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胡人血仇
　　奠威醒過來時，發覺室中昏暗，墻上印著昏黃的光亮。
　　他側頭壹瞧，原來是壹只蠟燭，插在幾上，對面墻角裏，躺著蕭笛，渾身捆滿了棕繩和鐵鏈。
　　他壹急，想起身替蕭笛解開，可壹點也動彈不得，低頭壹瞧，自己也被捆結實了。
　　“餵，蕭大爺，快醒醒吧，這回陰溝裏翻船，著了人家的道兒啦！”
　　蕭笛身子不動，嘴裏回答道：“我早知道了。”
　　“什麽，早知醒了？那還不快點想辦法呀！”
　　“急什麽？等壹陣子，人家會來找我們的。”
　　“真是大白天見鬼啦！怎麽壹波未平，壹波又起啊！”
　　“還不都是因為妳！”
　　“為我？吃抓飯是妳的主意呀！”
　　“十成是人家因為妳，把我也當成天玄會的人了。”
　　“這……”莫威說不出來了。
　　他想了想：“是天玄會的又怎麽了，天玄會也沒惹過這些胡人呀？”
　　“現在不知道，等人家來了再說。”
　　“人家來，還有好果子吃麽？”
　　“那有什麽法？”
　　“憑妳的功力，難道掙不斷這幾根破繩子破鏈子？”
　　“既然是破的，妳不妨掙掙著。”
　　“唉，我老莫以為妳功臻化境，豈料連幾根鏈子也掙不斷，這又從何說起？”
　　“誰叫妳跟著我呀？”
　　“對啊，誰讓我跟妳呢？還不是我自己呀！妳不想想，不跟著妳，天玄會還不要了我的命？所以，盡管妳武功不高，也只好跟著妳了。”
　　“什麽，妳還是要跟著我？那我這壹輩子倒大黴了！”
　　“是妳把我弄成這樣子的啊，不跟妳我跟誰。我要是不被妳撕耳朵嚇慘，怎會求饒，又怎麽背叛了天玄會？”
　　“誰又讓妳食生怕死？”
　　“我憑什麽要視死如歸？為誰啊？天玄會嗎？犯不著，值不得。”
　　“啊喲。好了好了，怎麽說都是妳有理，實話告訴妳，這幾根鏈子只能拴狗，豈能捆得住我？”
　　“哎呀，妳就趕快掙脫，把我的也解了吧，我們得設法逃走呀！”
　　“不行，逃走了，也就弄不清是怎麽回事了，妳別擔心，有我在妳死不了。”
　　“真的？”
　　“不信就算，等會人家來了我就不管妳。”
　　“哎，蕭爺，這又何必呢，我老莫信了就是了，只是鏈子捆著不好受哇。”
　　正說著，頭頂上“吱嘎”壹聲，角落處先下來壹條腿，兩人這才註意到那裏支著壹張扶梯，漸漸露出半個身子，直到下來，兩人才看清是那個店老板。接著下來的是算命老兒和小鳳、名珠兩位姑娘，跟在姑娘後面的還有兩個結實英俊的年青人。
　　這間地下室方圓不過兩丈，驟然下來六個人，就顯得擁擠了。
　　小鳳明珠下來後，把四壁的燭插燃亮，室內光明如同白晝。
　　虬髯大漢兇狠地盯著兩人看看，示意兩個小夥子把兩人抓起來坐靠在壁上。
　　小鳳又把墻角裏的幾張條凳擦幹凈，恭請大家坐下。
　　大漢對算命先生說：“古老，開始審問。”
　　古老點點頭，蹺起二郎腿，歪著頭斜瞟著兩個囚徒。
　　小鳳、名珠擠在壹條凳上，以柔和的目光瞧著他倆，似乎有幾分同情。
　　大漢這時間道：“妳兩人是天玄會的麽？”
　　莫威大搖其頭：“不是不是。”
　　大漢雙目壹瞪：“不老實，我挑了妳的牛筋！”
　　他本想說“挑了妳的筋”，卻說成牛筋了，大概是屠牛習慣的緣故，加之漢話說得生硬，讓人聽起來好笑。
　　“噗哧”壹聲，蕭笛笑出了聲。
　　“胡大，讓我來問吧。”算命先生古老說。
　　胡大點點頭，瞪了蕭笛壹眼。
　　莫威卻笑不出來，挑筋有什麽可笑的？
　　“聽著，妳們是天玄會的人，還是承認了的好，不然，這幾位胡人朋友可饒不了妳們。”古老說。
　　莫威道：“我老莫原先是天玄會的人……”
　　胡大等五個胡人—聽，樣子馬上兇狠起來，就象馬上要撲過過把他撕扯成零碎壹般。
　　蕭笛馬上接嘴道：“他是天玄會的，我可不是，別把他和我扯在—起。”
　　小鳳、名珠聽了壹喜：“真的麽？”
　　胡大斥道：“別作聲！”
　　小鳳、名珠面露喜色，伸了伸舌頭，不敢出聲了。
　　蕭笛明白她們的心意，感激地笑了笑。
　　莫威急了，道：“我原先是，可現在不是了呀，不信問蕭爺。”
　　算命老頭道：“這話怎講？”
　　莫威把如何偷襲柳震家，如何被蕭笛擒住，如何改邪歸正說了壹遍，他特別把最後壹點說得慷慨激昂，就象真有那麽回事壹樣。
　　老頭眨著豆眼，擬信非信地聽著，聽完了咧嘴壹笑，露出幾顆黃牙，道：“妳這是哄三歲娃娃麽？”
　　莫威急得要死，嚷道：“若有謊言，天打五雷轟！”
　　古老不理他，又問蕭笛：“妳是天玄會的什麽人？”
　　蕭笛道：“仇人。”
　　“何仇何恨？”
　　“不知道。”
　　“什麽？”
　　“真的不知道。”
　　“嘿嘿，妳年紀輕輕，也想耍弄人麽？”
　　“在下沒有惹他們，是他們上白鶴別莊鬧事，以後他們和什麽飛蛇幫，便說在下於今年三月十七日夜殺了他們百余口人，所以再三找在下的麻煩。”
　　“晤，妳說人不是妳殺的？”
　　“固然不是。”
　　“有憑證？”
　　“那夜在下未離開白鶴別莊。”
　　古老頭想了想，又問：“妳既不是天玄會的人，怎麽又跟天玄會的內務執事莫威混在壹起？”
　　“在下沒有跟他混在壹起，是他賴著要跟隨在下。”
　　莫威壹聽此話，不禁叫苦道：“哎，蕭爺，話不要說得那麽難聽呀！妳得保我壹條命才是，怎麽把我朝外推呀！”
　　蕭笛笑道：“聽見了麽？在下沒說謊吧！”
　　古老頭問莫威：“妳跟著他幹什麽？”
　　“讓他保命呀！”
　　“保得住麽？”
　　“那是自然，要不，哪個傻瓜會跟他？妳不看他有多窮麽？”
　　“蕭笛，妳師出何門？”
　　“大漠的老獵人。”
　　“妳有什麽技藝？”
　　“打虎獵豹滿在行。”
　　古老兒不作聲了。
　　胡大忍耐不住，吼道：“妳們不說真話，先挑了牛筋！”
　　莫威壹聽他又要挑“牛筋”，急得叫道：“莫挑莫挑，有活好說。妳們與天玄會有何仇，找長安分壇算賬就是了，找我幹什麽呀！”
　　胡大可不聽這些，從腰間“嗖”地抽出壹把牛耳尖刀，咬牙切齒走過來。
　　莫威嚇得大叫：“君子動口，小人動手！”
　　胡大可不管什麽君子小人，走到莫威眼前，彎腰抓住他的壹只褲腿，想把他的腳提起來，卻忘了腳上還捆著鏈子繩子，這壹提沒有提起來，把莫威痛得大叫出聲：“哎喲，把腿扯斷了怎麽辦？妳養我壹輩子啊？”
　　胡大提不起他的腳，只好屈尊蹲下來，動手脫他的鞋子。
　　這回胡大不是空口威脅，他要動真格的。
　　莫威急得大叫：“蕭爺、蕭祖宗！快救老莫呀。”
　　蕭笛笑道：“挑牛筋怕什麽？瘸壹只腿還不照樣走路？”
　　“哎喲，蕭祖宗，妳還說風涼括，快快掙斷鏈子救救老莫呀，老莫冤枉哪！”
　　胡大不慌不忙剝去莫威的鞋襪，就象他剝牛皮壹般，然後壹只手握著他的腳後跟，轉來轉去尋找下刀的地方。
　　莫威嚇得緊閉兩眼，沒命地亂嚷亂叫。
　　算命老頭喝道：“住嘴！決說，妳們是天玄會的什麽人！再不說先挑了妳的筋！”
　　兩個姑娘也嚇得閉緊了眼睛，不敢再看。
　　莫威叫道：“不是說了嗎？妳真嚕嗦呀，我老莫先前是天玄會長安分壇的內務執事，三天前跟了蕭爺，這都說得清清楚楚了，妳老耳朵又不聾，該聽明白了吧，快讓這個大胡子家夥放下刀子，繩子斷了可以打個結，牛筋斷了，啊，不對，我的筋斷了就再也結不上啦，妳們誤傷好人，後悔也沒用了，妳說不是嗎？”
　　蕭笛聽他壹張利嘴，不禁啞然失笑，這家夥明在求人，話語間還敢罵人家，這不是自討苦吃麽？天曉得這個人是算聰明呢還是算笨？
　　果然，算命老頭發怒了：“妳說我嚕嗦？還罵我耳聾？小子，妳活得太膩了，今日就讓妳見閻王來爺去告狀吧！”
　　“啊喲，算命爺，妳說話算數不算數？”
　　老頭壹楞，旋又冷笑道：“老爺子說打發妳去見閻王爺，這話自然算數！”
　　“不對不對，適才找妳算命時，妳是怎麽說的？妳並沒有算出我短命呀！”
　　老頭呆了壹呆，壹時無話可答。
　　蕭笛心想，這小子真會胡扯，扯得人頭昏眼花，看老兒怎麽說。
　　老頭略壹停頓，又道：“那是白天的事，再說算命本也是假的。”
　　“啊喲，妳原來是江湖騙子呀，上當上當！”
　　老兒臉壹沈：“對妳們這幫窮兇極惡的家夥，施點詭計也是應當的。”
　　胡大道：“不理他，先挑了牛筋！”
　　莫威嚷道：“挑不得挑不得！”
　　蕭笛笑道：“挑得的挑得的！”
　　莫威側頭壹看，叫道：“啊喲，蕭爺，妳還笑得出來呀，別捉弄我老莫啦，快些數人要緊，別磨磨蹭蹭的誤了大事！”
　　屋中人都朝蕭笛望去，果見他在笑，不禁佩服他的勇氣。
　　就在這時，當著眾目睽睽之下，怪事發生了。
　　只見他往後壹縮壹伸，竟然從鏈子繩子圈中脫出來了，叮鈴當啷，鏈子在地上攤成壹堆，繩子則落在鏈子上，他輕輕松松，面含笑容，雙手環抱於胸，斜靠在墻壁上，壹副閑情逸致的瀟灑模樣，仿佛他不是受難者中的壹個，倒是來旁觀看熱鬧的。
　　算命老兒眼睛—亮，喃喃自語：“好個縮骨功！”
　　胡大驚得瞪大了雙眼，臉上顯出驚恐的神情，壹時不知該如何動作。
　　小鳳、名珠驚喜交集，呆呆地註視著他。
　　兩個男青年手握腰刀把，又驚又怒地瞪著他，隨時準備搏鬥。
　　蕭笛笑道：“老爺子，在下和莫威都不是天玄會的人，莫威從前是，現在放下屠刀不是了，望勿再誤會，有話好談，可以麽？”
　　兩個姑娘聽了，不由連連點頭。
　　老幾倒也爽快，道：“既如此，坐下談吧，胡大，快把莫爺的鏈子解了。
　　胡大滿臉驚異，但他對算命老兒似乎非常尊敬，當下從懷巾取出壹把鑰匙，把牛耳尖刀擱在壹邊，把鏈子鎖打開，又用尖刀把繩子剖斷，莫威才得從鏈子繩子圈中脫出來。
　　他站起來伸了幾個懶腰，沒好氣地道：”妳們也太不夠朋友，好好喝著酒，卻放了蒙汗藥。我老莫就是玩這種東西的老手，要是給妳們壹點嘗嘗，妳們早就魂歸西天了！“蕭笛道：”經壹事，長壹智，誰叫妳貪杯來？“”妳也喝了嗎，蕭爺！“
　　”我根本就不曾昏睡。“
　　算命老兒道：”真的麽？“
　　蕭笛走到壹條椅前坦然坐下，兩個青年見他近身忙抽出了腰刀。
　　老兒道：”胡英，胡勇，把刀收了，這位蕭爺如果與我們為敵，早就把鏈子解了。“胡英胡勇壹想也對，忙紅著臉把刀收了。
　　蕭笛道：”我見老莫昏倒，便也裝著跟他壹樣，這時，妳老人家說：倒了！順手點了我的肩井穴，又讓小鳳名珠叫胡英胡勇來，把我們拖下地窖……“胡大驚駭地說：”對對對，妳果然沒有被藥麻倒。“算命老兒道：”往下不必說了，老兒壹生戲耍別人，沒想到倒被妳這後生小子耍了，心裏頭還真不是個味兒！“小鳳有意緩和氣氛，笑道：”古爺，妳壹生占盡別人的便宜，吃壹回虧也是應該的。“名珠也道：”妳們漢人不是有句話嗎？什麽‘終日打雁，反被雁啄’，這話真有道理！“老兒豆眼壹翻，罵道：”姑娘長大了，胳腰肘就往外拐，氣死我老兒了！“眾人哈哈壹笑，緩和了氣氛。
　　胡大道：”兩位，得罪啦！“
　　莫威道：”胡老板，沒挑了我的牛筋，哎呀，我怎麽也跟著妳叫起‘牛筋’來啦！“眾人又是壹陣大笑。
　　兩位姑娘笑彎了腰，笑出了眼淚。
　　想起剛才他大叫大喊的狼狽情形，壹個接壹個笑個不住，越笑越想笑，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莫威自己也好笑，也可不覺得剛才丟人現眼，誰要是被割”牛筋“，誰都會大嚷大叫的，人之常情嘛。
　　笑了個夠，姑娘們邊揩拭眼淚，邊嚷著要上地面去取菜拿酒。
　　胡勇胡英跟著去了。
　　老兒道：”剛才委屈了兩位，等酒菜來了，以酒謝罪吧！“胡大問蕭笛：”妳既然沒有被迷倒，又可以從鏈子中脫出來，妳幹什麽不早點動呢？“蕭笛笑道：”早動啦，我從鏈子裏脫出來，在屋裏走了幾圈，又看看老莫死了沒有……“莫威氣道：”好哇，蕭爺妳倒舒服，還咒我死呢！“蕭笛續道：”我不明白老爺子和胡大爺為什麽如此做，但我相信二位不是壞人，必然又是老莫這塊招牌給帶來的禍，所以就耐心等著妳們下來，到差不多的時候了。我又鉆進鏈子圈裏……“莫威嘆道：”我老莫服了妳啦，什麽災難也落不到妳頭上，怪不得還笑得出來，笑得開心呢！“算命老兒和胡大笑了。
　　這時，小鳳、名珠，胡英、胡勇各自捧酒的捧酒，擡盤的擡盤，嘻嘻哈哈下來了。
　　大家圍桌而坐，斟上酒。
　　胡大舉杯向兩人道歉，滿飲壹杯。
　　酒過三巡，彼此又親近了許多。
　　蕭笛道：”老前輩，胡大爺，妳們與天玄會何仇，能否告知？“老兒道：”這自然要告訴妳們，還得向莫爺打聽些情況呢。“蕭笛道：”還未請教前輩高姓。“
　　算命老兒嘻嘻笑道：”老兒姓古，名算子，喜好相面，替人打卦消災，順便混口飯吃。“莫威壹拍大腿道：”老天，我老莫該想得起來的，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八卦神算古老爺子，江湖上出了名的捉狹鬼……啊，失言失言，不過，有些話可不是我老莫說的，人家說妳老人家專愛以捉弄人為樂事，今日我老莫聞名不如見面，算是領教了。瞧，我的衣襟後擺還缺了壹塊呢，這衣服還是上好綢料新做的呢，可惜可惜！“古算子壹瞪豆眼：”怎麽？不服氣？“
　　莫威慌忙道：”哪裏敢呀，老莫認栽認栽，只請妳老今後手下留情就是了。“大家又笑起來。
　　古算子道：”捉妳們兩個來，是我老兒的主意，事出有因，聽我慢慢道來。“原來，古算子性喜到處遊逛，他不愛遊名川大山、專愛去各地體察風土人情，與雜色人等混在壹起，他瞧不起達官貴人，武林名宿，卻愛去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之地嬉鬧。要是遇有地頭蛇，專門欺詐江湖人士的惡棍，他定為窮哥兒們出口惡氣，下手懲戒那些自以為了不起，橫行霸道的家夥。
　　如此，他開罪了不少黑白道上的武林人物，但是。他從來不放在心上。誰要是約了幫手找他，無不被他戲弄得精疲力盡，倉遑遁走。
　　因此，八卦神算古算子的大名，黑白兩道都十分忌憚。
　　由於他武功奇高，性情隨和中帶有乖張，和他交好的武林名流也不少。是以他縱橫江湖數十年，仇人都無奈他何。
　　今年二月間，他剛回到長安，又忽發奇想，沿長安西行，到大漠以西去瞧瞧。
　　這日，他從酒泉出了玉門關，在荒涼的道路上，碰見了壹夥東來的波斯商人。
　　這夥波斯商人壹共八人，為首的自稱姓胡，叫胡達明，年屆五十有余。
　　他們攔住古算子，向他探詢道路。
　　未等古算子回答，八人卻忽然壹個個從馬上墜下來。
　　古算子大吃壹驚，連忙探查領頭的胡達明的傷情或是病情，壹探之下又是壹驚，這胡達明內腑已然寸斷，顯然是中了極厲害的掌力，古算子忖度很象久不聽說的震山掌。
　　古算子連忙按住他的氣海穴，貫入了壹段真力，才把胡達明的壹口氣續上。
　　胡達明睜開了眼睛，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長安，西市，‘西來順’畢羅店、找、找胡胡大，親兄弟，侄女小鳳，翡翠秋水瓶被、被奪走……“古算子急忙問：”被誰奪走？“
　　”天……天玄、玄會……“
　　說到這裏，油盡燈滅，胡達明闔然長逝。
　　古算子再看其他七位騎士，也都是中了震山掌斃命。
　　無奈，古算子草葬了八位異國人，返回長安，找到胡大，把噩耗帶了給他。
　　胡大和女兒小鳳悲痛欲絕，名珠、胡英、胡勇也都義憤填膺，自告奮勇要到天玄會長安分舵去拼命。
　　古算子好不容易勸住他們，並顯示了壹手功夫，方才說道：”妳們不知天玄會為何物，竟要犯險去拼命，值得麽？“接著，把天玄會大致情況說了，勸大家要忍了壹口氣，查訪真兇。
　　因為此事並不容易，只知天玄會下的手，卻不知是何人。而”震山掌“早已不聽人說，如今又出現江湖，這本身就是壹件大事，天玄會中，又有誰能使出這種功夫呢？
　　倘若到長安分舵興師問罪，證據並不充分，所以不能貿然行動。
　　胡大聽從了勸告，忍住悲痛，不動聲色、尋找機會，探查會使震山掌的人。
　　時間如流水，半年多過去，依然沒有線索，真是急煞人。
　　由於對長安分舵進行了監視，對出入分舵的人也漸漸認識了壹些，莫威就是其中壹個。
　　所以，今日突然見到莫威、蕭笛，古算子便誘他們前來，以胡人特制蒙汗藥迷倒他們，想從他們口中探出些端倪。
　　聽完古算子的敘述，眾人壹時默然。
　　蕭笛道：”翡翠秋水瓶是件寶物嗎？“
　　胡大道：”家兄胡達明在波斯是有名的武術家，平日經營珠寶玉器。這翡翠秋水瓶是件名貴的玉器，價值連城，本是家兄極喜愛之物，輕易不肯示人，不料此次卻將它帶來東土，個中原因，實難猜測。“蕭笛又問八卦神算古算子：”老前輩，這震山掌是不是中掌後並無知覺，半個時辰後內腑寸斷而死？還有，震山掌不懼任何掌功，對掌時，與之對掌的人已然受傷，只是自己不知罷了，所以歹毒異常，幾無對手。不知前輩說的可是這種掌功了？“古算子壹楞：”妳說得不錯，小小年紀居然識貨，只見令師不凡。“蕭笛淡淡壹笑：”道聽途說而已，並不真的識貨。“莫威大驚道：”老天，這震山掌如此厲害，豈不是天下無敵了麽？“古算子豆眼壹翻：”那也不盡然，天下武功千奇百怪，自有與之抗衡的武功。“莫威問蕭笛：”蕭爺妳對付得了麽？“
　　”不行，對付不了。“
　　”啊喲，連妳也不行，那就快快上路吧！“
　　”忙什麽？“
　　”妳既然敵不住震山掌，那就管不了這檔子事，還不趕快上路又等什麽？“古算子罵道：”貪生怕死的東西，剛才還是應該挑了妳的“牛筋”才好！“蕭笛道：”老莫，閑話休提，妳仔細想想天玄會裏的人，有誰會這種掌功？“莫威大搖其頭：”沒有沒有，有誰會呢？“
　　”妳們堡主如何？“
　　”我沒見過堡主，也不知他會不會。“
　　胡英不悅道：”騙人，怎麽會沒見過堡主，妳不是長安分舵的執事麽？“”誰騙妳了？小孩子家不懂事，妳不知道會中規矩有多嚴，等閑人根本不準進堡。“小鳳道：”啊，我懂了，妳當的執事只是個小角色，沒資格去天玄堡。“莫威聽了大不服氣：”小角色？哼，長安分舵的執事，威風得緊呢，我老莫……“”呀，得了得了，妳還是想想，提供點線索吧！“蕭笛打斷他。
　　莫威想了想，道：”天玄堡裏的幾位護法尊者，也未聽說過會震山掌功夫，這件事也太玄啦，捕風捉影，杳不清楚的。“小鳳瞪他壹眼：”照妳這麽說，我大伯的冤屈從此不能伸張了？“蕭笛道：”此事的確蹊蹺，須得慢慢查訪，大意不得呢。“名珠道：”壹點線索也沒有，哪裏去查啊，不是大海裏撈針嗎？“古算子道：”蕭老弟說得對，這事不能急躁，說不定不是天玄會所為呢！“蕭笛道：”前輩說得是，事情並不簡單，殺人掠寶者自稱天玄會，這就很使人懷疑，莫非作案者嫁禍於天玄會，以便坐山觀虎鬥？比如長安天玄會分舵、飛蛇幫張家壹夜之間遭屠，這兇手到底是誰呢？“莫威道：”說起來也是我老莫運氣好，那壹晚若不是去柳家偷襲，不在分舵，頸上這顆六陽魁首怕早就搬了家了，這事對天玄會震動很大，天玄堡已派出大批高手暗訪暗家，蕭大爺是頭壹個遭懷疑的目標，以後麻煩得很呢，我老莫跟著妳蕭爺，也被牽過去了，我老莫也真夠倒黴的！“小鳳道：”喲，妳的意思，蕭爺拖累了妳啦！那妳離開蕭爺不就結了？“莫威道：”不行、不行，我老莫豈能拋了朋友獨自逃生？忠義二字是我老莫深記不敢忘的，我老莫願為朋友兩助插刀！“”聽這家夥在胡說些什麽，他自己背著天玄會的招牌給蕭笛連惹禍事，現在反被他說成受蕭笛的累，這家夥真夠可惡的。“蕭笛笑道：”妳少胡說兩句不好嗎？“
　　名珠道：”看不出莫大爺還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漢呢！“莫威胸壹挺：”那是自然！“
　　眾人壹起笑起來。
　　古算子道：”蕭老弟，飛蛇幫天玄會都在找妳呢，務必小心才好。飛蛇幫極其秘密，也不知總舵在什麽地方，手下究竟有多少人，勢力有多大，對他們要特別小心。“蕭笛道：”前輩說得是。“
　　古老兒又道：”下壹步作何打算？“
　　蕭笛道：”在下要查出在鮑張兩家作案的真兇，免得背上個兇名。“”好，這事我老兒也留心註意。“
　　”至於會霍山掌武功地人，大概只能耐心等著消息，他總不會從此洗手，潛入深山大澤，只要他再與人動手，震山掌功夫必會震動江湖，那時便能找到他的蹤跡了。“胡大道：”少俠說的是，看來只好如此了，我恨不得他早日出現呢！“莫威問：”蕭爺，天亮後去哪兒？“
　　古老兒道：”就在長安呆著，瞧瞧還會有什麽動靜。那屠盡鮑張兩家的兇手，只怕還沒離開長安呢。“蕭笛道：”也有可能，就在長安呆幾天吧，老莫，妳說呢？“莫威道：”好是好，就怕天玄會的找麻煩，他們不會放過我的。“古老兒道：”妳不會躲著不出門麽？“
　　胡大道：”就在大店住著吧。“
　　莫威道：”就住這地下麽？“
　　小鳳道：”這裏怎麽待客？象妳不威風大爺，當然要住漂亮的房間羅？“莫威點頭道：”那還差不多。“
　　計議已定，胡大便請他們上去。
　　回到地面，胡英胡勇帶兩人往側房走，將兩人安置在壹間房裏。
　　這是鋪面的後院，地下室在正房裏。
　　夜正深沈，是睡覺的好時候。
　　兩人各躺在壹張床上，莫威很快就入睡了，只有蕭笛並無倦意。
　　回想進入長安之後的遭遇，壹連串發生的事情都令人迷惑不解，但有壹點他卻瞧得很準，這幕後殺人的兇手，必定懷有壹個兇惡的目的。這兇手決不是壹個人，也許是三五人十來人不等，但他們的武功必然已臻壹流，特別是會使”震山掌“的人，只伯罕有對手。
　　這些事他不能不管。
　　要管，兇險大著呢。
　　臨行前，恩師諄諄教導：”‘見義不為，無勇也。’這是《論語》裏的話，切記了！“是的，他要”見義而為。“
　　第二天，胡大等人仍然開門做生意。
　　古老兒仍出去擺攤著相。
　　蕭笛和莫威則在後院廂房裏閑談。
　　蕭笛問他：”妳加入天玄會有多久？“
　　莫威道：”壹年多。“
　　”未加入天玄會前，妳幹些什麽？“
　　”咳，出道十年，浪跡江湖，東遊西逛。“
　　”令師何人？“
　　”家師武風，外號人稱迷魂手，這外號可不大好聽。“”今在何處？“
　　”唉，那年家師制出了獨門追魂藥追魂散，可人在試制中中了毒，追魂散制成了，人也完了，我把追魂散帶出來行走江湖，大小也混出了點名聲。“”妳會制追魂散鳴？“
　　”會是會，只是沒有工夫制，反正追魂散還多呢，是夠用的。啊，對了，妳怎樣躲過我的追魂散的？“”閉住氣不就行了。“
　　”那麽，胡老大酒裏下的藥呢？“
　　”我根本就來喝下去。“
　　”我明明見妳咽下肚裏的。“
　　”我用氣把酒逼出來了。“
　　”妳對他們起了疑心？“
　　”我早看出古老前輩是武林人，再說跟著妳這塊招牌，我不能不小心！“”唉，早知如此，我就不參加天玄會了。“
　　”誰讓妳參加的？“
　　”我想，壹個人闖江湖容易吃虧，加入天玄會有吃有喝，又有依靠，不是滿好的麽？“”妳後悔退出了？“
　　”哪裏會呀。我老莫雖然沒有德行，可也不幹殺人越貨的缺德事，今後跟著妳蕭爺，在正道上揚名，豈不是好事？“”天玄會不正道麽？“
　　”半點也不正道。就我老莫在長安分壇所見所聞，幹的都見邪門歪事，強收店鋪商賈的地頭稅，暗中開設賭場妓院，每年賺來的錢，往天玄會運，對了，還開設了壹些錢莊，發放高利貸，利滾利，奪人錢財，說老實話，吃的都是昧心錢。“”餵，我說老莫，妳對我就稱老弟吧，別再爺長爺短的，何苦自貶身份？“莫威大喜道：”真的麽？“
　　”壹言為定！“
　　”好，好，小老弟，妳藝高不拿架子，我老莫感妳不殺之恩，今生今世就跟妳小老弟闖江湖露臉，妳放心，我老莫最講忠義二字！“”妳的閱歷豐厚，今後仰仗妳的地方還多著呢！“”這壹點妳說對了，我老莫對江湖倒是熟悉得很，人家想騙也騙不著，有我在，放心！“”那怎麽被胡大迷倒了？“
　　”這……這都怪小鳳、名珠兩個丫頭……“
　　”中了美人計？“
　　”不錯。“莫威紅著臉承認。
　　蕭笛笑起來。
　　晚上，店鋪壹關，胡大等人進了後院，邀蕭莫二人到正廳奉茶。
　　古算子很晚才歸，打探到壹些消息。
　　天玄會執法尊者懾魂夜叉伍誌生，蓮花仙婆田明珠坐鎮長安分壇，又從天玄會來了壹批武士，並公開招納武林黑白兩道人物，禮聘為分舵執事，武功高的，任副舵主，分舵護法。
　　另外，已公開傳令，捉拿叛徒莫威及屠殺長安分舵和張家大院的兇手蕭笛。有報信者，賞銀壹百兩，捉回兩人的給二千兩。
　　張家大院被官府查封後，今日張浩天又啟封回家，重振門戶。非但張浩天沒死，他兒子玉面虎張傑生也沒死。此次回來不僅帶了壹幫子人，據說連張傑生的師傅，赫赫有名的黑煞君陸大明也來了。
　　張浩天回到長安的頭壹件事，便是宴請賓客，公開宣張家人院是飛蛇幫長安分壇，他自己是壇主，兒子是主事，還有好幾位執事，俱都是江湖成名人物。
　　這是五年間飛蛇幫第壹次掛出旗號。
　　張浩天向賓客介紹了分壇主要人物後，宣稱捉拿兇手蕭笛，報信者賞金壹百兩，捉拿交人者賞銀五千兩。
　　飛蛇幫出的價錢比天玄會高，相較之下，飛蛇幫氣派大多了。
　　古算子說完，笑瞇瞇註視著莫威的頭，左看右看。
　　莫威被老兒看得心中發怵，問道：”哎呀，老人家怎麽老看著我老莫？“”我看看妳的頭有什麽稀奇之處，竟值了兩千兩雪花花的銀子。“”唉，人家倒了黴，還取笑。“
　　”誰笑妳啦，我老兒瞧好了，什麽時候沒有酒喝，就砍下來拿去領賞錢。“老莫趕緊雙雙手抱緊了頭：”使不得使不得！我老莫只有壹個頭，絕對不能給的。“眾人大笑。
　　蕭笛道：”飛蛇幫公開亮出旗號，這長安城就有壹幫壹會，有熱鬧看了。“莫威道：”這話不錯，天玄會早把飛蛇幫張家大院視為眼中釘，恨不得除去張家老小，把張家的茶樓酒肆，珠寶綢店通通搶過來。“小鳳道：”幹麽不搶呢？“
　　”鮑分舵主去函請示天玄會，會主指示不得輕舉妄動。要不，早把張家掀翻了！“胡英道：”有什麽顧忌嗎？“
　　胡勇道：”只怕不是人家對手吧？“
　　莫威道：”錯了，憑他原先張家這幾人，擋得住天玄會壹擊麽？“名珠道：”那為什麽不動手呢？“
　　莫威道：”飛蛇幫究竟是些什麽人物，江湖上都不清楚，故爾會主不輕易下手。“蕭笛道：”可就有人下手了，連妳們天玄會也敢動。“莫威道：”就是呀，這夥人敢向壹幫壹會下手，膽子比天大，真不知是壹幫什麽家夥！“古算子道：”有了他們壹幫壹會，就夠害人的了，這暗中的壹撥人究竟什麽來路，費人猜疑。“莫威道：”對了，我老莫猜測到了壹夥人，八九不離十，想來不會差。“小鳳、名珠齊聲問道：”什麽人？“
　　”估計是正派人士。“
　　胡大道：”這話不是白說麽？“
　　莫成道：”天下武林正派那麽多人，妳說誰呀？“”妳想，壹幫壹會都不正經，殺他們的人不就是正派人士麽？“”胡說！“古算子道：”壹幫壹會已經明爭暗鬥，妳說，誰好誰壞？“莫威不言不語了。
　　二女又拿他開心了壹番。
　　這個說：”我原以為不威風大爺去說出驚人之語來，沒想到卻令人大大失望。“那個說：”他說的話別人也都知道，所以等於沒說。“莫威作聲不得，只好任她們取笑。
　　蕭笛道：”古前輩，那位胡達明大爺，在本國做生意，與哪些人來往？“古算子搖頭，轉問胡大：”妳知道麽？“
　　胡大想了想，道：”我大哥做生意，多半與長安珠寶商柳震來往。“蕭笛壹震：”白鶴別莊的柳老先生麽？“
　　胡大道：”是的。“
　　”再無其他人了麽？“
　　”好象還有壹家，等我想想。“
　　不壹會兒，胡大又道：”還有壹家叫‘盛昌’珠寶店的，老板叫……“胡勇接口道：”姓吳，吳高亮老板。“
　　蕭笛忙問：”此人如何，會武功嗎？“
　　胡大道：”我不知道，這位吳老板我也未見過，只聽大哥提起。“胡勇道：”我見過壹面，那次替胡大伯送信給吳老板，是吳老板親自接的信。“”送信？是多久以前的事？“
　　”大伯被害之前。信送到，我在客店裏等候。吳老板又回了信，讓我帶回來。大伯看了復信，當天就起程回波斯。隔了兩月，大伯又來長安，沒想到在半路上就被害了。“”知道信的內容麽？“
　　”不知道。“
　　”吳老板是位什麽樣的人？“
　　”大約六十歲了吧，人生得幹瘦，比古老稍胖些，兩眼神光，令人心懼。“”啊，別的呢？“
　　胡勇想了想，又道：”那次送信很神秘，胡大伯把我叫到後院，吩咐我立即把信送去，壹定要面交吳老板，還把吳老板的容貌交代了壹番，到了‘盛昌’珠寶店門前，啊，我忘了壹點，為了能當面見到吳老板，叫我到珠寶店後，說什麽壹句話：‘隴山舊友有書信面呈吳老板’。大伯說，有了這句話，不愁吳老板不見妳。我到了珠寶店，對中年掌櫃說了這句話，果然帶我馬上進後院會見吳老板。對了，見那個蓄著八字須的掌櫃，也是大伯指示的。
　　只是我把掌櫃的姓忘了。進到後院，掌櫃的叫我在院中稍待，他匆匆進了上房，隨後吳老板就出來了，邀我到客廳坐下，問我送此信來行沒有人跟蹤，有沒有人知道。我回答說沒有之後，他方拆信閱看，末了，讓我帶復信回去，並囑我小心，千萬不可失落了書信。我回到‘西來順’，把信交給了胡大伯，胡大伯讓我去幹自己的事，囑我送信的事不必在人前提起，這有關珠寶生意，小心為妙。因此，我從未向人提起，也沒把它放在心上。“蕭笛聽完，和占算子對了壹眼，雙方心意相通，都感到這吳老板只怕不是簡單人物。
　　胡大道：”我從不過問哥哥的生意，他屢次叫我不要開飯館了，跟他去做珠寶生意。因我不懂珠寶，又不喜歡來來去去跑路，還是開飯館有樂趣，所以沒有答應。他每次從波斯來，都在我這裏住吃，唉，想不到……“蕭笛怕他傷心，引開話題道：”大伯既是武林高手，喜歡與本土的武林人士來往麽？“”我只聽他說過少林寺的掌門智圓大師，說智圓大師不僅武功高強，佛學也有很高的造詣，是壹位高僧，他非常欽佩，別的人似乎沒有提過。“小鳳道：”大伯每年都要來東土壹次，有時還會到蘇杭呀、黃山呀、泰山呀去遊歷，誰知道會認識些什麽人呢？“胡英道：”前年我向大伯請教武學，他教我少林十八羅漢手，閑談中，他提起過壹個叫張林的人，說是在遊歷黃山時碰見的。此人年屆四十有余，生得溫文爾雅，壹派儒生氣概。
　　二人交談起來，方知這位張林也身懷絕藝，於是兩人找個僻靜處印證武學，結果戰了壹百回合，不分勝敗，彼此非常佩服，遂結伴遊歷，在黃山玩了十多天，方才分手。大伯說，此人武功之高，在中原堪稱翹楚。“胡大接著道：”大哥在波斯是有名的武術家，對貴國的武功也有相當的造詣，平日談起武功來，很少聽他誇獎別人，他既然如此贊揚張林，可見此人不凡。“古算子歪著頭想了想，道：”中原武林，從未聽說有那麽個人，怪哉。“蕭笛道：”大概不是江湖人吧。“
　　古算子道：”天下之大，能人輩出，有的武林高手藏而不露，不與江湖人來往。不過，這樣的人恐怕不多。“當晚談談說說，不覺已到二更，便各自回房睡覺。
　　第二天壹早，蕭笛對古算子道：”前輩，盛昌珠寶店那位吳老板，究竟是個什麽人物，該不該設法打聽壹下啊。“古算子道：”不錯，我老兒也有此想法。“
　　蕭笛道：”待我和老莫去珠寶店看看，如何？“古算子道：”可以，不過，切勿驚動了他們，我老兒也到那附近去擺攤看相，註意些來往之人，看看有無可疑之處。“蕭笛道：”吳老板和胡大伯的書信，不是有點奇怪麽？“”不錯，我老兒過去只盯上了天玄會，別的沒有註意，倒是妳娃兒心細如發，思量得周全，今日就去看看吧。“蕭笛遂叫了莫威，問明盛昌珠寶店地址，便沿大街走去。
　　西市集中了各種買賣，壹大早就熱鬧非凡，人來人住，熙熙攘攘。
　　盛昌珠寶店原來離白鶴珠寶莊並不遠，只見店門緊閉，門前落了不少灰塵也無人打掃，看來已經關閉。
　　他不禁又想起柳媚，心中壹陣悵惆。
　　來到盛昌珠寶店前，只見門面似乎比白鶴珠寶莊要堂皇得多，店堂也比較寬大，門口坐著兩個夥計，鋪裏有四個夥計和壹個掌櫃在照顧生意。
　　蕭笛道：”進去看看。“
　　莫威道：”這家珠寶店也請了天玄會的武師當護院，我壹進去只怕人家認出我來。“蕭笛道：”管他認不認得出，看看無妨。“
　　莫威道：”好，走！“
　　兩人大搖大擺進了店。
　　夥計見客人上門，壹溜眼，馬上就認定莫威是主人，蕭笛是跟班。立即向莫威迎上，道：”大爺，請註這邊看貨。“莫威見店夥巴結自己，不理睬蕭笛，心中頗為得意，便神氣地點點頭：”近來有什麽好貨嗎？“夥計應道：”有有有，不知大爺想要什麽貨？翡翠珠寶、貓眼玉片，應有盡有。“莫威手壹擺：”拿出幾件好貨看看。“
　　夥計立即到櫃上取了幾件玉佩出來，請莫威審看。
　　莫威頗有興趣地壹件件把玩，並不遞給蕭笛。蕭笛本無興趣，見他如此認真，就象真的要買壹樣，心中不耐，卻又不好說得。
　　莫威看得仔細，挑出了壹片，道：”多少銀兩？“夥計道：”大爺好眼力，這片玉佩是上好白玉……“莫威不耐煩地打斷他，道：”大爺長著眼睛，對翡翠也不陌生，用得著妳說麽？“夥計碰了釘子，陪笑道：”是是，這玉佩要五百兩銀子。“蕭笛嚇了壹跳，嗬，這麽貴？
　　莫威鼻子裏哼了壹聲：”不貴不貴，先放著，還有什麽大件的玉器麽？“掌櫃的起身迎上來：”客官要什麽樣的大件玉器？“莫威眼壹瞪：”有什麽樣的，就拿什麽樣的出來瞧，怕大爺買不起麽？“掌櫃的道：”大爺不必多心，在下不過問問而已。“隨即對夥計道：”把翡翠筆架、翡翠盤取出來供大爺挑選。“夥計答應著，不壹會就捧出了寶物。
　　莫威拿眼瞟了瞟：”有翡翠花瓶麽？“
　　掌櫃的道：”客官要買花瓶？“
　　莫威道：”不錯，大爺要買翡翠秋水瓶。“
　　蕭笛壹楞，這小子怎麽單刀直入，把這寶貨給捅出來了？
　　他趕緊註意掌櫃的神色。
　　掌櫃的留著八字胡，身子矮壯結實，形貌如胡勇所說。
　　”沒有這樣的貨。“掌櫃的不動聲色。
　　蕭笛看出，他兩眼閃現剎那的驚疑。
　　莫威道：”大爺聽說妳們店有才來的，怎麽又沒有了？掌櫃，怕大爺出不起大價錢麽？“蕭笛明顯地看出掌櫃的變了顏色。
　　他略停了停，道：”客官，請到後院小坐，由敝東家親自接待。“”到後院？幹什麽？“
　　”客官，貴重物品都在後院，由敝東家親自照管生意。長安城的大主顧，壹向都在後院看貨買貨。“”晤，原來如此，前面帶路。“
　　掌櫃答應著，當先向店鋪的後門走去。
　　莫威神氣十足地雙手壹背，邁著方步跟著就走。
　　蕭笛跟在後面，亦步亦趨。
　　出了後門，是壹條過道，直通後院。
　　掌櫃的來到上房階前就叫道：”東家，有貴客看貨！“應聲而出的是壹個二十來歲的年青人，生得劍眉虎目，儀表堂堂。
　　掌櫃道：”少東家，老東家呢？“
　　少東家壹面打量著蕭莫二人，壹面答道：”就來，請貴客入廳奉茶。“說著站到石階邊上，又道了聲：”請！“
　　莫威當仁不讓，存心讓蕭笛充當跟班角色，心想平日都是妳蕭老弟威風，今日我老莫威風壹場也不為過。
　　進到室內，兩人在太師椅上坐下。
　　自有仆役捧出兩碗蓋碗茶，支在茶幾上。
　　此刻，門簾壹掀，左邊室中走出來個幹瘦的老頭，誠如胡勇所說，比古爺略胖些，比常人卻又瘦得太多，但此老精神矍鑠，兩眼特別精神。
　　少東家見父親來，自己在客人對面坐下。
　　掌櫃的道：”東家，這位貴客要買“翡翠秋水瓶‘呢！”
　　他的話聲裏，翡翠秋水瓶說得特別響亮。
　　老東家滿臉堆笑：“客人見過此瓶麽？”
　　莫威道：“只聽說過卻沒見過。”
　　老東家對兒子道：“將玉瓶捧出來給客人看。”
　　少東家站起進了右室，不壹會雙手捧著壹只暗綠玉瓶出來，放到莫威蕭笛之間的茶幾上，道：“請二位細看。”
　　兩人壹起側身，見這只玉瓶高壹尺左右，下墊紫檀木架，玉瓶通身綠色。上面雕刻著壹些南瓜葉藤，稻穗，並有壹池秋水。
　　莫威問：“這就是翡翠秋水瓶麽？”
　　“不錯，請貴客看看這些雕刻，栩栩如生，這塊碧玉雖不是最上等的翡翠，但要找壹整塊這麽大的玉石，也非常不容易呢。”
　　蕭笛心想，這麽容易就找到秋水瓶了麽？
　　莫威道：“此瓶從何處購得？”
　　東家道：“這個麽，是壹位珠寶商轉讓的，客人要買下麽？”
　　“開個價出來聽聽。”
　　“五萬兩銀子。”
　　“什麽？”莫威跳起來了，“五萬兩？東家，這翡翠能值那麽多麽？”
　　“客官，妳老給多少，自管還價就是。有道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東家臉上掛著壹以揶揄的笑容。
　　莫威道：“五千兩。”
　　蕭笛手心捏了把汗，五千兩，妳老莫身上有麽？
　　東家道：“此瓶極其珍貴，少了三萬兩不賣。”
　　莫威起身道：“既如此，告辭！”
　　東家道：“送客！”
　　掌櫃的把兩人送出店門，客客氣氣。
　　兩人離開珠寶店十來丈遠，蕭笛方說道：“妳還人家五千兩，人家賣了怎麽辦？”
　　莫威道：“他賣我還不買呢。”
　　蕭笛道：“奇怪，這翡翠秋水瓶真的就是胡大伯的那壹只麽？東家竟毫無顧忌地捧出來給我們看。”
　　莫威道：“天曉得是不是，誰也沒見過嗎，怎麽辨認呢？”
　　“餵，兩位大爺，看相問吉兇……”
　　兩人壹瞧，原來是古老爺子蹲在墻角裏，手持壹道旗幡，上書“相面’兩個大字。
　　”如何？“古算子問。
　　蕭笛把經過講了，古老爺子也感到驚奇。
　　”這樣吧，妳們回去告訴胡大，看他怎麽說，也許他聽說過此瓶的尺寸顏色。“古爺道。
　　蕭笛覺得也只有如此了。
　　回到”西來順“，飯堂已營業，生意不錯。
　　蕭笛把胡大叫到後院，把情形講了，問道：”大伯見過翡翠秋水瓶麽？“胡大道：”見過壹次。“
　　蕭笛大喜：”什麽樣的？“
　　胡大道：”這只瓶只有七寸高，下墊象牙支架，通體白色，壹泓池水嵌了壹塊藍玉，瓶上掛有紅瑪瑙雕出的南瓜，瓜葉又是碧玉，還有紅寶石鑲成的玉米，金子雕成的麥穗。總之，五顏六色，漂亮極了。“蕭笛道：”我們看的那只通體碧綠，並無顏色，看來不是壹回事了。“胡大山搖頭道：”肯定不是。“
　　正說著，古算子也回來了。
　　”怪哉，“他壹進門就說，”盛昌珠寶店在妳們走後，立即關了店門，生意也不做了。“蕭笛道：”看來其中有鬼，晚上前往壹探如何？“古算子道：”門關了，卻無壹人出來，我老兒故意在門前走了兩趟，店鋪裏壹人也沒有了，莫非還有後門？“胡大變了臉色道：”吳老板莫非就是殺人兇手？“古算子道：”這個還沒有證據，不可莽撞，待晚上壹探再說。“晚間，二更過後，蕭笛和莫威躍上房頂，直奔盛昌珠寶店。
　　不消片刻，他倆已到了珠寶店對街。
　　蕭笛看看沒有人，輕輕壹躍，越過街道近八丈的距離，如壹片柳絮，輕輕落在珠寶店屋頂上。
　　莫威也緊跟著到了，他的輕功還算不錯。
　　兩人順屋脊到了後院，只見壹片漆黑，無有半點星火。
　　蕭笛默運神功，查探周圍有無人蹤。
　　顯然，這後院三間上房及左右兩側的廂房裏都有人潛伏，他們已步入陷阱。
　　他以傳音入密通知莫威：”老莫，人家正躲著等我們呢，快走！“莫威雖然察覺不出下面有人，但江湖閱歷使他感到危機四伏，壹聽到蚊蚋似的尖細聲音，便立即縱身往大街上躍。
　　他身子剛躍到半空，珠寶店過道上忽地躥起壹條黑影，嘴裏喝道：”回去吧，朋友！“莫威在半空見有人攔截，隨著對方話聲入耳，壹股大力兇猛地撞來，他連忙提氣揮出壹掌，正想使個千斤墜往下落時，對方掌力將他發出的罡氣去散，他被震得往後落到後院的屋脊上，剛好回到他原來的地方。
　　蕭笛壹把扶住了他，附耳道：”幹脆見識壹下，看看是些什麽人物。“話聲未完，上房廂房已出來了十多人，嗖嗖嗖躍到了房頂上，壹個個身手矯健。
　　蕭笛兩人已被圍在當中。
　　這時院裏有人說道：”識相些，朋友，下來壹談如何？“莫威大怒，道：”大爺不下來，妳有種就上來試試！“剛才攔截他的人道：”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妳給大爺滾下去！“話壹落音，他”呼“地壹聲已躍到莫威面前，把莫威嚇了壹跳。
　　他立即攻出壹拳壹腿，想趁對方立足未穩，把對方打下屋去，好掃清退路。
　　哪知對方並不好惹，冷笑—聲，身子壹擰，躲過了他的拳腳，然後迅速壹爪抓來，攻莫威的肩膊。
　　莫威急忙壹閃，那人左掌又到，再也閃避不開，只好硬生生出掌相抵。
　　”砰“壹聲，莫威倒退了三步，將瓦片也踩爛了，對方卻動也不動，功力比他高多了。
　　他心裏壹寒，忙回頭找蕭笛，讓他來對付，沒想身後空空，蕭笛連影兒也沒有了，他嚇得轉身就想跳。
　　”妳給我站住！“對手毫不客氣搶步上來，又是壹爪抓向他的脊背。
　　他只好錯步轉身，伸出兩指去戳對方眼珠，俟對方壹閃避，他就要溜之大吉。
　　哪知對方不躲不閃，壹把向胳膊抓來。
　　莫威連忙壹縮，左手又戳出二指，仍要戳人眼珠。
　　他這壹招是師門秘傳，名叫”雙龍探穴“，動作幹凈利落，出手迅快。
　　對方”噫“了壹聲，只好壹個鐵板橋往後倒去。
　　莫威大喜，提氣縱身，壹個”旱地拔蔥“，就想開溜。
　　哪知對手忽也躍起半空，和他來了個臉對臉，兩人在半空又對了壹掌，震得莫威氣血翻湧，身子往後淩空倒竄了兩丈。
　　他趕緊閉住氣，正感身子往下落，忽然感到後領壹緊，有人提著地往街裏飛出。
　　他嚇得往後就是壹肘拐，擊得鐵軼實實，哪知卻象擊在棉絮上壹般，壹絲力氣也未用實。正想擊出第二肘，拐子卻縮不回來了，被那人的肚腹緊緊吸住。他驚得拼命用力掙紮，卻聽有人在耳邊說：”怎麽，想要我把妳的耳朵扯掉麽？“原來是蕭笛。
　　他又喜又驚，這家夥也不知從哪裏鉆出來，便閉緊雙眼，配合著他的起落提氣縱身，不消片刻便回到了”西來順“。
　　古老爺子和胡大等人都未睡等著他們呢。
　　見他們回來，紛紛問詢。
　　蕭笛道：”人家早已算定我們要來，埋伏在屋中等著呢！“眾人”啊“了壹聲，不勝驚異。
　　蕭笛續道：”老莫與人動上了手，我就溜到院中躥了壹圈，然後上房逃之夭夭。“莫威道：”什麽？我老莫與人交手，妳蕭老弟卻溜之大吉，害我吃人家震了兩掌。“蕭笛笑道：”妳又沒傷著，怕什麽？“
　　莫威笑道：”傷是沒傷著，嚇卻嚇了壹跳。不過，妳揪住人家衣領，象提只猴子壹樣，可不大雅觀。“小鳳嚷道：”快說來聽聽，怎麽回事？“
　　莫威如實講了，把姑娘們逗得笑個不住。
　　末了，他道：”蕭大爺動不動就要撕耳朵，壹個人只有兩只耳朵，有多少讓他撕呀！妳們說是不是？“姑娘們更笑得兇了。
　　古老爺子道：”如此說來，這盛昌珠寶店不簡單哪！“胡大道：”我大哥肯定就是他們害死的，要設法報仇呀！“古算子道：”不慌，有了線索就好辦了，待進壹步查實再說。“蕭笛道：”明日怎麽辦？“
　　古老爺子道：”待我再去看看，明日再作計較，今夜就睡覺吧！“於是，各人間房安歇。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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