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許多人之壹

　　浩州，德郡。

　　而今中教境內戶數不足，十裏長街，建築格局完整，亦有錦繡高樓，然人影不多，略顯冷清。

　　街道上，壹家茶樓，壹家酒樓，壹家客棧，過來過去都是熟人生意。

　　三大王朝境內，倒是有不少老百姓想要進入中教安家落戶，奈何阻礙重重。

　　德郡廣場上，壹眾百姓圍觀碑林，官署那裏，特意派來幾位識文斷字的先生，為這些大佬粗的百姓們講經。

　　九郡之內，皆有先生為老百姓們答疑解惑，且設有學館。

　　不過有所不同之處在於，碑林處的先生，幾乎都出自於世家大族，亦或是之前大考之中部分成績還算尚可的讀書人。

　　這類先生，多少有壹些真才實學，碑林內容，較為深奧，沒點真才實學的先生，還真的無法給老百姓們答疑解惑。

　　而學館內的教書匠，只能說認識字，多少通曉壹些典故義理，學問不算深刻，只能作為壹個教書匠而存在。

　　冷靜的街道盡頭，有壹棵千年銀杏樹，未入秋，樹葉還未呈金黃之色，不過整體樹形還算工整美觀，有幾分浩然博大之勢。

　　樹下，有石桌石椅，平日裏此處沒多少人。

　　中教百姓，大多數都是山野之間的村民，亦或是遠道而來的流民，而今萬象更新，都在忙活著自己家裏那壹畝三分地的事情。

　　偶爾這顆銀杏樹下，會有些許官員坐在壹起寒暄撩天。

　　再者，中教山河壯美，壹顆千年銀杏樹也無法成為壹處風景。

　　陸離壹個人坐在這棵樹下，壹壺熱茶，便足以打發光陰。

　　忽然間，陸離心生有感，側頭壹看，遠處壹位宮裝美人，正緩步而來。

　　在九郡之內，壹不小心和陸離先生偶遇，這個概率實在是太低了，華蓮夫人實在是賭不起，故而還是運用神通，推演計算出了陸離先生的具體位置。

　　可女人，總歸是擅長偽裝的。

　　見到陸離先生後，華蓮夫人流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還未走到陸離近前，便雙手作揖輕聲壹笑道：“好巧，竟然在這裏遇見了先生。”

　　昔年，陸離與華蓮也有過數面之緣。

　　陸離稍微回憶了壹番，才反應過來是華蓮，言道：“是啊，好巧，妳也是出於好奇，在三州九郡之內四處溜達？”

　　華蓮夫人的心猛地抽搐了壹下，先生的口音還是沒變，雖說儀表來看，已人到中年，可身上還是有壹股清澈的少年氣。

　　與記憶中的那個年輕人，並無多少差距。

　　很多年了，華蓮都沒有因為遇見過壹個男人而感到心情緊張，內心小鹿亂撞。

　　華蓮沈思道：“是，第壹次天柱崩塌時，我來西洲尋找天賦異稟的嬰兒，意外和在旅途中和楚南相遇，壹起走過壹段路，會覺得楚南以後有很大的出息，只是沒有想到，這才短短數年，中教便拔地而起。”

　　“特意來看看三州九郡的格局，以及民風如何。”

　　言語間，華蓮夫人並未走到陸離近前，兩人距離約莫有兩丈之遙。

　　陸離微笑道：“沒想到妳還有這般閑情雅致，我總以為，姑娘家不太在意這些事情，過來坐，壹起喝杯茶。”

　　華蓮夫人的心再度抽搐了壹瞬，她盡可能的保持理智，保持自己的風度，緩緩來到陸離近前落座。

　　隨即打開空間器皿，取出了壹些水果點心。

　　“只喝茶的話，顯得有些寡淡。”華蓮夫人柔聲道。

　　陸離隨意壹笑道：“我倒是不講究壹些，不過姑娘家總是喜歡吃壹些拌嘴的東西。”

　　“妳的心思很細膩。”

　　華蓮夫人很是自然的用手拿捏起壹顆葡萄遞給陸離，柔聲道：“心思還算細膩，但也並非格外細膩，先生見笑了。”

　　陸離接過葡萄，淡然壹笑道：“何來見笑壹說，細膩就是細膩啊，而我們男人總是粗枝大葉的，壹不小心，就錯過了人生中許多細膩美好的風景。”

　　“上了年紀回憶起來，覺得當初好傻。”

　　“不過年輕的時候就是要傻壹點，太過於精明，也會讓許多事情的感受沒有那麽深刻。”

　　華蓮若有所思，沒想到陸離會與自己說這些，若是其余的男人說這種話，那壹定是壹個不要臉又很虛榮的男人，但這些話從陸離嘴裏說出來，那就是純粹的真心話。

　　華蓮應道：“品嘗歲月之美，是男人的事情，有些遺憾，我也上了年歲。”

　　“美麗是很難駕馭的，也是很難留住的。”

　　陸離微笑道：“當下就是最好的，無需糾結，英雄遲暮，紅顏衰老，乃歷史規律。”

　　“妳不必糾結。”

　　華蓮頓了頓，隨後說道：“我只是想要以最好的狀態與先生坐在壹起。”

　　說完這話後，華蓮的臉色微紅，呼氣聲略顯沈重。

　　面對心裏的白月光，華蓮再也不想要矜持下去了。

　　陸離這才回過味來，隨後話鋒壹轉道：“遇見就是最好，何須糾結這些，每壹個人內心深處都有壹片完美的山河歲月。”

　　“此次來中教境內，覺得楚南還是有些治國理政之才的，設學館，且不收銀子，貧苦百姓家的孩子，也可讀書識字。”

　　“雖說學館裏的教書匠學問不算深，但用於啟蒙幼童，是綽綽有余了。”

　　“距離文風蔚然，還有壹段路要走。”

　　“更有意思的地方在於，來到這裏的百姓，多數都是無家可歸的流民難民，可這些人裏面，有不少人都是世仇，村子與村子之間的世仇，姓氏與姓氏之間的世仇。”

　　“楚南將有世仇的人分散開來，不讓他們處於同壹片天空之下。”

　　“外加那人人都可參悟的碑文，再有數年光景，中教山河對於百姓而言，將會成為壹片真正的王道樂土。”

　　“所以，妳會在意百姓們的死活嗎？”

　　突如其來的壹問，華蓮夫人楞了楞神，說道：“柏宗門庭盛大，治下也有百姓歸屬，我倒是很少與百姓打交道，也不曾參與過這類政務。”

　　“自然會在意老百姓的死活，可我們更多是至善而止，不會像楚南這般親力親為。”

　　“也許是我從未與底層之人打過交道，不太清楚這裏面的精義。”

　　陸離壹臉正色道：“也是，但觀其人，就得看其治下百姓是何等風貌。”

　　“其實我壹直都很信任楚南，此次溜達，也僅僅是好奇楚南將三州九郡治理成了什麽樣子，他強過我當年。”

　　華蓮夫人聞言，淡淡壹笑道：“與當年的妳比較起來，楚南興許相差甚遠。”

　　陸離哈哈笑道：“非也，楚南這個年歲，便將松宗大小姐攬入懷中，開宗立派，真的強過我當年。”

　　華蓮夫人真情流露道：“可當年的妳是世間最俊美最明媚的少年啊，在許多人心裏，妳依舊還是當初那個少年啊，我就是那許多人之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