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

第14章 十四
　　這幾日盧七幾幫我告了假，按他的話說，既是要遠遊，得養足精神。我想他只是要拉我與他壹道研究人間的好去處。殿主可定轉世之地，他只憂慮著會不會為了這處美景，顧不著那處的美食。
　　“白蔔及溫崇大人在前廳侯著。”朝夕稟告。
　　“我替妳告假時，也順帶知會了同僚妳同去的事。他們該是來聽妳有什麽吩咐的。”盧七幾道。
　　白蔔端著茶杯，緩緩拂著茶葉。霧氣氤氳中她神色淡然，依然無法掩飾明麗如朝陽般的容貌，極宜入畫。她擅丹青，每每見了我總說要給我描像。然而我今日忽然覺得，她倒像是畫中走出來壹般。
　　溫崇沈靜地坐在她身邊，深色長袍猶如夜幕。
　　不止要事，瑣屑之事白蔔也安排得井井有條，偶爾溫崇會做些補充。我滿意地不住頷首，意見也無。去人間壹趟少說幾十年，便把接大人物的活給他們暫代。大人物不常來，只是囑咐稍稍註意大人們的脾性，務必把地府的形象放在首位。
　　“不知他們的性格是否和傳聞的壹樣？”白蔔疑惑道。
　　“少數八九不離十，大多是胡謅。”我回道。
　　“有幾個名頭特別響亮的，鬼差寶典上記著呢，好好地鉆研鉆研，包妳們滿意。”盧七幾樂悠悠地道，“那部分是我寫的，以晴梧親歷為據，十分可靠。”
　　“好，記著了。”白蔔應道，溫崇配合地點頭。
　　“麻煩妳們了。暫無其他要事。”我道。
　　白蔔狹長的鳳眸微微瞇起：“那，白蔔也要麻煩晴梧大人。壹直說要把大人畫下來的。這回去人間好久都見不著大人，總能讓我睹物解解相思吧。”
　　“陰帥榜上有個等身的畫像呢。”盧七幾笑道。
　　“那可沒畫出大人十分之壹的風華！”白蔔意氣滿滿地道，“況且，大人的畫像無壹幅是臨摹的，不知大人能否讓我有這等運氣？”她俏皮地笑看我。
　　我答應了。
　　盧七幾和我下棋，溫崇在壹旁喝茶。白蔔讓我隨意，不用端坐著。她神情專註，細細勾描，畫得極慢。
　　盧七幾道：“這樣也行？我聽聞她的畫最妙之處在於□□，為何畫得如此細致？我瞧她壓根沒什麽動作，只畫些細枝末節。”
　　“不知。斷。”我放下壹子。
　　“好啊，別人在畫妳，妳下棋比我還認真！”盧七幾眼見大勢不妙，急忙救場。
　　“認真些。”
　　下了大半個時辰，我們不語，只有落子聲音偶爾響起。寂靜中壹局將盡，白蔔清朗略帶哭腔的聲音響起：“晴梧大人，我辛苦了大半天，偏偏最後幾筆錯了，如何是好？”
　　“嗯？”我壹手執子，疑惑地擡頭，只見她額頭上用墨汁寫著壹個王字，雙頰各畫幾根胡須扮老虎，十分嚴肅的樣子，卻活脫脫壹只小花貓，楞了壹下，不由撲哧而笑。
　　“嘻嘻！逮著了，又傻又楞！”她嘴角揚起，下筆如飛。
　　盧七幾楞了壹楞，隨後樂得合不攏嘴。溫崇也忍俊不禁，輕道：“胡鬧。”
　　她只繼續畫了半盞茶便完成了。我們湊過去壹看，三分專註三分茫然，三分笑意壹分疑惑，栩栩如生。不過剎那，卻似用法術定在了宣紙上。
　　白蔔高興道：“太好啦！這是我最滿意的壹幅作品了。”
　　“這幅妳可滿意？”我遞給她壹張紙，是棋局完後趁她忙於畫作時作的，她花著臉的樣子。
　　“哈！”她笑道，“晴梧大人，這幅畫可否慢慢添完了？”
　　“好呀。妳來取之前，我先讓黑白無常都來瞧瞧。”我被她誇張的表情逗樂。
　　“不必送我。只希望大人好好藏著，不要給另外的誰瞧見，不然我可要惱妳。”白蔔假裝煩惱，“不如大人以此為證？要是我聽到有誰提起這幅畫，它就歸我啦。”她看著我頸上掛著的桃核墜。
　　“這是故人之贈，恕我不能拿來締約。”
　　“故人？是女子？”
　　“嗯。”
　　“紅顏知己？還是……大人傾心的女子？”她繼續問道。
　　“不是。若要深究，連朋友也算不上。”
　　偏廳傳來啪地壹聲。
　　朝夕這時進來道：“此嵬、桃禾大人到了。”在我身邊小聲道：“到了有壹會兒了。”身後跟著的正是此嵬和桃禾。我知道他指的是平時她們進來不用通報，此刻特地來報壹聲，怕是在偏廳候了多時。
　　此嵬對我說道：“既妳氣色尚佳，我便不久留了。”又道：“白蔔、溫崇，還有別的要緊事要尋妳們幫忙。”桃禾定定看著我，沒有說話。
　　白蔔對我笑了笑：“白蔔告退。”溫崇行完禮，和她及此嵬壹同離去了。桃禾面容微惱，竟招呼也不打，轉身便走。
　　盧七幾用肘捅了捅我：“妳居然還坐著喝茶！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