她就要割斷繩子，和大王永別了！”
　　魚娘乃是魚殼的唯壹愛女，魚殼本就疼她，這次只因白泰官不肯依從，所以才禁止愛女和他相見，將她囚在白塔頂上。魚娘不知有前輩女俠獨上孤峰，出手相救，只道白泰官在武林高手包圍之下，已陷困境，壹橫了心，索性以性命要挾！白泰官見了，又驚又喜，想不到魚娘和自己相愛，如此之深，心中感動，不覺滴下淚來！
　　魚殼沈思有頃，把手壹揮，說道：“算了，妳們去吧！”易蘭珠在九名壹等壹高手的環擊之下，要自保不難，但卻擔心唐曉瀾與白泰官會遭傷害，趁勢收篷，冷笑說道：“了因，我帶妳的師弟師妹走了，妳背順違戒之事，自有妳本門中人清理門戶，我犯不著伸手！若妳另有為非作歹，魚肉善良的事撞在我的手裏，我可不輕饒妳！”說罷，對魚殼拱手道聲：“承讓！”將劍交回唐曉瀾，左手壹帶，與呂四娘、白泰官展開陸地飛行的本領，風馳電掣般向山下奔去。
　　魚殼悚然壹驚，驀然醒起，頓足叫道：“快！快！快傳令下去！叫兒郎們讓路！”倏時紅旗招展，嘍羅們大聲叫道：“清道送客，不得攔阻！”壹站壹站的傳達下去卻已經遲了，這時易蘭珠等已至山腰，那些守衛卡子的嘍兵，未聞帥令，壹聲胡哨，在密林叢草中，嗤嗤連響，早已射出壹排飛蝗弩箭來，呂四娘哈哈壹笑，霜華寶劍呼呼掠風，前後左右卷起匹練似的壹道寒光，飛蝗弩箭，紛紛跌落地上。淡月疏星之下，四條人影，宛如四條白練，沖破飛蝗箭雨。山路兩邊埋伏的撓鉤手，嘩啦啦伸出兩排雪白鋒利的撓鉤，向四人腳下疾卷，易蘭珠降龍寶杖左右壹掃，只聽得吧吧吧吧，壹片斷金冕玉之聲，把撓鉤掃斷了七八桿。那邊廂，呂四娘出手更辣，壹聲嬌叱，連人帶劍，化作壹道銀虹，向草叢中掃去，伏在裏面的四個撓鈞手，全部中劍倒地，血花四濺！易蘭珠急道：“不要殺這些小嘍羅！”這時魚殼大王叫讓路的帥令才壹站壹站，遠遠傳來，埋伏在山腰山腳的嘍羅，急忙壹面傳令，壹面避開，易蘭珠笑道：“這才像個送客的規矩！”魚殼在峰頂了望，見她們如此神威，不禁變色！
　　四人出了田橫島，仍乘魚殼大王送客的海船，回到青島海濱，鬧了壹晚，這時已是月亮西沈，曉霞隱現。過了片刻，壹團團白雲，緊聚壹起，雲中閃發白光，東方天色由朦朧逐漸發紅，眨眼之間，壹輪紅日在遙遠的海面冉冉升起，頓時映起半天紅霞，麗彩霞輝在黃海上幻成千萬道金光燦目的光線。唐曉瀾不禁擊掌贊道：“朝昏甫斂，洪濤不驚；水面霞光，燦爛萬道；旭輪突現，霄漠頓清！”這是清初才子侯方域寫東海浴日的佳句，呂四娘微露訝意，微笑說道：“唐兄弟，這幾年來妳讀了不少書啊！”唐曉瀾面上壹紅，又是得意，又是慚愧，低聲說道：“胡亂讀了點書，認得幾個字罷了！姐姐家學淵源，我拜妳做老師，只怕妳還不肯收我這樣的學生呢！”易蘭珠白泰官突然聽他們說起書本上的話來，甚為奇怪！
　　唐曉瀾五年前在邙山初見呂四娘時，稚氣未消，對她深心傾慕，當時他曾聽過呂四娘稱贊她爹爹壹個門生，又曾聽過呂四娘所說的“俠士之義須配以真儒之識”的議論，自漸形穢，所以在楊仲英門下，才要求晚上讀書。今番海島重逢，不自覺的拋出了幾句書包，想討呂四娘的歡喜。易蘭珠哪裏知道他這樣微妙復雜的心情。
　　呂四娘聽他那麽壹說，笑得花枝亂顫，說道：“小兄弟，妳看我會做個教書先生麽？”旋而正色說道：“若然談到了治學，那最少要下幾十年苦功，主人皓首窮經，妳當是容易的麽？對經史之學，我自己也未入門呢，我爹爹有個門生，年紀雖比我們大不了許多，經史詞章，卻都已有了根底，妳若有誌於學，將來我倒可薦他給妳做老師。”呂四娘胸襟開朗，把他當做弟弟看待，心中那有絲毫雜念，唐曉瀾聽了，悵然若失，低下了頭，說句“謝謝”。
　　易蘭珠聽得不耐煩，打斷說道：“不必談書本的事了，曉瀾，妳知道我為什麽要尋找妳，拿了妳的劍又還給妳嗎？”唐曉瀾垂手說道：“不知。”易蘭珠正容說道：“就為了妳這把劍。”唐曉瀾惶恐說道：“我知道這把劍是太師祖傳給周師祖的，我實在配不上用它！”易蘭珠搖搖頭道：“不是這個意思，這幾天我默察妳的人品，尚是我輩中人，只是妳武功太低，我怕妳不能長保著它！”易蘭珠頓了壹頓，繼續說道：“這把劍是天山兩把鎮山主劍之壹，不能落在外人手上。現在晦明禪師門下只剩我壹人了，而我也已到了風燭殘年，為了對去世師祖作個交代，我必須找尋這把劍的下落，找了幾年，總算找著了。妳是周青的義子，我也早知道了。這把劍現在我決定給妳，但妳的劍術不行，有失天山劍派的威望，妳得跟我學三年劍術！”唐曉瀾大喜，急忙叩頭拜師，易蘭珠將他壹手扶起，肅然說道：“我只授妳本門劍術，其他武功，來不及教了。我和妳也仿淩大俠與周青之例，只能算掛名師徒。到妳將來花甲之年，或閉門封刀之日，妳將這劍繳回天山，給那時的掌門弟子。然後由掌門人考核妳壹生功過，那時才決定許不許妳正式列入門墻。”武林中的掛名弟子，等於學校中的試讀生，都是程度較低，還要留待考核，才許升級的。
　　易蘭珠將唐曉瀾的事處理完畢，忽然面挾寒霜，對白泰官厲聲說道：“白泰官，在我面前可不許妳說謊，這裏的采花案子，是不是妳幹的！”
　　白泰官面皮變色，急聲說道：“老前輩，這，這是哪裏話來？我，我那會幹采花的壞事？”易蘭珠道：“當真不是妳嗎？妳且等壹等！”忽地長嘯壹聲，海邊小徑的綠樹叢中，突然現出壹個紅衣少女，只有十四五歲光景，唐曉瀾認得，正是那日在酒樓上唱曲的姑娘，易蘭珠問道：“錦兒，那晚他是不是跟蹤過妳？”小姑娘盯了白泰官壹眼，說道：“正是他！”易蘭珠忽地笑道：“白泰官，妳知不知道她是妳的侄女？怎麽妳跟蹤起妳的侄女來了！”白泰官和那小姑娘同時現出驚訝之色，小姑娘道：“啊！原來妳是白五叔！”白泰官道：“啊！原來妳是錦兒，功夫竟這樣精進了！易老前輩，妳老別開玩笑，這是天大的誤會！”
　　易蘭珠語氣稍緩，仍喝問道：“怎麽個誤會？”白泰官道：“那幾天我找我的未婚妻子魚娘，找得快要發瘋了，那晚忽然錦兒在遠處民房飛身掠過，我追出去壹段路，看清楚不是魚娘，本待退下。但為了好奇，想知道她是什麽路道，所以又跟蹤了壹會。”
　　唐曉瀾起初見易蘭珠聲色俱厲，驚疑不定，這時見白泰官說得有理，心想：原來這小姑娘是他的侄女，他采花諒也不會來到侄女身上。忽聽得易蘭珠又厲聲問道：“妳話當真？我問妳，妳為何壹連幾晚在欽差行署附近出沒？那些采花大盜是不是在行署附近落腳？他們難道不是妳的同黨麽？”
　　白泰官定了定神，這才哈哈笑道：“怪不得老前輩疑心，我來到青島，恰恰碰上這裏的采花怪案，有幾個老捕頭也疑心是我。其中有壹個名叫張鳴的武功不差，人也正直，他走了許多門路，終於找到了我。我說案子不是我幹的。他說他也知道案子絕對不是我幹的，但既然有人懷疑，那妳就非出手管管不可！我想這也有道理，所以雖然急於尋找魚娘，晚上也騰出工夫來給他偵查。事情奇怪極了，采花的似乎不止壹人，每個人武功都極高強，我有好幾次發現蹤跡，都追之不及。還有壹樣奇怪的是，這些神出鬼沒的家夥壹到欽差行署附近就沒了蹤跡！”易蘭珠沈思半刻，彈指說道：“這就是了，老實說，我起先並不懷疑妳，後來聽得捕頭私議，指明是妳，我才暗地跟蹤妳，可笑妳壹點也不知道。”白泰官面上壹陣陣發熱，不但是因為自己被跟蹤而毫不知情，而且是因為不明不白給人懷疑。原來自泰官是個少年公子，在江南八俠中以風流倜儻聞名，在未識魚娘以前，也曾和名妓往來，吟風弄月，但其實只是名士風流，絕無留宿之事。他可算是好色而不淫的君子，但世俗之人，卻哪裏會了解他。
　　易蘭珠道：“老實說，我倒是壹開始就立心想破案的，為了跟蹤妳，倒把正點兒放過了。後來我也看出不是妳了，但卻猜不透何以妳連晚偵察他們，他們都不向妳動手？他們每個人的武功比妳都要高得多！”白泰官面上又是壹陣發燒，心想：怪不得她懷疑我和采花賊乃是同黨。我以為那些人是懼怕我的威名，所以才聞風閃避，卻不料他們的武功都比我高，那麽他們為什麽不動手呢？白泰官想來想去，連自己也想不透。
　　易蘭珠又道：“我平生所見的怪事甚多，可就沒有見過這樣的怪案子，按理說，江湖上的壹流高手，極少肯做下三濫的采花賊，就是妳的師兄了因，他也不敢公然采花。而這次的采花怪案，竟似有許多武林中頂兒尖兒的人物，來幹這下賤的勾當！”白泰官沈思有頃，忽然問道：“這欽差是何等人物？”易蘭珠道：“我己查訪過了，此人名叫張廷玉，是義淵閣大學士，兼管戶都翰林，好講宋明理學，雖然是個奴才，平日官聲卻還不錯，難道他會包庇采花巨賊？”呂四娘道：“這樣說來，張廷玉乃是清朝重臣，怎的卻忽然來到這海隅之地？”易蘭珠道：“那我可不知道了。”沈思良久，忽然拍掌說道：“這事情可越來越奇怪了，張廷玉來了不到三天，采花案就頻頻發生，難道真和他有點牽連？不會呀不會！張廷玉當朝壹品，就算是個假道學，他也用不著采花，再說那些武林中頂兒尖兒的人物，又怎會為他所用？”
　　白泰官道：“易老前輩，既然那些采花大賊都在欽差行署附近出沒，我們何不探他壹探？小侄身受嫌疑，這回事非弄它水落石出，心實不甘！”易蘭珠道：“也只有如此了。”當下五人同到西郊的玄妙觀歇息，玄妙觀的主持乃是曹仁父的姑姑，易蘭珠和曹錦兒前幾天就是在觀中寄住的。
　　在獨臂神尼的八個徒弟中，曹仁父名列第四，年紀卻是最長，二十年前他和二師兄周濤曾遠遊回疆，見過易蘭珠壹面，這番易蘭珠到中原覓劍，也曾找過他。曹仁父極想易蘭珠收他女兒為徒，但易蘭珠卻不肯答應。只答應教她壹路劍法，和帶她到江湖歷練。這次易蘭珠故意叫她在城中四處走動，目的就是想引那些采花大賊，誰料引不到采花大賊，卻引來了白泰官。
　　歇息壹日之後，晚上易蘭珠和唐曉瀾壹路；白泰官和呂四娘壹路，逕自到欽差行署附近埋伏，從三更等到五更，壹個夜行人也等不著。只有廢然而返。拂曉回到觀中，那知又發生了壹件奇怪之事，易蘭珠和白泰官的行李都給人搜了！留守玄妙觀的曹錦兒，竟半點也不知道。
　　易蘭珠的行李給人搜了還不打緊，桌上還留下壹張謝罪貼子，上面寫道：“女俠南來，貧僧西下，同逢怪案，有意偵查，眼拙棋差，冒犯該打，女俠量大，落個哈哈，誠心請罪，乞免責罵。”易蘭珠皺起眉頭，說道：“這樣看來，我給人跟蹤偵查，也不知道。真是螳螂捕蟬，不知黃雀在後！”這種謝罪貼是武林中平輩之人，做錯了事之後，最謙下的陪禮。易蘭珠輩份極高，竟想不起當今之世還有誰與她同輩？唐曉瀾不懂規矩，貿然問道：“留貼的人想是了因那禿驢了？我們去搜他們，他們也來搜我們，真是膽大！”易蘭珠微嗔說道：“了因有這樣的膽，也沒有這樣的武功，他跟蹤我，我哪能不知？”呂四娘白泰官不敢說話。易蘭珠道：“謝罪貼上說得明白，看來此人是個有道高憎，與我們抱著同樣心思，想破采花怪案的了。只是世事難測，既有如此能人出現，我們可得分外小心！”
　　易蘭珠悶悶不樂，呂四娘討她歡心，請她指點劍法，易蘭珠道：“妳師傅所得的玄女劍訣，乃古代真傳，不在天山劍法之下。當今之世，只有三家劍法可以並駕齊驅，妳我兩家之外，便是桂仲明傳下來的達摩劍法。三家劍法異曲同工，妳已得師傅真傳，何須向我討教？”呂四娘惶然說道：“我的師傅也曾承妳指點過呢！”易蘭珠笑道：“那個不同，那時妳師傅初得劍譜，劍法尚未入門，所以要人指點訣竅，妳現在已不但升堂，而且快將入室，劍法上是不必我指點的了，我將來教妳壹點練功的秘訣吧！”呂四娘大喜拜謝。易蘭珠忽道：“妳師傅內功極高，若是她跟蹤我，我或許不知，其他的人還有誰有這樣能耐？這幾十年僻處塞外，不知中原各派宗祖，還剩幾人？”白泰官說了幾派掌門人的名字，易蘭珠搖搖頭道：“都是我的晚輩！”繼而問道：“峨嵋派的金光大師和少林派的本空大師還在世嗎？”白泰官道：“這兩人都已死了！”易蘭珠“哦”了壹聲，內心越發驚異。
　　當晚四人仍分兩路，在欽差行署附近埋伏，三更敲過，驀地壹條人影疾如飛鳥的躍進署衙，黑衣玄裳面目看不清楚，脅下挾著壹個少年女子，想是已給他點了啞穴，所以毫不聲張，再過些時，又是壹條黑影疾躍進衙，脅下也挾著壹個少年女於，唐曉瀾壹瞥之下，認得是哈布陀，暗道：“原來他是采花大賊！”正想出聲，易蘭珠將他壹帶，悄聲說道：“妳緊隨著我！把飛芒扣好，若有危險，先發暗器！”與呂四娘白泰官打個招呼，四人同時躍進衙內。唐曉瀾輕功雖與易呂二人相去遠甚，但造詣亦已不凡，四人飄身進署，落地無聲，遙見哈布陀的影子在樓臺亭柵之間隱沒。
　　行署內池塘假山，繁花密葉，布置得饒有園林之勝，天上壹鉤寒月，籠罩著飛樓翠閣。易蘭珠壹看四面無人，飛身縱上假山頂上，只見壹座宮殿式大廈，獸環高聳，便在走廊右首，雙足壹點，飛到廊頂，壹墊足，又從廊頂使了壹手“燕子鉆雲”向那座大廈屋頂飛去，立定身軀。過了片刻，呂四娘，白泰官，唐曉瀾相繼躍上，四下壹望，好大的壹所海屋，樓臺亭榭，不計其數，易蘭珠正不知從何處入手。參差錯落的房屋之間，有壹帶萬字走廊，曲曲折折，掛著幾十盞垂蘇八角風燈，忽聽鈴聲響處，中間壹座大屋呀的壹聲門響，擁出十多個高大漢子，躬腰躡足，好像怕驚動什麽人似的，形狀十分滑稽，最後走出壹個官員，紅呢兜風髦，氣概不凡，這行人還未走出葫道，走廊那頭前呼後擁，又來了壹簇人，也是壹色打扮，兩簇人快要相遇，從外面來的這簇人頓時肅靜無嘩，壹個戴著翡翠頂插有雙眼花翎的大官躬腰問道：“張大人，卑職請安！”那個披著紅呢兜風髦的官員說道：“田大人，妳不必進去了！”邁前壹步，低聲說了幾句，那個“田大人”面露詭異笑容，躬腰便退。白泰官曾在山東行俠仗義，大略知道官場情形，聽他們稱呼，料知那披紅呢兜風髦的必是欽差張廷玉，而那個插雙眼花翎，官服穿得齊齊整整的則是山東巡撫田文鏡。這田文鏡也是清代名士，他在當時各省撫臺之中，甚有威望。白泰官心想：張廷玉雖是欽差，但兩人官階相差不到壹級，(張是正壹品，田是從壹品)按官場規矩，張廷玉若到撫臺所在地的濟南，田文鏡自當隆重迎接，但現在張廷玉出巡青島，田文鏡可不必親來拜謁呀！何以田文鏡這樣害怕欽差，與他平日為官作風甚不相似。
　　過了壹陣，兩簇人都已去遠，易蘭珠低聲說道：“我們去搜中間那間大屋！曉瀾，妳隨著我。四娘，妳要等我先發才可出手！”雙足壹點，帶唐曉瀾從七八丈高的畫檐上，飄落大廈瓦背，擡頭仔細壹看，只見八扇屏風上面，還有壹排雕花排窗，頓時計上心來，壹個“旱地拔蔥”，直向廊檐大花板頂縱去，左臂壹舉，兩指壹鉗，便把整個身子吊在上面，用精深的內功輕輕震開壹些裂痕，壹點聲息都沒有，呂四娘白泰官唐曉瀾也照著她做，張眼偷窺，大屋從梁上吊下壹盞溜金嵌寶纓絡繽紛的長明燈，放出壹道淡淡黃光，照出四根盤龍舞鳳的通天大柱，大屋正中坐著壹個少年公子，唐曉瀾看得吃了壹驚，這少年公子正是前幾天在濱海樓上所遇的王公子！天葉散人、海雲和尚、神魔雙老站在兩邊，神情竟是對他十分恭敬！呂四娘和白泰官也是面面相覷！不知這究竟是什麽路道？
　　王公子伸了壹個懶腰，擊掌說道：“正事做完，咱們可要幹些開心的事了。張廷玉那廝好不知趣，過了三蜇才走。”對壹個黑衣衛士道：“叫哈總管來！”黑衣衛士“喳”的壹聲，垂手退下。
　　過了壹會，壹陣幽香撲入鼻冠，側門開處，哈布陀與另壹個黑衣衛士扶著兩個少女進來，這兩個少女正是他們今晚劫來的，這時已換了裝束，輕裙長袖，翠羽明擋，姿容不俗，只是面容灰暗，兩眼無神。王公子笑嘻嘻的端詳了壹陣，扭轉了頭說道：“這兩個女子忒小家子氣，雖有幾分姿色，也像泥塑木雕。先送去訓練，過壹個月後，再帶來見我！”黑衣衛士“喳”的壹聲，正待帶兩個少女退下，王公子又道：“咱們來到山東，先後覓得多少秀女？”黑衣衛土道：“壹共已是十二個了！”王公子道：“都叫官媒驗過了麽？”衛士道：“除這兩個之外，其他都驗過了，有八個符合規格！”王公子道：“不合規格的，送她們回去，不準難為她們。”哈布陀笑道：“何不賜給寶國禪師？”王公子道：“若是不能進入內廷的秀女，恐也未必能入寶國禪師法眼，我另選佳麗送他好了。”易蘭珠心念壹動，暗想：采花賊那有如此氣派？難道他們是朝廷暗中派來挑選秀女的？這王公子不知又是何等人物？正思量間，忽聞得天葉散人大喝壹聲：“好大膽的奸細，還不給我滾下！”雙掌齊揚，廊檐崩折，屋瓦紛飛，易蘭珠等四人在泥砂瓦片的煙霧中飛身下地。原來是白泰官憤怒難抑，無意之間，咬了咬牙，身軀稍沈，傳出壹微細的聲響，只這壹點兒音響，立刻就敗了事！
　　白泰官腳未沾塵，兩柄匕首拍拍兩聲，直向王尊壹飛去，大聲喝道：“采花賊原來是妳！”王尊壹身形驟起，壹柄匕首啪的壹聲釘在椅背上面，深入五寸，另壹柄直飛過來，卻給王尊壹雙指壹箱，將匕首箱住。說時遲，那時快，呂四娘縱躍如風，只壹起落之間，已撲到王尊壹身邊，霜華劍揚空壹抖，壹招“龍頂摘珠”，奔他咽喉刺去。王尊壹滑步旁竄，轉到壹根“滿堂紅”的旁邊，那“滿堂紅”是根銀鐵杵，下面有腳，上面托著蓮花，蓮花上明晃晃的點著四支紅燭，王尊壹急切之間找不著兵器，雙臂壹掄，把“滿堂紅”提了起來，呂四娘第二招“飛瀑流泉”，白光閃閃，竟似十幾口利劍同時刺到，王尊壹手腕壹翻，把“滿堂紅”當鐵棍使，壹推壹掃，壹招“橫掃千軍”，把呂四娘的寶劍格了開去！呂四娘怔了壹怔，想不到玉尊壹使的竟是少林派上乘的正宗伏虎棍法！
　　那王尊壹好不厲害，把劍格開，隨即壹招“挾山超海”，飛身壹躍，跳到呂四娘左側，“滿堂紅”向前壹送，雪亮的銀鐵杵尖，疾如箭駛，變成了少林派的大槍招數“烏龍出洞”，直向呂四娘小腹挑來，呂四娘見他槍法輕薄，勃然大怒，手腕壹翻，劍光如匹練般壹閃，自左向右壹旋，施展內家功力，竟把“滿堂紅”攔至外門，隨手壹劍“飛鷹搏兔”，又向王尊壹下三路刺到。王尊壹也不由得猛吃壹驚，這少女劍法果然少見，把“滿堂紅”壹番，用個“將軍下馬”，格登壹聲，恰把寶劍擋住。兩個追風逐電般，在寬闊的廳堂大戰起來。
　　呂四娘這邊打得已夠激烈，易蘭珠那邊，打得還要激烈萬分！天葉散人壹見易蘭珠飛身下地，霎地壹個“金龍探爪”，呼呼兩掌，接連發出，他快，易蘭珠更快，掌風人影中，易蘭珠的降龍寶杖已點向他面上雙睛，這壹招，換是旁人絕逃不了，那天葉散人乃是西域第壹高手，輩份比了因還要高半輩，武功也確有獨到之處，袍袖壹拂，反手壹掌劈出，以攻為守，消了來勢，易蘭珠道聲：“可惜，妳這樣武功，竟然自甘下賤！”手腕壹翻，降龍寶杖又卷地掃來，天葉散人縱身躍避，變掌為拿，施展分筋錯骨中的絕招，向易蘭珠空門襲擊。那料易蘭珠突把降龍寶杖當成青鋼劍用，右手倒握棒梢，盤空壹繞，身移步換，避招進招，降龍寶杖倏的翻起，刺到腰間，那邊廂八臂神魔薩天刺擋住了白泰官，大力神魔薩天都見易蘭珠杖法厲害，虎吼壹聲，卷起衣袖，露出粗如木柱的雙臂來。天葉散人正被易蘭珠逼得無法招架，薩天都恃著神力，蠻沖蠻打，拳足並用，左腳壹挑，右拳跟著劈胸打出，恰恰替天葉散人擋住。易蘭珠的寶杖來得疾如雷霆，壹杖戳在薩天都腰間，薩天都恃著銅皮鐵骨，周身刀槍不入，向前壹挺，大聲喝道：“老丐婆妳奈得我何？……哎喲，妳使的什麽妖法？”腰間又痛又癢，咕咚壹聲，倒在地上，滿地打滾！忽地捧腹大笑起來，周身酸軟，原來易蘭珠這杖，正正戳在他的笑腰穴上，他本來不怕點穴，元奈易蘭珠數十年功力，用的又是內家真力，薩天都到底還不是金剛不壞之軀，如何抵受得了？
　　哈布陀本待助王尊壹雙戰呂四娘，見天葉散人危險，大叫壹聲：“寶國禪師速來！”與海雲和尚兩側挾擊，哈布陀使的是流星錘，海雲和尚前晚被呂四娘削斷長劍，現在已新換了壹把，哈布陀先到，給易蘭珠寶杖壹挑，把兩個流星錘挑過壹邊，海雲和尚沖來，長劍壹招“長虹經天”，分心刺到。驀然間眼前人影壹晃，只聽得易蘭珠笑道：“妳來得好！”海雲和尚突感手腕壹陣酸麻，手中長劍已給、奪去！
　　易蘭珠本來有壹把短劍，名為“斷玉”，乃是晦明禪師留下的鎮山雙劍之壹，與遊龍劍同有削鐵如泥的功效。但她因輩份極尊，這次南來卻並不把劍帶在身邊。(她已是天下劍法的第壹把好手，對付後輩，不值得用劍了。)不料這時驟然碰著幾個壹流高手襲擊，用降龍寶杖，雖然不懼，但到底不是非常熟手。這時見海雲和尚長劍刺到，正合心意，劈手奪過，大聲笑道：“妳們既然圍攻，那可怪不得我拿妳們祭劍！”長劍寒光閃閃，連下殺手，不過片刻，海雲和尚已先中了壹劍，跳出***，取劍再鬥！天葉散人與哈布陀拼命抵擋，兀是處在下風！
　　這時門外人聲鼎沸，大門砰的壹聲給人踢開，了因和尚為首，提著碗口粗的禪杖，大踏步走來，雙眼壹掃，不禁驚呼：“原來是妳！”掄動禪杖，飛身撲上，“迅雷擊頂”，直向易蘭珠後腦打落。易蘭珠倏的壹個轉身，左手降龍寶杖壹格，右手長劍斜斜向外壹推，壹招“白鶴啄魚”，直點了因胸膛，了因立起禪杖，壹個翻身“烏龍盤樹”，橫掃易蘭珠中路，易蘭珠長劍壹格，翻過壹邊，哈布陀與天葉散人兩邊搶上，這三人功力，都是非同小可，了因的神力尤其驚人，壹支禪杖，前挑後蓋，左擋右架，呼呼轟轟，易蘭珠力敵三人，堪堪打成平手。
　　呂四娘與王尊壹鬥得正酣，見許多錦衣衛士湧進，劍法催緊，疾如電掣，唰！唰！唰！渾身上下，卷起幾道白虹似的劍光，繽紛飛舞，王尊壹武功雖強，幾曾見過這樣劍法？慌忙退時，呂四娘壹劍橫削，貼著鐵杵，“順水推舟”橫削王尊壹手指，王尊壹大吼壹聲，幾十斤重的“滿堂紅”脫手擲出，呂四娘飄身壹閃，那根“滿堂紅”直飛過來，鐵杵尖，正中壹名黑衣衛士的咽喉，哎喲壹聲，仰翻倒地，頸血四濺，鐵杵竟是貫喉而過！
　　唐曉瀾仗著遊龍寶劍，連削衛士們的兵刃，這時薩天都酸麻漸消，只是氣力還未完全恢復，見眾衛士抵擋不住，壹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撲向唐曉瀾。唐曉瀾劍尖壹擺，側身疾刺。薩天都畏他寶劍，倒不敢硬接，大喝壹聲：“好小子，拿過劍來！”身子壹騰，走偏鋒，穿側翼，左掌壹圈，右指壹扣，運用擒拿手法來搶唐曉瀾的寶劍，本以為唐曉瀾武藝低微，不堪壹擊，那知唐曉瀾跟楊仲英學了五年功夫，楊仲英雖不是頂兒尖兒的人物，但與雙魔相較，也差不了多少，而且楊仲英練的是正宗的嵩陽派內功心法，傳給唐曉瀾，唐曉瀾練了五年，根基已穩，劍法上無形中高了許多。他的追風劍法迅捷異常，薩天都太過大意，猛撲擒拿，冷不防唐曉瀾手腕壹翻，寶劍自下而上，急挑上來，喝聲“著！”薩天都剛剛被易蘭珠打壹杖，行動稍滯，左臀又中了壹劍！
　　遊龍劍鋒利異常，劍尖入肉五寸。薩天都痛得大吼：“好小子，拿命來！”更不換招，雙掌向下便按。薩天都號稱“大力神魔”，這雙掌之力，何止千斤，唐曉瀾剛才那劍，不過壹時僥幸，這時劍未撤回，薩天都雙掌已如迅雷下擊，焉能躲避，只道此命休矣，不料掌風過處，只覺頭頂似給刀削壹樣，火辣作痛，但卻並沒受傷。唐曉瀾睜眼看時，只見呂四娘運劍如風，已把薩天都直逼出去！壹摸頭頂，微有血絲，頭發脫落了壹大片！
　　這時衛士再度圍來，唐曉瀾見強敵已退，心神稍定，右手壹揚，滿握飛芒，電射而出，嘶嘶亂響，似流星飛墜，驚雷驟落，眾衛土未曾見過飛芒暗器，武功稍低的，已是給他傷了幾個。王尊壹在衛士手中，搶過壹口單刀，笑道：“唐兄弟，將劍交給愚兄保管了吧！妳我壹見投緣，我絕不能叫他們傷妳！”唐曉瀾怒道：“虧妳壹表斯文，原來卻幹采花勾當，誰與妳這下三門的小賊做兄弟！”遊龍劍疾發如風，全使辣招“猴猿獻身”“仙人指路”“猛雞奪粟”，向王尊壹進攻。王尊壹面招架，壹面笑道：“哈哈，什麽采花？唐兄弟，妳說我采花？妳不怕笑折了這裏武林宗匠的牙齒？”唐曉瀾狠狠說道：“什麽武林宗匠？妳這些狐群狗黨，還不都是壹丘之貉！”遊龍劍回劍震開，王尊壹哈哈大笑，手起壹蕩，把唐曉瀾寶劍震開，壹刀向唐曉瀾手腕劈來，唐曉瀾劍訣壹領，“孤鶴淩波”，躍身避招還招，和王尊壹鬥在壹起。王尊壹武功雖比他高，想奪寶劍，壹時之間，卻不能夠。
　　這時侍衛越來越多，呂四娘展開玄女劍法，將薩天都又刺了壹劍之後，急忙退回與唐曉瀾並肩作戰。仗著呂四娘的劍法通玄，唐曉瀾的寶劍鋒利，眾衛士不敢近身。可是己少敵多，王尊壹的高手，多是少林派的上乘功夫，呂四娘和唐曉瀾二人叠遭兇險，十分危急！
　　那邊廂易蘭珠惡戰了因和尚、天葉散人與哈布陀三個壹等壹的高手，雖是不能取勝，卻已完全占了上風。了因等三人只能靠互相呼應，連環夾擊之力，才能勉強抵擋得住。易蘭珠見衛士紛紛湧來，大堂中到處是人，眉頭壹皺，暗中稟道：祖師在上，恕我大開殺戒！劍法倏變，只見劍花錯落，冷電精芒，飄渺無定，使到急處，宛似千方條銀蛇亂掣，了因等三人連連後退。易蘭珠身法如風，繞場疾掠，東壹劍，西壹劍，出手迅捷無倫，衛士們方見人影晃處，身上已經中劍，片刻之間湧進大堂的幾十名黑衣衛士。竟然倒下了壹大半，每個人身上都受了壹兩處劍傷！
　　易蘭珠使的這路劍法，也是天山劍法中的追風劍法，不過雖然同是壹路劍法，在易蘭珠使來，比唐曉瀾厲害豈止數十百倍！還幸易蘭珠壹念慈悲，負峰所刺，都是關節與不致命的穴道之處，目的只在使敵人消失戰鬥力量。
　　易蘭珠繞場壹周，衛士們倒了壹大半，武功稍強的未受劍傷也紛紛後退，了因和尚等人大驚，急忙起來纏鬥，易蘭珠心想：擒賊擒王，看來這王尊壹是他們首領，把這廝擒住，先破了采花怪案再說。主意打走，長劍壹抖，壹個“樓膝拗步”飄風般閃到王尊壹右側，壹招“玉女投梭”橫刺過來，王尊壹單刀壹擱，叮當壹聲，斷為兩截。了因嚇得心膽皆裂，禪杖急急掃來，哈布陀的流星錘也連環打到，易蘭珠壹擊不中，已給他們二人攔住。
　　呂四娘見易蘭珠如此出手，也猛然醒悟，霜華劍疾發如風，接連闖過幾名衛士的堵截，腳尖壹點，騰身掠起，忽地，壹招“天山雪崩”，半空殺下，寶劍直刺王尊壹頸項。薩天都弓身壹躍，急便貓鷹撲擊的絕技，也騰起身來，舍死忘生，在半空截擊，十只長可逸尺的指甲，壹齊刺到，兩人功夫都是高強之極，半空中誰都難於閃躲，呂四娘肩頭中了壹爪，薩天都胸膛也中了壹劍，還是呂四娘功力較高，中了壹爪，連人帶劍轉了個圓圈，把湧來的衛士又傷了幾個，寶劍壹揮，仍然指到王尊壹背後！而薩天都吃了壹劍，蔔聲墜地，已是不能動彈！
　　王尊壹繞場疾走，忽覺背後金刃劈風之聲，身形壹矮，驀地“翻身射虎”反手壹拿，左手雙指疾點呂四娘的“竅陰穴”，右拳如箭，沖打呂四娘前心，這是少林派“伏虎拳”中的救命絕招，敗中求勝。呂四娘逼得改攻為守，吞胸吸腹，晃身急閃，霜華劍發出去，圈回來，猛地第二劍又卷地掠來。王尊壹絕險已過，心神稍定，左拳右掌，反擊呂四娘下盤，壹名黑衣衛士縱躍如風，手提兩柄銅錘，左砸右壓，及時趕到，這名衛士名叫彭雲應，乃是哈布陀副手，功力也非尋常可比，呂四娘看看得手，忽遭阻截，勃然大怒，猛然壹振手腕，劍鋒倒削，使出玄女劍中的絕招“秋水橫舟”，從雙銅之下鉆過，仍向王尊壹胸膛刺去。彭雲應武功精熟，橫退兩步，雙銅急砸，呂四娘本以為可從銅底鉆過，那料彭雲應先退後復上，方位恰到好處，眼見這雙銅落下，就算王尊壹給她寶劍刺中。她也免不了頭破血流之災。
　　呂四娘遭逢絕險，退已無及，不顧壹切，霜華劍仍然向前猛刺。正在這死生俄頃之際，彭雲應與呂四娘都驀然給人壹扯。分開兩邊。
　　正是：
　　強中更有強中手，柳暗花明又壹村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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