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小小女諸葛
　　綠樹彎張家村，距離馬幫總寨整整壹天路程，鐵騎天朦朦亮快馬加鞭趕路，到得張家前村，近黃昏了。
　　站在壹幢三合院前，鐵騎敲門，不聞回應。
　　鐵騎傾聽壹下，門裏先聞咿唔怪響，復聞呻吟之聲，鐵騎喊道：“得罪了！”啪的推開門扉，堂屋中，空空如也，連桌椅板凳也無。鐵騎正奇，忽覺面門風生，擡頭壹看，壹根腕口粗的木頭直挺挺撞過來，鐵騎壹個側身，撲空的木頭掠過去了，旋即，又沖回來，鐵騎壹低頭，木頭徒勞無功回去了。
　　面門疾風又到，兩根木頭從右方飛竄而來。鐵騎急閃，木頭過去了，但很快的，兩根木頭去而復返，啊，不是，是四根，壹齊從左方撞過來，鐵騎躲之猶恐不及，忽覺腦後風生，旋即，五根木頭以車輪戰法，連番向他進擊，鐵騎幾番跳躍閃避後，索性拔竄而起，躍上梁去。在梁上俯視，五根木頭，猶竄來竄去。
　　居高臨下，他看到地面上盡著白色線條，等視線明朗些，才看出是幅八卦圖。
　　突然，他眼睛睜得更大，屋梁的另壹端，有壹個十五、六歲，模樣不辨男女的小家夥，正在拉動繩索，鐵騎明白了，壹定是小家夥在搗蛋，屋內才有橫來直往、胡飛亂竄的機關。
　　對方早就發現他了，不待鐵騎開口，對方已喝斥：“妳是誰？莫非要做梁上君子？”
　　鐵騎皺皺眉，說：“妳這屋裏為何弄出這機關來？不怕把客人嚇死？”
　　“小屋子容不了大客人，他們嚇跑，他們活該！妳是誰？”
　　“在下姓鐵，張海容老爹住這裏麽？”“妳找他做什麽？”“張老爹若不在，我找他家人。”“我是他家人。”“妳是他少爺？還是小姐？”
　　黑溜溜的眼睛，突定定瞧住鐵騎，不發壹言，很快，他沿著繩索，身手俐落滑下去。
　　鐵騎跟著飛躍下地，壹下來，八卦圖更清晰，鐵騎沿著八卦繞個圈圈，說：“這八卦圖，什麽用意？莫非又有什麽機關？”
　　小家夥指指木頭，又指指八卦：“喏，這就是五行八卦，五根木頭代表金、木、水、火、土五行，八卦代表八個方位。”
　　“誰的傑作？莫非老爹傑作？”
　　“不是我爹。”他眼中慧黠壹閃，“是我！”
　　“妳？”鐵騎有些不信，深深看他。
　　“沒什麽稀奇啊！這裏的人叫我小諸葛。”
　　“小諸葛？”
　　他點點頭，得意地：“諸葛亮做木馬流牛，我做五行八卦。這沒啥稀奇，下次做點更稀奇的。”
　　說著，小諸葛繞著八卦轉了兩圈，鐵騎忍不住問：“這五行八卦，有什麽奇特？”
　　“沒有奇特要它做什麽？”小諸葛突哦了壹聲，說：“我又不認識妳，告訴妳做什麽？”
　　看他好壹派天真無邪，鐵騎笑道：“妳沒有把我當壞人，是不是？”
　　小諸葛瞟瞟他，說：“妳不像壞人，自然沒有把妳當壞人。”又咦了壹聲，問：“妳到底找我爹？還是找我爹的兒女？”
　　鐵騎從袖中摸出玉扳指，說：“妳認不認得這個？”
　　小諸葛雙眼瞪在，壹把搶過，左看右瞧，驚奇道：“這是我爹的，為何在妳手上？我爹出了什麽事？”
　　“妳爹……”鐵騎沈吟壹下，皺眉問：“玉扳指是妳爹的沒錯？”“是！我爹究竟出什麽事？妳快說！”“我也正在尋妳爹。”小諸葛狐疑看他，警戒道：“妳尋我爹做什麽？”“妳爹精於看相蔔卦？”小諸葛壹擡下巴，昂然道：“不錯，我爹精於看相蔔卦，妳為何知道？”
　　“告訴我，妳爹是以為此業？還是令人俸祿？”
　　“我爹……”忽聽咻咻幾聲，小諸葛壹個鷂子翻身，連翻幾下，回頭壹看，三枚鏢打人墻中。
　　鐵騎正待追出，又聽得咻咻幾聲，鐵騎聞聲閃避，另三枚鏢連續打人墻中。
　　二人相顧壹愕，鐵騎急往外奔，小諸葛壹把拉住，說：“別追，他們想殺人，先教他們進屋，見識我這五行八卦陣！”
　　說著，順手掩上門。
　　“屋裏比屋外可靠，與其冒冒失失中了埋伏，不如屋裏伺機而動！”
　　這個小諸葛，年紀輕輕，為何如此沈穩，心機如此深沈？
　　鐵騎不得不刮目看他，問：“妳為何做這五行八卦，莫非知道有人要暗算妳？”
　　小諸葛狡黠壹笑，不答反問：“妳說誰要暗算我？”
　　“我又豈知誰要暗算妳！妳做這五行八卦陣，想來不是做著玩玩的！”
　　“我閑極無聊啊！我爹要我居家小心，對，妳快說清楚，我爹的玉指為何在妳手上？”
　　鐵騎正尖知如何作答，小諸葛眉心壹動，急趴門上聽了聽，說：“兔崽子，往後村去了。”
　　“後村？”鐵騎猛然壹驚，“後村的張玉兒，認識麽？”
　　“我姊姊。”
　　“親姊姊？”
　　“幹姊姊！”
　　“張玉兒家裏還有什麽人？”
　　“有，她老爹。”
　　“快，帶我去！”鐵騎說：“剛才來路不明的，只怕要對付他。”逕自拔門閂。
　　小諸葛出手按住他，兩只手疊在壹起，鐵騎的手特別粗大，小諸葛則纖長白嫩。鐵騎怔忡壹下，小諸葛說：“這又不對，別走前門。”
　　“後門哪裏？快領我，玉兒的爹只怕不妙。”
　　“也不能走後門。”
　　鐵騎氣悶：“前門不能走，後門不能走，妳到底——”
　　“走旁門左道。”
　　鐵騎驚愕望他，小諸葛不慌不忙說：“狡兔都有四窟，小諸葛家中辟個旁門左道，不稀奇！”
　　他手臂壹伸，往墻上壹按，喀啦壹聲，側面墻露出壹條縫，逐漸縫隙越開越大，視線不明，鐵騎壹腳跨出，壹個重心不穩，險些栽倒，小諸葛掩著嘴笑：“這是地道，先下臺階才是，我來領路，這裏通往後村，近得很。”鐵騎嘀咕：“小小房舍，名堂不少。”
　　“小諸葛又豈是浪得虛名？”明明小小年紀，說話卻老氣橫秋。
　　鐵騎跟著他七拐八彎出了地道，前方壹個村子，小諸葛嘴裏忽然發出連串呼哨聲，鐵騎愕然盯他，小諸葛笑道：“找個幫手。”
　　“什麽？”
　　人影壹閃，竄出壹個高壯的人，天色漸暗，視線不夠明晰，鐵騎卻清楚看出對方滿臉驚疑。他的大眼睜如銅鈴，警戒盯牢鐵騎。小諸葛說：“洪大強，快跟著走！”
　　沒走幾步，壹陣騷動，旋即聽得腳步雜沓，似乎有壹群人，急急追趕什麽。
　　小諸葛說：“不好！”
　　三人沖前，見六、七個家夥圍住壹人，對他又踢又打，那人摔倒地面，呻吟著，掙紮著。小諸葛叫：“是張伯！玉兒姊的親爹！”
　　鐵騎驚撼，急急撲前。
　　洪大強怒從心起，喝：“幾個大男人欺侮壹個老人，算什麽英雄好漢！”他威風十足大吼壹聲，緊隨鐵騎之後，啪啪啪與對方交起手來。
　　那幾個人，手上皆拿兵刃，鐵騎並未拔劍，順手搶過壹把刀來，三下兩下打得對方招架不了，紛紛落荒而走。鐵騎抓住壹人，急急往洪大強懷裏壹推，說：“小兄弟，拿住此人，別教跑了！”
　　小諸葛急趨前攙扶張老伯，老人已氣喘如牛，上氣不接下氣，小諸葛恨道：“連個失明的老人也不放過！”
　　張老伯眼白翻動，鐵騎呆住，沒想到玉兒的親爹是個大盲人，鐵騎忽然註意到他雙手護胸，眼耳口鼻扭曲著，滿臉慘白。鐵騎抓開他手壹看，老伯胸口壹小灘血跡，鐵騎大驚：“他們已下了毒手！”
　　“太可恨！”小諸葛咬牙切齒：“壹群惡漢追殺壹個失明老人，可恨！”
　　鐵騎急忙問張老伯：“妳知道殺妳的這夥人是誰？”
　　忽聽咻咻的輕響，緊接壹聲慘叫，洪大強拿住的那人，胸中壹把飛刀，那人暴跳著，掙紮著，隨後踉蹌幾步，直挺挺仰臥地面，動彈不得。
　　鐵騎咬牙切齒，急問：“張伯快說，剛才那夥人是誰？我是玉兒的朋友，我替妳報仇。”
　　“是——”
　　小諸葛輕聲阻攔：“張伯不必說，否則危及玉兒和我爹。”
　　鐵騎氣悶：“小諸葛！”
　　“妳要知道做什麽？張伯的仇恨，將來自有人替他報，張伯說是不是？”
　　張老伯臉肌抽搐壹下，突朝小諸葛點點頭。
　　鐵騎沈喝：“小諸葛，妳不許攪和！”攙起張老伯，抓住他手說：“玉兒與張海容老爹，眼前行蹤不明，想是被人綁走，這幫人和張老伯想必是壹夥人，張伯知道快說，我根據線索，尋覓他們。”
　　張老伯翻著白眼，五官扭曲，嘴唇蠕動，說：“玉……玉兒……她……她……”
　　驀然他渾身痙攣，額上汗出如雨，血水從他嘴角淌出來。突地，他使出肺腑之力，壹聲長嚎，頭壹偏，人已癱鐵騎身上。
　　他身上仍舊溫熱如常人，只是已無鼻息。
　　小諸葛目瞪口呆，眼角珠淚滾落。鐵騎發了狂也似，抓緊小諸葛肩膀，忿忿搖撼，罵著：“虧妳還叫小諸葛，妳這沒有頭腦的笨蛋，妳知不知道，我找玉兒，找妳爹找瘋了，現在好了，張老伯死了，連線索也沒有了，妳這可恨的家夥！”
　　壹旁的洪大強早已按捺不住，暴喝道：“敢罵小諸葛，妳找死！”
　　壹陣疾風，洪大強鐵塔也似，撲向鐵騎，鐵騎本能壹閃，壹個碩大身軀撞掠過去，稍頃，碩大身軀又迎面撲向鐵騎，鐵騎稍稍壹偏，洪大強沖向後方，踉踉蹌蹌，摔了個倒栽蔥。
　　洪大強羞惱交集，哇哇哇大叫：“與妳拚了！”
　　“算了！洪大強。”小諸葛啞著嗓說：“別鬧了！”
　　壹夥人回到“五行八卦”屋舍，尚未進門，小諸葛輕輕咦了壹聲，說：“仔細！這屋裏有人！！”他輕笑：“待我來整整幾個兔崽子！”忽然想起什麽，對鐵騎耳語道：“不必硬要逼問他們來歷，也不必逮住他們，他們什麽人，我心裏有數。”
　　“為什麽不早說？”
　　小諸葛道：“多說有害無益，我沒有武功，凡事只好動用腦袋，想它千百轉，洪大強，過來說話。”
　　洪大強溫順湊過臉，小諸葛在他身邊嘀咕幾句，洪大強頻頻點頭。
　　“若無其事進去。”
　　三人進得屋裏，果然感覺氣氛怪異，小諸葛點著兩盞燈，朗聲說：“大哥遠道而來，我待會為大哥弄兩樣野味，咱們喝酒吃肉。”又朝洪大強說：“把門閂牢了，別教小偷溜進屋裏。”
　　鐵騎驚奇：“難不成鬧小偷？”
　　“咱們這前後張家村，最近梁上君子兇得很，剛才那張老伯，必是給小偷殺了。”
　　鐵騎知他演戲，附和道：“壹個失明的老人家，小偷為何殺他？是不是仇家所為？”
　　“張老伯與世無爭，有什麽仇家，玉兒姊賺進不少錢給他，小偷想必看中他的錢，又欺他雙目失明，故而連偷帶搶，張老伯不甘錢財被搶，急忙追趕呼叫，這才被小偷圍殺。”
　　突聽上方異響，鐵騎與小諸葛交換眼色。小諸葛望望梁上，說：“不是小偷厲害，我怎會弄這五行八卦？”
　　“這玩意想必有趣？”
　　“是真有趣，我與洪大強閑來無事，我動腦，他動手，大哥要不要見識壹番？”
　　聽得轟壹聲，壹根木頭已從暗處沖出。
　　洪大強大叫：“屋裏有人！”
　　“糟了，什麽人誤觸開關，洪大強，上去關了！”
　　洪大強沖向繩梯，三兩下已爬上了，上方壹陣騷動，洪大強喝：“妳下去吧！”
　　五根木頭已傾巢而出，木頭來回穿梭，越穿越快，越穿越疾，梁上頓時吱吱軋軋，像幾百只老鼠奔來跑去。小諸葛說：“天哪，我這屋裏成了小偷窩。”
　　鐵騎壹躍上梁，梁上果然有幾條人影。他們壹邊張望，壹邊疾走，鐵騎撲向壹人，壹拳擊去，對方壹個重心不穩，直往下跌，鐵騎穿梭向前，朝壹人後心壹掌，那人叫了壹聲，整個人往下落，立即壹聲驚叫。上頭的耳聞眼見，更加心慌；落於下面的，手忙腳亂，被壹根根木柱整得頭昏眼花，復又被撞得哀號連連。
　　鐵騎壹邊虎視眈眈瞪住梁上歹人，壹邊註視梁下木頭，那五根木頭忽兒縱出，忽兒疾退，光這五木本已夠嚇人，突又聽得怪響，另壹面墻上，五木橫撞而出，氣勢洶洶在屋裏來來去去。這縱五木與橫五木，來回穿梭，縱橫交錯，看得人心驚膽戰，目瞪口呆！
　　看著，看著，鐵騎很快看出門道來。
　　“五行八卦陣”果然有奇特之處，機關壹旦啟動，步步驚險，若能根據八卦方位，作技巧調整，便能危機盡去，化險為夷。至於何者安全？何者危險？根據八卦取數，便可分曉。
　　幹壹、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八，坤八。其中奇數安全無虞，偶數危機重重。
　　既已悟得玄機，鐵騎再也按捺不住，只聽他大叫壹聲，梁上壹陣疾竄，拳腳齊出，幾個兔崽子原本心膽俱寒，又哪裏經得起鐵騎猛攻猛打？不到片刻功夫，他們壹壹墜落地面。
　　鐵騎跟著飛撲而下，壹落地，即展開連串沖鋒陷陣。很快鐵騎心中大快，八卦取數，擇單數落腳，果然趨吉避兇，靈驗無比。縱、橫五木盡管攻勢兇猛，他仍從容遊走，神色自若。
　　小諸葛居高臨下，看得十分清楚，他先是壹陣詫異，旋即會心而笑，這姓鐵的不但勇敢，且智慧過人。看他落腳之處，盡揀幹、離、巽、艮四個方位，顯見已悟得“五行八卦”之巧妙。
　　此時，屋中七、八名兔崽子，皆被木頭撞得七葷八素，唯獨鐵騎“眾人皆醉我獨醒”，不僅十分篤定，且有余力戲耍兔崽子們。他抓緊壹人前襟，猛地壹推，那人立即與同伴撞得昏頭暈腦……
　　小諸葛果然厲害，以“五行八卦”網住歹人，令他們逃脫不了。
　　五行八卦的厲害，不僅因攻勢淩厲，它的機靈起落，也是原因之壹。縱五木與橫五木，忽縱忽橫，忽高忽低，整得七、八個兔崽子驚惶失措，應對無方，片刻下來，有的頭破血流，有的抱腹哀吟，有的抱胸跳腳……
　　終於，壹人如夢初醒，大叫：“沖出去！快沖出去！”
　　門已上閂，當然沖不出。他竄向門邊，欲拔門閂，鐵騎比他更快，硬生生攔他眼前。“偷雞摸狗的小賊，也想逃麽？”那人忿忿道：“誰是小賊？”“妳就是小賊！”那人啞口無言。鐵騎說：“張家後村出了人命，必是妳們所為，妳們摸進人家家中行竊，將主人殺害是不是？”
　　那人稍稍壹愕，理直氣壯道：“是又怎麽樣？”
　　鐵騎冷笑：“壹個失明的老人家，妳們也殺得下手，讓妳們嘗嘗失明的滋味！”
　　木頭攻勢加快，鐵騎再不客氣，揪著對方頭發，狠狠朝木頭甩過去。虧他拿捏精準，果然連續三人，眼角淌血，掩面哀號。其他幾人見前門逃脫不得，急往後走，不料剛到通道，已被洪大強逼回八卦陣中，其他幾人見勢不對，驚惶相看，突有壹人高叫：“我們不是小偷，快放了我們！”
　　鐵騎壹竄而前，揪他前襟，喝：“妳們不是小偷，是殺手是不是？”
　　那人臉色壹變。
　　“哪裏來的殺手？”
　　那人不語，鐵騎厲聲：“妳不說！好，先讓木頭撞瞎妳的眼，再來取妳的狗命！”
　　鐵騎揪他前襟的手勁加緊，那人大駭，急道：“不錯，我們是殺手。”
　　“誰派妳們做殺手？”
　　“是……”他驚惶四顧，不敢說出口。
　　“是不是馬幫裏面的人？”對方驚悚不語，鐵騎厲聲：“馬幫裏面什麽人？”
　　對方噤口不語，鐵騎壹松手，壹使勁，那人壹聲慘叫……
　　鐵騎再抓住壹人，沈聲喝：“妳告訴我，張海容、張玉兒二人，如今哪裏去了？”“我……不知道……”“妳說出來，我開了門讓妳出去……”“我真的不知道。”“好，妳告訴我，馬幫裏面，是誰指使妳們出來做殺手？”
　　“公子，不是我不肯說，我壹開口，妳我都會遭殃！”他這話剛說完，連串轟天巨響，壹陣天搖地動，墻倒瓦飛，煙霧彌漫，飛落的沙石撲得壹臉壹身，鐵騎不惟立腳不穩，眼鼻且被煙霧熏得睜開不得，喘氣不能。
　　火焰熊熊燒起，周圍哀號聲聲。
　　鐵騎連續幾個斛鬥，這才高壹腳低壹腳，踉踉蹌蹌逃出煙霧彌漫之處。稍壹定神，驚覺有人近身，鐵騎雙眼脹痛，壹時睜之不得，忙問：“誰？”
　　“是我！”沒好氣的聲音，是小諸葛，他忿忿道：“事先要妳不要逼問他們來歷，為何非逼問不可？”
　　“張老伯被殺，妳爹與玉兒生死不明，妳不著急？”
　　“這事急不得的！”小諸葛冷冷道：“若非妳逼問，外頭的怎會擲出霹靂彈？現在好了，我爹即使安然無恙，也無家可歸了！”“妳怎麽還？”“等查出妳爹與玉兒下落，鐵某雇人再造屋舍。”
　　小諸葛哼了壹聲：“妳的承諾，我記住了，妳不許賴掉！”
　　這小諸葛說話，分明女孩家口氣。鐵騎揉揉眼，好奇凝望小諸葛。此時火光照得四周明亮，鐵騎可以清楚看見小諸葛，好奇凝望小諸葛渾身布滿熾塵碎屑，他似乎沒受到什麽傷害。鐵騎松了壹口氣，說：“小兄弟想是深藏不露，才能全身而退？”
　　“深藏什麽？我只會翻跟鬥！三翻兩翻，跌跌撞撞，手腳全是傷口！算什麽全身而退！”
　　他忿忿壹亮雙手，果然傷痕累累，鐵騎歉疚又憐惜瞧他，問：“洪大強呢？”
　　“我讓他樹上盯人，那幾個兔崽子，若燒死便罷，若燒不死，免不了要回去見他們主子，這不就是線索？”
　　鐵騎神色壹凜：“不愧是小諸葛！”
　　“小諸葛什麽用？”他余怒未消：“妳若不逼問，把他們當誘餌，線索何愁沒有？”
　　鐵騎怔忡望他，半句話也說不出來。這個小諸葛，城府太深了。
　　聽得壹陣騷動，緊接壹串奔跑聲，兩個逃出火場的，歪歪倒倒，急急向前奔命，後面兩個提刀的，亦步亦超尾隨追趕。
　　鐵騎眉心微動，正想舉步，小諸葛突擡手制止：“他們在殺人滅口，不必出面幹涉，免中壹石二鳥之計。”
　　“何謂壹石二鳥之計？”
　　“他們壹來殺自己人滅口，二來要殺妳我永除後患，這就是壹石二鳥。”
　　“可惡，自己人受了傷，還要滅口！”
　　“受傷的歹人落人妳手，豈不任妳追出線索？”
　　鐵騎壹楞，說：“鐵某不怕什麽壹石二鳥！”他舉步便走。
　　“等等，”小諸葛道：“妳身手高強，不怕他們，萬壹出現第二顆霹靂彈，只怕難以招架！”
　　霹靂彈價錢昂貴，通常用於攻擊整體，他不相信對方舍得動用霹靂彈炸他壹人！他要阻止對方殺人滅口。
　　他邁步，昂然向前。
　　小諸葛突冷笑：“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年紀如此稚嫩，自稱老人？鐵騎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笑聲未完，怪異聲響破空而來，鐵騎驚覺不對，整個人往地面壹滾，壹聲轟然巨響，天搖地撼，火光四散，濃煙直上雲霄。
　　若非他曾習地躺拳，今日只怕命喪霹靂彈下。此時此刻，是地躺拳獨門的翻滾絕技救了他。方才他就地壹滾，人已滾翻二丈之遙，再藉方才滾動的余勁，他騰身躍起，連飛帶撲，連翻帶滾，頃刻間，他已離開霹靂彈爆炸點，至少五、六丈之遠。
　　煙霧迷漫，他勉強睜眼張望，急欲尋覓小諸葛，赫然發覺他在身後，距他僅有箭步，原來，鐵騎回到剛才位置。
　　小諸葛，似笑非笑，快意看住他。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果然壹語成驗，不錯，小諸葛是老人，他有先見之明！
　　滿地翻滾，英雄鐵騎，壹身灰塵，滿面塵垢，差壹點成了霹靂彈下的大狗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