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回 鐵掌神彈 武師傳絕技 縱情使氣 玉女肆嬌嗔
　　十指如鉤，劍光似練，柳先開分明看見八臂神魔已抓到少女脅下，不知怎的，卻突然怪吼壹聲，拔起壹丈多高，斜掠出去。看他身法精純，不似受傷，猜不透他何以即將得手，卻又倉皇撤走？再看那少女時，只見她左手捏著劍訣，右手寶劍斜指前方，面色凝重，目不轉晴的註視著薩天刺，顯見也是十分緊張。薩天刺雙臂箕張，眼似銅鈴，與那少女面對著面，誰都不敢挪動腳步。柳先開看得十分納罕。
　　柳先開不知，就在剛才那閃電之間，兩人已交換了幾招，八臂神魔薩天刺壹爪抓去，把對方閃避的速度都已計算在內，算準這壹抓定可抓著，那知指甲微壹沾裳，少女腳步不動，壹個吞胸吸腹，酥胸凹了半寸。假如薩天刺的指甲能再長半寸，便可力貫指尖，把那少女的胸膛撕開，但薩天刺的長臂業已放盡，無能為力，就差了這麽半寸，少女的劍鋒已是斜削過來。薩天刺頭頂壹涼，趕忙雙臂硬往下沈，頭仰肘翻，攻守兼施，令那少女無暇再刺，這才得以劍底逃生，但饒是如此，頭頂亂蓮蓬的長發已給劍鋒削去壹綹！
　　這少女也暗自驚異，她的玄女劍法，自信已練到出神入化，不料仍給敵人逃脫。心道：八臂神魔果然名不虛傳，怪不得師傅叫我小心在意！
　　兩人全神貫註，伺機襲敵，雙方都不敢先行發難。過了壹陣，少女忽然噗嗤壹笑，叫道：“再來好！”就在這壹瞬間，薩天刺身形驟起，十指淩空抓下，他是想趁這少女壹笑分心，把她擊倒。那料少女是引他先發，早有防備，寶劍壹抖，在頭頂上打了壹個盤旋，金刀挾風，壹沖壹絞，解招還招。薩天刺身形急轉，左掌變抓為拿，雙方換了壹招，薩天刺腳踏實地，攻勢發動，撲擊淩厲，其中又夾以抓裂、點打之法，十指長甲就如利刃壹般，壹派兇狂之勢，手腳起處，全帶勁風！比大戰關東四俠之時，有過之而無不及！柳先開看得暗暗驚心，那少女卻是氣定神閑，劍光閃閃，衣袂飄飄，翩如驚鴻。戰到分際，盈盈壹笑，劍招倏變，寒光四射，忽聚忽散，看來毫不兇狠，卻如流水行雲，極得輕靈翔動之妙！原來那少女是引他先發，然後挫其銳氣，擊其暮歸，薩天刺給裹在劍光之中，拼命舍鬥！柳先開這才喘了壹口大氣，定了心神。暗想：大哥的劍法已是罕見的絕技了，這少女又似乎還在大哥之上，真不知她這小小年紀，如何練得到這種地步？心念壹動：大哥叫我避上邙山，莫非與此少女有關。正思量間，遠處又是壹聲怪嘯！
　　柳先開聽得分明，這嘯聲競是大力神魔薩天都所發，暗暗著急。猛聽得那少女叫聲：“著！”凝眸看時，這壹場驚心駭目的惡鬥已分出勝敗！薩天刺肩頭紅了壹片，跳出場心。唐曉瀾在旁嘶聲喊道：“叫他把背上的孩子放下來！”喊聲未停，薩天都已在山坡上現出身形。
　　薩天刺壹見弟弟來到，心中大喜，十指飛揚，負傷再撲，薩天都面目青腫，虎吼壹聲，揮拳急上助攻。少女寶劍壹指，直奔薩天都殺來，薩天刺利爪向下壹探，抓向少女的“血海穴”，少女劍法迅捷之極，劍鋒壹顫已把薩天都劃壹道傷口。薩天刺的指甲方自沾衣，那少女身形壹閃，三尺青鋒猛甩回來，“烏龍卷尾”反向薩天刺雙腿卷去。薩天刺雙臂壹抖，身形扳起，叫道：“用重手法打她！”薩天都這兩下連受創傷，大怒若狂，雙掌翻騰，連環猛掃，直如巨斧開山，鐵錘鑿石。少女不敢過分逼近，劍尖閃動，乘隙進招。薩天刺身手迅疾，十指長尹，又抓過來，雙魔左右夾攻，頓時間反客為主，把少女困在核心！
　　薩天都功力原自不弱，剛才不知敵人虛實，躁妄進攻，吃了壹劍，再度進攻，在哥哥掩護之下，運“金剛大力手法”硬搶少女的寶劍，掌風虎虎，掌風劍風，互相激蕩，少女發招，受了影響，劍點落處，準確已不如前。往往在敵人要穴之際，受掌風壹震，偏出少許，而薩天刺的利爪隨即閃電攻來！要知少女劍法勝在輕靈迅捷，招數奇妙，論功力卻比薩天刺還差壹籌，這番雙魔夾擊，各有獨門武功，相輔相成，威力何止增加壹倍，少女被迫轉攻為守，劍法再變，渾身上下，壹片寒光閃閃。三人在山石之間，進攻退守，左右盤旋，雙魔雖占上風，少女也自不弱，只打得個難解難分！
　　柳先開疑神觀戰，正自緊張，忽聽得身旁唐曉瀾痛苦呻吟，雙目半開半閉，面色瘀黑，料是體內毒氣已蔓延開來！柳先開這壹急非同小可，顧不得再看場中激鬥，趕忙把唐曉瀾胸衣撕開，用碎石劃了壹道傷口，給他放血，唐曉瀾氣息籲籲，低聲說道：“柳大俠妳別管我，快逃命吧！”柳先開道：“不要胡想，妳死不了，咱們走！”把唐曉瀾挾起，正待從另壹面下山，猛聽得雙魔高呼酣鬥之聲，少女劍法已漸散亂，柳先開不覺躊躇，想到：“這少女壹片好心，拔劍相助，替自己擋著雙魔，如何好舍她而去？”待放下唐曉瀾時，又見他雙目緊閉，脈息甚細，只怕自己若去動手助那少女，未能取勝，唐曉瀾亦無法救治！壹時沒了主意。雙魔越殺越兇，呼聲撼地，柳先開壹咬牙根，說道：“江湖上義氣為先，寧教身死，不教名滅。這位小哥，但願妳吉人天相，絕處逢生。”把唐曉瀾往地下壹放，飛步下山。
　　剛跑得幾步，山頂上空驀地傳來了巨鳥長鳴之聲，叢林茂草之間，山禽亂鳴，和和飛起。柳先開不覺壹怔，心想是什麽怪鳥猛禽，如此聲勢？轉瞬間頭頂呼呼風響，兩只大鵬，壹黑壹白，雙翅張開，竟如磨盤大小，疾飛而過。雙魔各自壹聲怪嘯，躍出場心。就在此際，流泉飛瀑之旁，驀然出現壹人，竟是個獨臂的老尼！柳先開全神貫註大鳥，沒註意到老尼是什麽時候來的。
　　獨臂老尼顫巍巍的走了幾步，揚聲叫道：“徒兒，還未了結麽？”雙魔驀然轉身，如飛逃跑，扔下話道：“獨臂老尼，有膽的就到貓鷹島來找我們！”老尼“哼”了壹聲，叫道：“妳等著吧，自然有人挑妳老巢，現在先叫妳留下壹點東西！”撮唇壹吹，壹雙大鵬疾飛而去，轉瞬之間，又再飛回，落在獨臂老尼雙肩上，長喙刪著雙魔頂上的頭巾。少女笑著飛跑上來，撫弄兩只大鵬，忽然撅著嘴道：“為什麽不叫小黑小白啄他們壹口？”老尼笑道：“妳也曾和他們試了招來，難道還不知道他們深淺？小黑小白如何傷得了他們？他們是怕我的聲威，不敢和小黑小白糾纏，猛不防才著了道兒！”少女又嬌笑道：“師傅，我的劍法怎樣？可以出道了吧？”老尼道：“妳的劍法比師兄們都強，只是妳的仇人比雙魔何止厲害千倍萬倍？我的功夫已傾囊相授，妳現在已有了七八成火候，再磨練幾年，雙魔不是妳的對手！至於能否報仇，那就只能看妳的運氣了。”說罷向柳先開處緩緩行來，笑道：“我們師徒只管說閑話，敘家常，可把貴客冷落了！”
　　柳先開又驚又喜，想不到竟在邙山之上，遇到前輩神尼。這獨臂老尼，劍法精絕，只是極少與人爭鬥，近三十年來，沒人知她蹤跡。據武林前輩所傳，她本是明朝最後壹個皇帝允禎皇帝的幼女，名叫長平公主。闖王進京，崇禎在煤山自縊，臨死之前，擔心長平公主受到侮辱，用劍斬她，斬斷壹臂，長平公主倒在血泊中掙紮呼號，祟禎擁劍嘆道：“誰教妳生在皇家！”長平公主才得以保全壹命。後來闖王入宮，優禮明室，見長平公主慘狀，嘆道：“上何太忍？”叫宮女扶她回宮調養，並請禦醫給她治療。此事不獨見於武林傳說，而且載於歷代通鑒輯覽，諒非虛假。至於後來，長平公主怎樣出宮學藝，獨創壹家，那就人言人殊，演為許多神話性的傳說了。
　　柳先開壹算清朝入關已六十多年，想不到她還健在，急忙施禮。獨臂老尼道：“關東四俠，豪俠仗義，名不虛傳！”指著唐曉瀾道：“他定是受了八臂神魔毒爪所傷了！”柳先開道：“還望神尼解救！”獨臂老尼道：“別的我不敢誇口，解治蛇毒，我還可以。”柳先開上前扶起了唐曉瀾，在他耳邊說道：“沒事了，雙魔已給打跑了。”唐曉瀾雙目微開，低聲問道：“我的侄女兒呢？奪了過來沒有？”
　　柳先開道：“給他帶走了！”唐曉瀾雙眼壹翻，又暈過去。獨臂老尼道：“是我疏忽，只想看瑩兒試招，沒想到那女娃子是魔頭搶來的。”柳先開道：“救命之恩，已不敢忘！”獨臂老尼道：“妳且隨我同到山居，等會還有妳的幾位好友來訪。”柳先開心想，自己在河南除了楊仲英外，可並沒有什麽好友，心中頗覺奇怪。
　　唐曉瀾自己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悠悠醒轉，只覺幽香襲人，睜眼壹看，柳先開已不在身旁，自己躺在壹間精室之中，房間布署得清雅絕俗，冥心潛索，只記起那少女與雙魔相鬥，柳先開把自己放在地上，以後就不知道了。心想，莫非是那少女把雙魔打敗，將自己救了，這裏是她的臥房？掙紮欲起，但覺百骸欲散，綿軟無力，再睜眼看時，只見墻上壹副對聯，寫道：
　　“鐵肩擔道義
　　辣手著文單”
　　中間壹幅中堂，寫著壹首長詞，詞道：
　　“渡江天馬南來，幾人發是經綸手？長安父老，新亭風好，可憐依舊！夷甫諸人，神州沈陸，幾曾回首？算平戎萬裏，功名本是，真儒事，君知否？況有文日山鬥，對桐陰，滿肩清晝。當年墮地；而今試看；風雲奔走。綠野風煙，平泉草木，東山歌酒。待他年，整頓乾坤事了，為先生壽。”
　　上下款寫的是：“寫辛棄疾水龍吟詞為留良先生壽晚華亭陳臥子書。”唐曉瀾常聽周青談論前朝的誌士豪英，知道陳臥子(即陳子龍)是明末的抗清英雄，並以詞名為世所重。(羽生按：近人龍榆生編《近三百年名家詞選》，即以陳子龍詞冠其首)滿清入關後，他在太湖舉兵，事不密，竟被俘虜，在押解途中，投水自殺。唐曉瀾粗解詩書，大致領略辛棄疾這壹首詞是悲國土淪亡，以恢復神州為誌，並與友人共勉的。同中有“文章山鬥”之句，那麽陳子龍寫此送給“留良”，這位“留良”先生必然是壹代大儒了！驀然想起來道：“這位留良先生，莫非就是浙東名儒呂留良！”呂留良在明亡之後，拒絕清廷微聘，削發為僧，著書宣傳攘夷，影響極大。唐曉瀾自幼在江湖流浪，未曾好好讀書，呂留良的書他也並未讀過，可是久聞其名，心中久已佩服。
　　正沈思間，房門忽然輕輕開了，昨晚所見的少女走了進來，盈盈笑道：“哎，妳醒了麽？”唐曉瀾道：“多謝女俠救命之恩，請恕我不能行禮。”那少女笑道：“那是我師傅救妳的命，與我無關。餵，妳不必‘女俠’長‘女俠’短的叫我，我還未出師呢！妳叫找呂四娘好了！”唐曉瀾心念壹動，輕輕叫道：“呂四娘？哎，那麽妳是呂留良先生的——”呂四娘笑著接道：“孫女。”唐曉瀾不禁呆呆的望著她，想不到這位壹代大儒的孫女，竟有絕頂武功！
　　呂四娘輕輕笑道：“小弟弟：妳今年幾歲了？”唐曉瀾道：“十六歲了。”呂四娘道：“十六歲有這樣的功大，也很不錯了，小小年紀，居然有此膽量，敢與雙魔爭鬥，怪不得我師傅說妳是可造之材，替妳悉心療治。我比妳大三年，妳幹脆叫我呂瑩姐姐也行。”唐曉瀾這才知道這少女名叫呂瑩，“四娘”大約是她在家中的排行。心想：她比我只大三年，武功卻還在關東四俠、神魔雙老之上，我再練十年，怕也未必趕得上她，不覺暗自慚愧。呂四娘又道：“妳讀過我祖父的書嗎？”唐曉瀾羞赧答道：“沒有。但對他老人家大名，卻是久已如雷貫耳。”呂四娘又笑道：“學武的人也該讀壹些書，妳現在正是求學的年紀，我送他老人家著的壹本《攘夷錄》給妳吧。”唐曉瀾越發不好意思，低頭道了聲：“多謝姐姐！”對呂四娘佩服之極，只覺她儼如無人，令人不敢逼視。
　　歇了壹陣，有壹個蒼老的女聲在鄰房問道：“那孩子沒事了嗎？”呂四娘應了壹聲：“沒事了！”轉過頭來對唐曉瀾道：“我師傅叫妳呢！妳下床走走看，看行麽？”唐曉瀾下床行了幾步，只覺氣爽神情，毫無痛苦，大喜說道：“姐姐，妳帶我去謁見她老人家。”
　　鄰房布置好像壹個庵堂，正中的神像卻給壹幅黃布遮住，看不清楚。唐曉瀾壹走進來，就聽得壹個熟悉的聲音叫他道：“曉瀾，妳的命總算是拾回來了，快過來，見這位神尼。”叫他的人正是萬裏追風柳先開。在他旁邊端坐著那個獨臂老尼，還有壹個老頭子卻不知是誰。唐曉瀾過來叩謝，卻不知道這老尼姑的法諱，該是怎麽個稱呼。老尼微微笑道：“我沒有法號，名字呢，也早已不用了，江湖上都稱我為獨臂老尼，妳也就這樣叫我吧。哎，妳不必多謝我，妳應該多謝柳大俠，他從太行山壹直把妳負到這兒！”唐曉瀾又恭恭敬敬的向柳先開磕了三個響頭。柳先開壹笑把他拉起。
　　呂四娘見過了師傅後，對旁邊老頭子道：“嚴叔叔遠道而來，莫非家父有什麽事麽？”獨臂老尼說道：“妳的嚴叔叔叫妳回去。”呂四娘陡然壹震，那姓嚴的老頭子道：“妳爸爸年老，近來又有點小病，很想念妳。”獨臂老尼道：“瑩兒，妳在我門下九年，武功比妳師兄們都學得多，我也沒有什麽教給妳了。妳趕明兒就回去吧。”呂四娘壹陣難過，獨臂老尼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妳是我最得意的徒兒，妳要切記我的教訓。妳回家探親之後，去打聽妳大師兄的蹤跡，看看他的為人，若他真個背叛師門，妳就把他的首級拿來見我！”柳先開聽得大驚，正當此際，山門外幾聲長嘯，獨臂老尼站起來道：“嗯，他們也都來了！”
　　兩扇山門，慢慢推開，獨臂老尼歡然說道：“玄風道長，別來無恙！”山門外影綽綽的立著三人，正是失東四俠中的玄風、朗月和陳元霸。玄風道長長揖到地，說道：“仰仗神尼之力，嚇走兩個魔頭，貧道這廂有禮了。”柳先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大哥叫他避上邙山，用意就是引那兩個魔頭來見獨臂老尼。
　　獨臂老尼將關東四俠帶回庵堂，介紹了那個姓嚴的老頭子。這人卻不是什麽武林中人，而是呂留良的門生，也是漸東的壹個名儒。數十年來，在東南沿海傳播呂留良的學說，和呂四娘的父親呂留良同是密謀抗清的義土，玄風道長也久聞其名，拱手笑道：“咱們壹文壹武，殊途同歸，南北齊心，何愁不光復漢家故業。”獨臂老尼眼圈壹紅，望著佛堂中的神庵，怔怔出神。關東四俠都知道她是前朝公主，心傷故國，悵觸前塵，壹時間都說不出話來。
　　過了壹陣，獨臂老尼霍然說道：“貧尼道心未凈，貽笑道兄。”玄風道長咳了壹聲，將話題引了開去，說道：“幾年前聞說雙魔各破壹足，我就料到是大師所為。”獨臂老尼笑道：“三年前，我雲遊至八達嶺，巧遇這兩個魔頭，他們不知進退，定要與我比武。那時他仍惡跡未彰，所以我只略施懲戒。”玄風道長道：“幸好大師刺傷他們，要不然這次太行山之會，我們更難逃毒手。”當下將雙魔受允禎之聘，在太行山上，殺害北五省豪傑之事說了，獨臂老尼眼眶欲裂，恨恨說道：“早知如此，今日我必不放他們過去。”
　　說了壹陣，獨臂老尼又道：“四俠近年可有到過江南麽？”玄風道：“我們四兄弟十年來足跡未過長江。”獨臂老尼道：“聽說我那大徒弟勾結江湖巨盜，為患客商，四位亦有所聞麽？”玄風搖了搖頭。獨臂老尼道：“我在世間，他尚有所顧忌，所以雖然不守佛門清戒，仍不敢公然作歹為非，只恐我死了之後，沒人能制服他。”玄風吃了壹驚，原來獨臂老尼傳下八個弟子，除呂四娘外，其他七人都已出師，散在江商，號稱江南七俠。為首的名叫了因，是個和尚，武功最高，曾以壹根禪杖，連敗十二個高手，技壓江南。七俠雖同出壹門，武功本領卻是參差不齊，排行第七的甘鳳池威名最盛，但內功外功，比起了因，卻還相差頗遠。再其次是排行第五的白泰官，至於路民瞻、李源、周潯等又等而下之，並不見得如何出類拔萃了。路民瞻和周潯曾到過關東，以前輩之禮，見過玄風，玄風和他們試招，不過三十招，兩人都敗了下來。當時玄風還這樣心想：何以獨臂老尼的弟子如此平庸，想那甘鳳池和了因，雖然威震江南，好象也是有限，而今見獨臂老尼如此壹說，不禁驚疑。獨臂老尼指了指呂四娘，微微笑道：“她今天試劍，能獨自戰敗八臂神魔也算難得了。但還要再鍛煉幾年，才制得住她的大師兄。”
　　玄風聽了更是吃驚，看那呂四娘顰顰淺笑，儼然還是個天真未鑿的小姑娘，真不敢相信她劍法如此厲害。柳先開道：“大哥，我的性命就是這位姑娘救的。”玄風不由不信，說道：“原來不待神尼出手，已把這兩個魔頭打走了。”獨臂老尼笑道：“這又不然，她沒有那樣的功夫，後來大力神魔加入戰團，是我現身他們才狼狽逃遁。”緩了壹緩又道：“這兩年來，我對了因不守清規之事，隱有所聞，所以特別傳了瑩兒玄女劍法，若他將來為非作歹，就叫瑩兒替我清理師門。但恐她功力未深，到時還望四俠助壹臂之力。”玄風聽了，做聲不得。獨臂老尼又道：“瑩兒明天下山，以後在江湖闖蕩，還望四俠招扶招扶。”關東四俠，連稱不敢，陳元霸笑道：“女俠壹出，剛好湊成江南八俠，比我們人多壹倍，南北呼應，也可以互壯聲勢。”獨臂老尼黯然說道：“便願如此！”陳元霸壹想，才知失言，那了因若入了歧途，如何算得俠士，搭訕笑道：“可惜女俠要到江南，要不，咱們同往京師把紫禁城也鬧個天翻地覆！”呂四娘驀然揚眉說道：總會有這麽壹大！“關東四俠，相顧驚詫，獨臂老尼卻輕輕說了句：”壯誌可嘉，但還要膽大心細。“浙東名儒嚴洪逵緩緩說道：”侄女，妳祖父著書立說，反虜攘夷，所揭的是堂堂正正之旗，我們要逐滿人出關，恐不是荊軻要離之行，所能濟事。“要離荊軻是春秋戰國時的俠士，荊軻刺秦王，要離刺慶忌，都是名傳千載的遊俠行事。嚴洪這此說，意思是不贊成用暗殺的手段，去解決國家大事。而且含有貶抑遊俠的意思。玄風聽了大為不悅，冷冷說道：”只恐儒生空言，也無補於事！“呂四娘粉臉壹紅，低聲說道：”多謝叔父教訓。我看還是太史公說的有理，以真儒之識，配俠士之義，然後大事才有可為。“呂四娘所引的話，出於司馬遷(太史公)《史記》中的”遊俠列傳序“嚴洪逵聽了，拈須笑道：”原來妳這些年來，也還未拋荒書本。“呂四娘呷了口茶，低掠雲鬢，忽幽幽問道：”在寬可長大了？還跟我爸爸讀書嗎？“嚴洪逵道：”他長得比妳爸還高半個頭呢！他讀書極勤，諸子百家，無所不窺，看來將來能傳妳祖父衣缽的，就是他了。“唐曉瀾在旁邊聽得出神，雖然不知”在寬“是誰，聽得呂四娘如此親切的談他，心中忽如電流通過，滿不是味兒。
　　玄風道長拍了拍唐曉瀾肩頭，嘆口氣道：”周大俠是我幾十年老友，他把妳重托於我，我不能不管，但我們四人流浪江湖，新近又和四皇子作對，更不能安定下來，教妳武藝。“說到此處，頓了壹頓，對獨臂老尼說道：”還望神尼念他是淩大俠嫡系，將他收作弟子。“唐曉瀾大喜，趕忙過來就要磕頭，獨臂老尼卻不待他磕頭，就壹把將他扶起。
　　獨臂老尼微笑說道：”我年紀老邁，收了瑩兒之後，已發誓不再收徒。北五省還有壹位大名鼎鼎的英雄，玄風道兄何不將這孩子送到那裏？“玄風拍掌說道：”神尼說的是鐵掌神彈楊仲英麽？“獨臂老尼說道：”正是。“玄風壹想：楊仲英技藝不在自己之下，此番太行山之會，他居然能在雙魔掌下逃脫出來，可知寶刀未老，技業有長。他和自己又是幾十年深交，把唐曉瀾托付給他，極為合適。當下說道：”神尼既不肯收徒，那只有麻煩楊老英雄了。“壹宿易過，第二日壹早，關東四俠和呂四娘等下了邙山，分成兩路，四俠帶了唐曉瀾去投楊仲英，呂四娘和嚴洪逵回南方老家，山下道別，唐曉瀾呆呆的看著呂四娘絕塵而去。呂四娘在馬上揚手說道：”小弟弟，過幾年我到東平看妳！“楊仲英家住山東東平縣，東平縣有壹個大湖名為東平湖，楊家背山面湖，朝輝夕陰，風景佳麗，這日唐曉瀾隨關東四俠來到楊家莊外，但見山巒起伏，湖水晶瑩，湖濱柳樹成行，山崗秀草沒脛，唐曉瀾未至楊家，已自愛上了這個地方。上到半山，忽見幾座平房，依山建築，樹蔭中壹座平臺，臺上壹個女孩子正在練武，手持壹張彈弓，將彈子打上半天，然後再發彈子與它相撞，彈子越發越多，在半空中相互碰撞，宛如流星趕月，十分好看，玄風贊道：”神彈絕技，家學淵源，將門虎女，名不虛傳！“那女孩子回過頭來，看見唐曉瀾噗嗤壹笑，說道：”那天晚上，沒有把妳嚇死呀！“玄風道長道：”柳青，妳回去告訴爹爹，說關東四俠求見！“那女孩子連笑帶跳的跑回家去了。玄風道：”楊仲英膝下無兒，只此壹女，把她寶貝得了不得。“柳先開道：”我聽山東武林同道說，有個女神童叫楊柳青，想必就是她了。“玄風道：”正是。她爸爸喜愛楊柳，所以給她起了這古怪的名字。“說話之間，楊仲英已迎了出來，大聲叫道：”是什麽風把妳們吹來的呀！“說罷又向柳先開和陳元霸謝過那晚相助之恩，楊柳青在旁笑道：”還有這位小哥，那晚打了壹大把飛芒，妳也該向人道謝呀！“楊仲英哈哈笑道：”我老湖塗了，這位小哥的暗器打得不壞！“玄風使了壹個眼色，唐曉瀾撲通跪倒，叩了個響頭，揚仲英連忙拉起，問道：”這是什麽意思？“玄風道：”這孩子孤露無依，求老哥收他為徒。“楊仲英皺皺眉頭，說道：”回去再說！“楊仲英把眾人迎回家中之後，把玄風拉過壹邊，談了好久，這才回過頭來對唐曉瀾道：”妳把以前學過的功夫演給我看看！“唐曉瀾解下遊龍寶劍，欠身行了壹禮，把追風劍法施展開來，只見冷電精芒，滿庭飄虹。楊仲英道：”好，行了！“楊柳青瞪著壹雙小眼，盯著那把遊龍寶劍。
　　楊仲英道：”憑著妳那晚的壹把飛芒和這手追風劍法，我收妳為徒！“唐曉瀾大喜，當著關東四俠之面，恭恭敬敬的行了拜師之禮。玄風舉手向楊仲英道賀，說道：”徒擇師師也擇徒，大哥，這個徒兒，我擔保妳稱心滿意！“楊仲英笑了壹笑，忽然正色對唐曉瀾道：”我嵩陽門下，戒律素嚴，現在我將十二戒條，逐條念給妳聽，妳要詳細忖度，若不依得，早早出聲，我不強妳。“唐曉瀾垂手旁立，聽他念道：”第壹條不許**偷盜！“唐曉瀾點了點頭，楊仲英繼續念道：”第二條不許賣友求榮，第三條不許恃強淩弱，第四條不許沾官近府，嵩陽門下不準與官府中人往來，妳依得麽？“唐曉瀾道：”我義父周大俠就是給清廷武士害死的，我恨官府中人有如刺骨！“楊仲英又繼續念道：”第五條不許結派鬥毆，第六條不許酗酒鬧事……“壹直念下去，念到第十二條道：”這壹條最關重要，不許欺師滅祖！什麽事情都不許瞞著師傅，壹切要說真話，更不許勾結匪人，侮辱尊長。犯此條者，輕則廢去武功，重則五馬分屍，妳依得麽？“唐曉瀾壹陣躊躇，楊仲英道：”我知妳來歷有些奇怪，妳以往的來歷，我不理妳，今後壹切，卻不許對我有壹事欺瞞！“唐曉瀾叩頭道：”既往來歷，我自己也不清楚，今後壹切自當聽命恩師。“楊仲英嘆了口氣，道：”起來吧！幾十年來我從未收徒，從今後妳就是她的師兄！柳青，過來拜見師兄！“楊柳青抿著嘴道：”我要和他試壹試招，他若贏得我，我就叫他師兄！“唐曉瀾忙道：”我本領低微，如何是師妹——不，師姐對手，且我入門在後，更不敢當。“楊仲英瞪眼道：”柳青，胡說八道，不怕師伯們笑話麽？曉瀾，妳今年幾歲？“唐曉瀾道：”十六。“楊仲英道：”比柳青大兩歲，我門下排行不論入門前後，只依長幼之別。柳青，過來磕頭，以後要聽師兄的話！“楊柳青伸長舌尖，吐吐舌道：”還要磕頭！“楊仲英喝道：”快磕頭！“唐曉瀾急忙扶起，楊柳青把手壹摔，唐曉瀾出其不意，幾乎給她摔倒，楊仲英對玄風笑道：”道長不要見笑，我這個女兒自小沒有媽媽，是我把她寵壞了，十四歲了，還這樣孩子氣！“說了之後，又對唐曉瀾道：”本門武功最重紮根基的功夫，我看妳劍術雖有可觀，根基卻是不夠，明日起妳就跟我學站椿、吐納、腰腿、橋手等基本功夫，循序漸進，不必貪多，妳是跟過名師的了，妳對我所教，有什麽意見嗎？“唐曉瀾忽道：”我想白天習武，晚上學文，多少讀壹點書！“關東四俠，相顧愕然，武林中收徒傳藝，從來就是只講拳腳兵刃的功夫，對文縐縐的儒生，可不放在眼內，也從來沒徒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楊仲英怔了壹怔，忽地哈哈大笑！
　　楊仲英拈須笑道：”妳言正合我意！行！妳這個徒弟，很對我的意思！玄風道兄，學武的人，常失之暴躁，我少年時氣盛，不知闖過多少禍。我這寶貝女兒，會了壹點武藝，就像個野丫頭似的，只知馬上馬下，拈刀弄槍，不懂壹點禮儀。我看呀，她將來找婆家都很難。我早就想請人教她讀壹點書，改壹改她的野性。曉瀾願意文武雙修，那是再好也沒有了。我有個堂弟，雖然是個落第秀才，卻也頗通文墨。明天我就把他找來教他們師兄妹念書。“玄風聽了，內心暗笑，想道：妳這女兒，分明是妳寵壞的，與讀書何關。
　　楊仲英收了徒弟，滿心喜悅，說道：”青兒，妳帶師兄周圍走走。“他與關東四俠海闊天空的談了壹陣，臨到四俠要告辭時，才進去找唐曉瀾。找到內進庭院，聞得揮拳擦掌之聲，瞪目壹看，只見自己的女兒，運掌如風，把唐曉瀾逼得步步後退！
　　原來楊柳青小孩心性，拜了師兄！心不服，牽他手道：”餵，我和妳到後面的庭子去！“唐曉瀾不敢不依，到了庭子，楊柳青忽道：”餵，借妳的寶劍來看。“唐曉瀾壹陣躊躇，楊柳青道：”呀，妳這人怎的壹點也不爽快，又不是要妳的。“唐曉瀾無奈，將劍解了，遞過去道：”師妹小心，這劍鋒利得很，不要給它碰傷了手！“楊柳青哼了壹聲，拔劍舞了壹陣，出手雖然不及追風劍法的迅疾，卻也如銀蛇亂掣，紫電盤空，甚為了得。唐曉瀾贊道：”師妹真行，十八般武藝件件皆能！“楊柳青又哼了壹聲，板著臉說道：”誰要妳亂戴高帽，餵，我爹爹說妳劍法很好，我倒要憑著壹雙肉掌，領教領教妳的劍招！“唐曉瀾急忙道：”師妹武功高強，愚兄甘拜下風，不必試了。“楊柳青道：”慢著，我還未說完呢！我若輸了，向妳再磕三個響頭，妳若輸了，可得把這把劍給我！好！妳先把劍拿回去，接著！“青鋒倒轉，向唐曉瀾擲來，嚷道：”妳接好了，怎麽樣，亮招動手呀！“唐曉瀾急得滿頭大汗，連連搖手道：”這怎麽成？這怎麽成？“楊柳青冷笑道：”哼，瞧妳這小家樣，妳就是怕輸掉這把寶劍，妳當我不知道妳的心思呀！“唐曉瀾本來也是個機靈的孩子，但此刻給這位師妹弄得毫無辦法，窘迫異常，這把寶劍乃周青所傳之物，又不能送給楊柳青，弄得他滿頭大汗，站在那兒，說不出話。楊柳青逼近兩步，雙掌壹揚，說道：”怎麽樣？“唐曉瀾咬了咬牙，插劍歸鞘，遞過去道：”師妹，這把劍送給妳！“聲調顫抖，楊柳青秀眉壹豎，冷笑說道：”哼，誰希罕妳送！快快亮劍，我若不能空手奪妳手上利刃，給妳磕頭！“唐曉瀾連連退後說道：”這個愚兄萬萬不敢！“冷笑聲中楊柳青忽然呼的壹掌，打將過來！
　　唐曉瀾閃身壹避，沒有避開，腮幫上竟然挨了壹掌，火辣辣的痛，唐曉瀾幾曾受過這樣侮辱，不由得氣上來！楊柳青又連發數掌，掌掌兇狠。唐曉瀾閃展騰挪三下，肩頭又給掃了壹掌，幸她年小力弱，要不這兩掌就吃不消，唐曉瀾擲劍落地，咳壹聲道：”師妹，愚兄給擠得沒法，就陪師妹玩玩吧，師妹，妳可得手下留情。“楊柳青嬌笑道：”好呀，到底給逼出真章來了！“其實，她完全是小孩子脾性，見這位新來的師兄著急，就越發要逗他耍，倒並不壹定要他的寶劍。唐曉瀾外柔內剛，挨了兩掌，卻動了真氣，衣袖壹拂，雙臂壹分，身隨掌走，呼呼兩掌，打將出去，楊柳青笑道：”好狠的招數！“身形微晃，立刻反掌截擊唐曉瀾右臂，唐曉瀾左掌往上壹招，楊柳青變招奇快，右手”金龍探爪“唰的又朝唐曉瀾面門抓到！
　　唐曉瀾本想還她壹點顏色，殺她壹個下馬威，教她知難而退。不料楊仲英號稱鐵掌神彈，在掌法上實有過人的技業，楊柳青自小跟從父親學武，年紀雖輕，掌法卻是上乘。見唐曉瀾似乎動了真氣！發的全是進手招數，冷笑數聲，立刻也展身手，雙掌倏上倏下。交互打出，她的招數既巧滑，又矜慎，既精細，又大膽，忽攻忽守，倏進倏退，變化多端，不住手的攻擊上來，唐曉瀾倒吸壹口涼氣，不料她的掌法真個精奇。兩人輾轉鬥了數十回合，唐曉瀾漸漸不支。楊柳青不住口的取笑道：”師兄，怎麽啦？累了嗎？把劍交給我吧，這是我的彩物，我可不領妳的情。“唐曉瀾這時恨她刁蠻，心中不願將周青所送的遊龍寶劍轉送給她，咬著牙根支撐，心想：妳還是個小女孩子，看妳有多大氣力。打久了，妳可抵受不住。他掌法壹變，緊守門戶，想把她拖累，不料又拆了幾十招，楊柳青不但氣力上依然得住，而且掌法越發淩厲，啪、啪兩聲，唐曉瀾胸膛又中兩掌，雖說楊柳青年輕力小，可也疼痛非常。唐曉瀾又氣又急，連連後退，在此時鐵掌神彈楊仲英來廠，唐曉瀾如釋重負，慌忙往外壹竄，叫道：”師傅！師傅！“楊仲英面色壹繃，斥道：”青兒，妳為什麽跟師兄打起來？“楊柳青嘻嘻笑道：”師兄邀我和他試招，妳說過嘛，要聽師兄的話，所以我只好陪他動手“楊仲英眼見唐曉瀾打得十分認真，不似兒戲，將信將疑，對唐曉瀾說道：”妳的師妹年紀還小，全不懂事，妳不要伸量她！“唐曉瀾忙道：”是師妹壹定要逼我過招，擠得我沒法子的！“楊仲英指著地上的寶劍問道：”這是怎麽講？“唐曉瀾訥訥說道：”師妹喜歡這把劍，我本待送給她……“楊仲英勃然大怒，斥道：”青兒，妳越來越膽大了，胡亂要人東西，妳知道這把劍的來歷嗎？“楊柳青哇的壹聲，哭了起來，哽咽說道：”誰希罕他的寶劍？“唐曉瀾尷尬之極，神色不安。
　　唐曉瀾連忙給她辯解道：”師妹並沒有說要，她只說她喜歡這把寶劍，要空手和我過招。“楊仲英瞧他面頰青腫了好大壹塊，問道：”這樣，妳們便比掌來了。“兩人低下了頭，不敢回答，楊仲英最疼愛女兒，明知是她不對，便不再深究下去，只得斥道：”野丫頭，本門最重長幼尊卑之別，他雖今日入門，卻是妳的長輩，後輩對長輩，務必要尊敬。以後不可逞能欺長，就是將來要試招，也只可點到為止。又不是和敵人搏鬥，幹嘛好像要拼個妳死我活似的！“兩人低頭應了聲：曉瀾滿腹委屈，面色青白。楊仲英攜他的手，說道：”曉瀾，妳師妹還是個小孩子，妳多擔待她些兒。關東四俠要走了，妳出去給他們叩頭道別。“將唐曉瀾帶出外面，關東四俠見他面頰青腫，相顧微笑。唐曉瀾對四俠道了救命之恩，哽咽說道：”我幼遭孤露，蒙周大俠撫養和馮師傅傳藝，周馮兩位師傅都已遭橫死，我的師嫂侄女都被擄去，還望四俠留心探訪他們的蹤跡，加恩施救。“玄風笑道：”妳這個孩子倒有摯性真情，只恐我們心有余而力不足，好在獨臂老尼的最得意弟子呂四娘已經出山。這樣吧，我們找到她請她幫妳的忙。“唐曉瀾聽玄風說起四娘，心中壹動，連忙道謝。當下四俠舉手道別，玄風說道：”再過幾年，待妳學成之後，我們再來接妳。“自此，唐曉瀾就在楊家住了下來白天學武，晚上學文。起初，他還非常害怕楊柳青和他歪纏，不知對這位厲害的小師妹該如何應付。不料楊柳青因他那日在父親面前為她遮瞞，對他反有好感。雖然脾氣還是刁蠻，卻不再找他晦氣了。兩個孩子也就這樣的相安下來。如此匆匆的過了五載。
　　嵩陽派是內家正宗，唐曉瀾學了五年，根基己紮得甚為穩固，追風劍法也練得精妙絕倫。閑時和楊柳青常常過招，在掌法彈弓上雖然還是稍遜壹籌，但已不似初次交手壹樣，只有退讓的份兒了。至於在讀書方面，楊柳青任性貪懶，卻遠比不上唐曉瀾，功課作業，時時要找他作槍手。因為這個緣故，楊柳青有時還要巴結他，唐曉瀾對著這位壹會兒嬌笑壹會兒嗔怒的小師妹，覺得很是難受。
　　這時唐曉瀾廿壹歲，楊柳青也十九歲了。楊仲英英雄垂暮，看著眼前這對佳兒佳女，心中頗有微妙之感，壹日他悄悄的問女兒道：”妳覺得這位師兄怎樣？“楊柳青道：”沒怎麽樣？爹問這個幹嘛？“楊仲英笑道：”妳這個傻丫頭，妳年紀也不小了，晤，也該為未來的歸宿打算了，那，妳覺得師兄的人品怎樣？我看他為人倒是滿老實的。“楊柳青粉臉壹紅，嬌嗔道：”我不懂得什麽人品不人品，他昨天和我比掌還比不過我呢！“楊仲英微微壹笑，不再追問下去。心想女兒大約是嫌他武功不高，不喜歡他。
　　正是：
　　似喜似嗔還似愛，女兒心事最難猜。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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