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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邊城浪子 by 古龍

2018-5-26 06:02

第七回 烏雲滿天
  窗子是關著的,屋裏暗得很。
  雨點打在屋頂上,打在窗戶上,就是戰鼓雷鳴,萬馬奔騰。
  葉開斜坐著,伸長了兩條腿,看著他那雙破舊的靴子,長長嘆了口氣,喃喃道:“好大的雨。”
  蕭別離小心翼翼地翻開了最後壹張骨牌,凝視了很久,才回過頭微笑道:“這地方平時很少下雨。”
  葉開沈思著,道:“也許就因為平時很少下雨,所以壹下就特別大。”
  蕭別離點點頭,傾聽著窗外的雨聲,忽也長長嘆了口氣,道:“這場雨下得實在不是時候。”
  葉開道:“為什麽?”
  蕭別離道:“今天本是她們每月壹次,到鎮上來采購針線、花粉的日子。”
  葉開道:“她們?她們是誰?”
  蕭別離目中帶著笑意,道:“她們之中,總有壹個是妳很想見到的。”
  葉開明白了,卻還是問道:“妳怎麽知道我很想見到她?”
  蕭別離微笑道:“我看得出來。”
  葉開道:“怎麽看法?”
  蕭別離輕撫著桌上的骨牌,緩緩道:“也許妳不信,但我的確總是能從這上面看出很多事。”
  葉開道:“妳還看出了什麽?”
  蕭別離凝視著骨牌,臉色漸漸沈重,目中也露出了陰郁之色,緩緩道:“我還看到了壹片烏雲,籠罩在萬馬堂上,烏雲裏有把刀,正在滴著血……”
  他忽然擡頭,盯著葉開,沈聲道:“昨夜萬馬堂裏是不是發生了壹些兇殺不祥的事?”
  葉開似已怔住,過了很久,才勉強笑道:“妳應該改行去替人算命的。”
  蕭別離長長嘆息,道:“只可惜我總是只能看到別人的災禍,卻看不出別人的好運。”
  葉開道:“妳……妳沒有替我看過?”
  蕭別離道:“妳要聽實話?”
  葉開道:“當然。”
  蕭別離的目光忽然變得很空洞,仿佛在凝視著遠方,說道:“妳頭上也有朵烏雲,顯見得妳也有很多煩惱。”
  葉開笑了,道:“我像是個有煩惱的人?”
  蕭別離道:“這些煩惱也許不是妳的,但妳這人壹生下來,就像是有很多別人的麻煩糾纏著妳,妳甩也甩不掉。”
  葉開笑得似已有些勉強,勉強笑道:“烏雲裏是不是也有把刀?”
  蕭別離道:“因為妳命裏有很多貴人,所以無論遇著什麽事,都能逢兇化吉。”
  葉開道:“貴人?”
  蕭別離道:“貴人的意思,就是喜歡妳、而且能幫助妳的人,譬如說……”
  葉開道:“譬如說妳?”
  蕭別離笑了,搖著頭說道:“妳命中的貴人,大多是女人,譬如說翠濃!”
  他看著葉開襟上的珠花,微笑道:“她昨夜就壹直在等著妳,妳為什麽不去找她?”
  葉開笑了,道:“床頭金盡,壯士無顏,既然遲早要被趕出來,又何必去?”
  蕭別離道:“妳錯了。”
  葉開道:“哦?”
  蕭別離道:“這地方的女人,也未必人人都是拜金的。”
  葉開道:“我倒寧願她們如此。”
  蕭別離道:“為什麽?”
  葉開道:“這樣子反而無牽無掛,也不會有煩惱。”
  葉開道:“對了。”
  蕭別離道:“妳的意思是不是說,有情的人就有煩惱?”
  葉開道:“對了。”
  蕭別離微笑道:“妳卻又錯了,壹個人若是完全沒有煩惱,活著也未必有趣。”
  葉開笑道:“我還是寧可坐在這裏,除非這裏白天不招待客人。”
  蕭別離道:“妳是例外,隨便妳什麽時候來,隨便妳要坐到什麽時候都行,但是我……”
  他忽又嘆息了壹聲,苦笑道:“我已老了,精神已不濟,到了要睡覺的時候,整個人都像是要癱了下去。”
  葉開道:“妳還沒有睡。”
  蕭別離笑得仿佛有些傷感,悠悠道:“老人總是舍不得多睡的,因為他自知剩下的時候已不多了,何況我又是個夜貓子。”
  他拿起椅旁的拐杖,挾在肋下,慢慢地站起來,忽又笑道:“中午時說不定雨就會停的,妳說不定就會看到她了。”
  蕭別離已上了小樓。
  他站起來,葉開才發現他長衫的下擺裏空蕩蕩的,兩條腿已都齊膝被砍斷。這雙腿是怎麽被砍斷的?為了什麽?
  無論誰都可看得出,他若非是個很不平凡的人,又怎會到這邊荒小城中來,做這種並不光采的生意?
  他是不是想借此來隱藏自己的過去,是不是真有種神秘的力量,能預知別人的災禍?
  葉開沈思著,看到桌上的骨牌,就忍不住走了過去,伸手摸了摸。忽又發覺這骨牌並不是骨頭,而是純鋼打成的。
  只聽壹陣陣幹澀的咳嗽聲,隱隱從樓上傳下來。
  葉開嘆了口氣,只覺得他實在是個很神秘的人,說出的每句話,仿佛都有某種很神秘的含意,做出的每件事,也仿佛都有某種很神秘的目的,就連他住的這小樓上,都很可能隱藏著壹些沒有人知道的秘密。
  葉開看著那狹而斜的樓梯,忽又笑了。
  他覺得這地方實在很有趣。
  正午。
  雨果然停了,葉開穿過滿是泥濘的街道,走向斜對面的雜貨鋪。雜貨捕的老板,是個很樂觀的中年人,圓圓的臉,無論看到誰都是笑瞇瞇的。
  別人要少付幾文錢,多抓兩把豆子,他也總是笑瞇瞇地說:“好吧,馬馬虎虎算了,反正都是街坊鄰居嘛。”
  他姓李,所以別人都叫他李馬虎。
  葉開認得李馬虎,卻忘了看看這雜貨鋪是不是有針線、花粉賣。
  正午的時候,也正是大家都在吃飯的時候,所以這時候雜貨鋪裏總是少有人會來光顧。
  李馬虎又和平時壹樣,伏在櫃臺上打瞌睡。
  葉開不願驚動他,正在四下打量著,突聽壹陣車轔馬嘶,壹輛大馬車急馳過長街。
  車身漆黑如鏡,拉車的八匹馬也都是訓練有素的良駒。
  葉開認得這輛車正是昨天來接他去萬馬堂的,現在這輛車上坐的是什麽人呢?
  他正想趕出去看看,身後已有人帶著笑道:“這想必是萬馬堂的姑奶奶和大小姐又出來買貨了,卻不知今天她們要不要雞蛋。”
  葉開笑道:“她們又不是廚房裏的采買,要雞蛋幹什麽?”
  他轉過身,就發現李馬虎不知何時已醒了,正笑瞇瞇地看著他,道:“這妳就不懂了,女人用雞蛋清洗臉,越洗越年輕的。”
  葉開笑道:“妳媳婦是不是每天也用雞蛋洗臉?”
  李馬虎撇著嘴,冷笑著道:“她呀,她每天就算用三百斤雞蛋洗臉,還是壹臉的橘子皮——而且是風幹了的橘子皮。”
  他忽又瞇起眼壹笑,壓低聲音道:“但萬馬堂的那兩位,卻真是水仙花壹樣的美人兒,大爺妳若是有福氣能……”
  突聽壹個孩子的聲音在門外大聲道:“李馬虎,妳在亂嚼什麽舌頭?”
  李馬虎朝門外看了壹眼,臉色立刻變了,賠笑道:“沒什麽,我正在想給小少爺妳做個糖葫蘆。”
  壹個孩子手叉著腰,站在門外,瞪著雙烏溜溜的眼睛,身上的衣服比糖葫蘆還紅。
  他年紀雖小,派頭卻不小,李馬虎壹看見他,臉就嚇得發白。
  但他壹看見葉開也在店裏,臉也嚇白了,轉過身就想溜。
  葉開立刻追出去,壹把揪住了他的小辮子,笑道:“莫說妳是小虎子,就算妳是個小狐貍,也壹樣溜不掉的。”
  小虎子好像有點發急,大聲道:“我又不認得妳,妳找我幹什麽?”
  葉開道:“早上妳不是還認得我的?現在怎麽忽然又不認得了?”
  小虎子臉漲得通紅,又想叫。
  葉開道:“妳乖乖的聽話壹點,要多少糖葫蘆我都買給妳,否則我就去告訴妳爹爹和妳四叔,說妳早上在說謊。”
  小虎子更急,紅著臉,道:“我……說了什麽謊?”
  葉開壓低聲音,道:“昨天晚上妳早已睡著了,根本就沒有出來,也沒有躲在妳姐姐的馬肚子下面,對不對?”
  小虎子眼珠子直轉,吃吃笑道:“那只不過是我想幫妳的忙。”
  葉開道:“是誰教妳那麽說的?”
  小虎子道:“沒有人,是我自己……”
  葉開沈下了臉,道:“妳不告訴我,我只好把妳押回去,交給妳爹爹了。”
  小虎子臉又嚇得發白,這孩子只要壹聽到他爹爹,立刻就老實了,垂下頭道:“好,告訴妳就告訴妳,是我三姨教我說的。”
  葉開吃了壹驚,道:“妳三姨?是不是早上把妳拉去的那個人?”
  小虎子點點頭。
  葉開皺起眉,道:“她怎麽知道昨天夜裏我跟妳姐姐在壹起?”
  小虎子嘟起嘴,道:“我怎麽知道?妳為什麽不問她去?”
  葉開只好放開手,這孩子立刻壹溜煙似的遠遠逃走了。逃到街對面,才回過頭來,做了個鬼臉,笑嘻嘻道:“妳可以去問她,但卻不能像抱我姐姐那樣抱著她,否則我爹爹會吃醋的。”
  話未說完,他的人已溜進了街角的壹家綢緞莊。
  葉開皺著眉,沈思著。
  這件事顯然又出了他意料之外。
  那“三姨”是誰,怎麽會知道他昨夜的行動?為什麽要替他解圍?
  他想不通,剛擡起頭,就看到這位三姨正從對面的綢緞莊裏走出來。
  她打扮得還是很素雅,壹身白衣如雪,既不沾脂粉,也沒有裝飾,但卻自有壹種動人的風韻,令人不飲自醉。
  葉開看著她的時候,她壹雙秋水如神的明眸,也正向葉開瞟了過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還仿佛向葉開嫣然壹笑。
  沒有人能形容這壹笑。
  葉開竟似也有些癡了,過了半晌,才發現她身邊還有雙眼睛在盯著他。
  這雙眼睛本來是明朗的,但現在卻籠著壹層霧,壹層紗。
  是不是因為她昨夜沒有睡好?還是因為她剛哭過?
  葉開的心又跳了起來,跳得很快。
  馬芳鈴脈脈地看著他,偷偷地向他使了個眼色。
  葉開立刻點點頭。
  馬芳鈴這才垂下脖子,偷偷地壹笑,壹朵紅雲已飛到臉上。
  他們用不著說話。
  她的感情,只要壹個眼色,他就已了解;她的意思,也只要壹個眼色,他就已知道。
  他們又何必說話?
  小樓上靜寂無聲,桌上散亂的骨牌,卻已不知被誰收拾了起來。
  窗子開著,屋裏還是很暗。
  葉開又坐到原來那張椅子上,靜靜地等著。
  他明白馬芳鈴的意思,卻實在不明白那“三姨”的意思。
  馬空群的妻子已去世,像他這樣的男人,身側當然不會缺少女人。
  也只有她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他這樣的男人。
  葉開已猜出她的身份,卻更不明白她的意思了。
  尤其是那壹笑。
  葉開嘆了口氣,不願再想下去……再想下去,就有點對不起馬芳鈴了。
  可是那壹笑,卻又令人難以忘記。
  她們現在在做什麽?是不是在那雜貨鋪裏買雞蛋?
  女人用雞蛋清洗臉,是不是會真的越洗越年輕?
  葉開集中註意,努力要自己去想壹些不相幹的事,但想來想去,還是離不開她們兩個人。
  幸好就在這時,門已輕輕地被推開了。
  來的當然是馬芳鈴。
  葉開正準備站起來,心就已沈了下去。
  來的不是馬芳鈴,是雲在天——葉開暗中嘆了口氣,知道今天已很難再見到馬芳鈴了。
  雲在天看到他在這裏,顯然也覺得很意外,但既已進來了,又怎能再出去?
  葉開忽然笑了笑,道:“閣下是不是來找翠濃姑娘的?是不是想問她,為什麽要將這朵珠花送給別人呢?”
  雲在天幹咳了兩聲,壹句話也沒說,找了張椅子坐下。
  葉開笑道:“男人找女人,本是天經地義的事,閣下為什麽不進去?”
  雲在天神色已漸漸恢復鎮定,沈聲道:“我是來找人,卻不是來找她!”
  葉開道:“找誰?”
  雲在天道:“傅紅雪。”
  葉開道:“找他幹什麽?”
  雲在天沈著臉,拒絕回答。
  葉開道:“他豈非還留在萬馬堂?”
  雲在天道:“不在了。”
  葉開道:“什麽時候走的?”
  雲在天道:“早上!”
  葉開皺了皺眉頭,道:“他既然早上就走了,我為什麽沒有看到他回鎮上來?”
  雲在天也皺了皺眉,道:“別的人呢?”
  葉開道:“別的人也沒有回來,這裏根本沒什麽地方可去,他們若回來了,我壹定會看見的。”
  雲在天臉色有些變了,擡起頭,朝那小樓上看了壹眼。
  葉開目光閃動,道:“蕭老板在樓上,閣下是不是想去問問他?”
  雲在天遲疑著,霍然長身而起,推門走了出去。
  這時正有十來輛騾子拉的大板車,從鎮外慢慢地走上長街。
  板車上裝著的,赫然竟是棺材,每輛車上都裝著四口嶄新的棺材。
  壹個臉色發白的駝子穿著套嶄新的青布衣裳,騎著頭黑驢,走在馬車旁,看他的臉色,好像他終年都是躺在棺材裏的,看不見陽光。
  無論誰看見這麽多棺材運到鎮上,都難免會吃壹驚的。
  雲在天也不例外,忍不住問道:“這些棺材是送到哪裏去的?”
  駝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兩眼,忽然笑道:“看這位大爺的裝束打扮,莫非是萬馬堂裏的人?”
  雲在天道:“正是。”
  駝子道:“這些棺材,也正是要送到萬馬堂的。”
  雲在天變色道:“是誰叫妳送來的?”
  駝子賠笑道:“當然是付過錢的人,他壹共定了壹百口棺材,小店裏正在日夜加工……”
  雲在天不等他說完,已壹個箭步竄過去,將他從馬背上拖下,厲聲道:“那是個什麽樣的人?”
  駝子的臉嚇得更無絲毫血色,吃吃道:“是……是個女人。”
  雲在天怔了怔,道:“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駝子道:“是個老太婆。”
  雲在天又怔了怔,道:“妳們是從哪裏來的,這老太婆的人在哪裏?”
  駝子道:“她也跟著我們來了,就在……就在第壹輛車上的棺材裏躺著。”
  雲在天冷笑道:“在棺材裏躺著,莫非是個死人?”
  駝子道:“還沒有死,是剛才躺進去躲雨的,後來想必是睡著了。”
  第壹輛車上,果然有口棺材的蓋子是虛蓋著的,還留下條縫透氣。
  雲在天冷笑著,放開了駝子,壹步步走過去,突然閃電般出手,揭起了棺蓋……
  棺材裏果然有個人,但卻並不是女人,也不是個活人!
  棺材裏躺著的是個死人,死了的男人。
  這人滿身黑衣勁裝,壹臉青磣磣的胡碴子,嘴角的血痕已凝結,臉已扭曲變形,除此之外,身上並沒有別的傷痕,顯然是被人以內力震傷內腑而死。
  葉開高高地站在石階上,恰巧看到了他的臉,忍不住失聲而呼:“飛天蜘蛛!”
  他當然不會看錯,這屍體赫然正是飛天蜘蛛。
  飛天蜘蛛已死在這裏,傅紅雪、樂樂山、慕容明珠呢?
  他們本是同時離開萬馬堂的,飛天蜘蛛的屍體又怎會在這棺材裏出現?
  雲在天慢慢地轉過身,盯著那駝子,壹字字道:“這人不是老太婆!”
  駝子全身發抖,勉強地點了點頭,道:“不……不是。”
  雲在天道:“妳說的老太婆呢?”
  駝子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第二輛車的車夫忽然嘶聲道:“我也不知道,我本來是走在前面的。”
  雲在天道:“妳怎會走在前面?”
  車夫道:“這輛車本來就是最後壹輛,後來我們發現走錯了路,原地轉回,最後壹輛才變成最前面壹輛。”
  雲在天冷笑道:“無論怎麽變,老太婆也不會變成死男人的,妳說這是怎麽回事?”
  駝子拼命搖頭,道:“小人真的不知道。”
  雲在天厲聲道:“妳不知道誰知道?”
  他身形壹閃,突然出手,五指如鉤,急抓駝子的右肩琵琶骨。
  駝子整個人本來瘦得就像是個掛在竹竿上的風球,雲在天壹出手,他突然不抖了,腳步壹滑,已到了雲在天右脅後,反掌斜削雲在天肩骨。
  這壹招不但變招快,而且出手的時間、部位,都拿得極準,掌風也極強勁而有力氣。
  只看這壹出手,就知道他在這雙手掌上,至少已有三十年的功夫火候。
  雲在天冷笑道:“果然有兩下子!”
  這六個字出口,他身法已變了兩次,雙拳已攻出五招!
  他武功本以輕靈變化見長,此番身法乍壹展動,雖然還沒有完全現出威力,但招式之奇變迅急,已令人難以抵擋。
  駝子哈哈壹笑,道:“好,妳果然也有兩下子!”
  笑聲中,他身子突然陀螺般壹轉,人已沖天飛起,躥上對面的屋脊了。
  他壹招剛攻出,說變招就變招,說走就走,身法竟是快得驚人。
  只可惜,他的對手是以輕功名震天下的“雲天飛龍”!
  他身形掠起,雲在天的人已如輕煙般躥了上去,五指如鷹爪,壹把抓住了他背上的駝峰。
  “嘶”的壹聲,他背上嶄新的藍布衣衫,已被扯下了壹塊,赫然露出了壹片炫目的金光。
  接著,又是“嗆”的壹響,他這金光燦燦的駝峰裏,竟有三點寒星暴射而出,急打雲在天的胸腹。
  雲在天壹聲清嘯,淩空翻身,“推窗望月飛雲式”,人已在另壹邊的屋脊上。
  饒是他輕功精妙,身法奇快,那三點寒星,還是剛剛擦著他衣衫而過。
  再看那駝子,已在七八重屋脊外,駝背上的金峰再壹閃,就已看不見了。
  雲在天壹躍而下,竟不再追,鐵青的臉上已現了冷汗,目光看著他身形消失,突然長長嘆了口氣,喃喃道:“想不到‘金背駝神’丁求竟會又在邊荒出現。”
  葉開也嘆了口氣,搖著頭道:“我實在也未想到是他!”
  雲在天沈聲道:“妳也知道這個人?”
  葉開淡淡地道:“走江湖的人,不知道他的又有幾個?”
  雲在天不再說話,臉色卻很凝重。
  葉開道:“這人隱跡已十余年,忽然辛辛苦苦地送這麽多棺材來幹什麽?難道他也和妳們的那些仇家有關系?”
  雲在天還是不說話。
  葉開又道:“飛天蜘蛛難道是被他殺了的?為的又是什麽?”
  雲在天瞧了他壹眼,冷冷道:“這句話本是我想問妳的。”
  葉開道:“妳問我,我去問誰?”
  他忽然笑了笑,目光移向長街盡頭處,喃喃道:“也許我應該去問問他。”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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