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第2章 二
　　奈何橋前排起了長隊，甚是壯觀。她咂舌望著黑白無常押著壹個個魂站在隊裏，轉頭對我說道：“妳……妳對我真好。”
　　我道：“也不全用鎖鏈的，妳剛才看到的那些，恰好行事較為直接利落。人憶起生前，大多有放不下的執念，不願安然入輪回，需拴著才不致讓他們或瘋或逃。”
　　她好不容易找到壹兩個面上平靜淡然的魂，甚至有個與鬼差談笑自若，都沒被鎖著，才放下心來道，“還好我未胡鬧。”
　　“妳可還有掛心的親朋故人？若有，七日後可返陽間望他們最後壹眼，此後便過橋，喝下孟婆湯，再入輪回轉世投胎。”
　　“喝了孟婆湯，壹切都會忘了吧。”她喃喃道，“爹娘有弟弟和妹妹，早不顧著我。送藥的丫頭因工錢少，也不常見。偶有壹兩個會給我講故事，也沒待久，面目都記不清了。如此，我並無可道別之人。”
　　我望著不停息地緩慢流動的忘川水。“孟婆湯有五味，因妳這壹世孤苦，恐怕是苦澀的。閉眼壹口氣吞下，便忘了這些憂愁。下壹世或許安樂，看到三生石憶起這壹世的苦，也不怕了。”
　　“也對。可我還不想投胎。做久了病秧子，覺得做個鬼還來得輕松。我，我可以不做人嗎？轉世成壹只鳥兒也好。”她充滿希冀地看著我。
　　“投胎為人可是福氣，妳倒是不願意。我不擅算命，但瞧妳的命格，應該是世世為人的。為人時，修仙是壹條上佳之路。”她應是和他們同樣的，至今我未見過例外。“不如我帶妳去酆都城中看看，與人間是差不多的。”她有這想法，恐是連人間常人的歡樂熱鬧都未體驗過。
　　午時將近，鬼差們都挑著這時候吃飯休憩，城中十分熱鬧。與其說我帶著她，倒不如說是我跟著她左轉右轉。
　　她看到賣藝的鬼放出七彩的光，無意間學著動動指尖，驚喜地發現掌心冒出壹小團稍現即逝的火。她的靈力中帶著飄逸之感，那火多了份輕靈，很是少見。若是她有誌於修行，將來位列仙班或是在地府謀個好差是不難的。於是我教了她幾個小法術，她竟能學得不差分毫，高興得纏了我要我教她更多。
　　待她玩得盡興，我帶她去了待歸庭，問了掌櫃，卻說今日並無給未封名號的新魂留的上房。
　　奇怪，第壹殿的辦事效率竟又往低了去麽。不過並未見到鬼差來傳話，她應當不是以往來歷劫或遊歷的貴客。好在還有壹個上等的院子是空的，既然是我接來的，無論未來是不是響當當的人物，都不可怠慢。
　　可她不願意了。“在這我人生地不熟，雖然是個有趣的地方，壹個人住著也悶得慌呀。”
　　“我的無常府，離這不過兩條街。”看她雙眼壹亮，我微微忍笑道，“腳程不過半刻，可以時常來坐坐。”
　　看她如皮球壹般泄氣，我補充道，“會有鬼差來給妳細說有關事宜，放心，都是和氣耐心的。也可讓他們帶妳逛逛地府，妳要是願意，投胎前能待四十九天。”
　　“真的？”她驚喜壹下，還是有些悶氣：“我只認得妳壹個熟人，妳就忍心不管我。”
　　“若我不忙，帶妳認識我的幾位好友，他們都有趣得很。”
　　“太好了！”她拍手笑道。
　　回到府上時，盧七幾早已喝光了好幾杯君山銀針。他沖到我面前，不滿道：“妳可回來了，這茶喝得我舌頭都甜了。”
　　“妳們第壹殿，怎麽連生死帖都寫不仔細，我只憑著時辰地點去了，還好不是人多的地方。”
　　“妳嘛，不用也是無礙的。我聽說人曹請假急著回家探親，估計是臨走前馬虎了。他這壹走，手下的就忙翻了，怕是弄錯了不只幾個。”盧七幾不由埋怨，“搞不好要我幫忙呢。”
　　“難怪。明日妳順便遣幾個鬼差來，我剛接引的魂情況不明，也不見有鬼差來接待。”
　　“這好說。來來，快把桃花釀拿出來呀，可別虧待妳的好兄弟。”
　　盧七幾沒喝上幾杯，鬼差就來傳話，他只得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