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莫問奴歸處

　　到了第二天清晨的北燕都城裏，三教九流的販夫走卒開始雲集，早起買菜的熙熙攘攘，從鬧市大道上遠遠就起了壹陣喧嘩，但聽“砰”的壹聲脆響，從人堆裏邊往左右兩邊讓開間，鳴鑼開道的兩名青衣衙役高聲吆喝著先走了過來。

　　存心看熱鬧的人群裏交頭接耳的議論聲不絕於耳，紛紛倆眼驚奇的不敢相信看著只有斬人才會出現的排場。

　　人群議論紛紛裏，跟在銅鑼後邊的是浩浩蕩蕩的幾百名手按佩刀的青衣衙役，押著壹倆囚車在大道裏招搖過市，大聲宣讀著罪犯誰誰誰，因犯何罪遊街示眾。

　　被綁在囚車裏的宋寺丞早就麻木，渾身是又冷又餓，兩只眼睛沒有了昔日光彩，真個是沒了牙的失勢老虎，任憑無數人看戲壹樣對他百般辱罵。

　　青菜爛葉，新鮮雞蛋亂飛砸在囚車裏邊時，把個宋寺丞砸的滿臉蛋清。

　　騎著自己駿馬的徐雲慕，換了壹身鮮紅的官衣，在馬車後邊看著宋寺丞被糟踐的落魄背影，他心裏也不知如何是想，反正成王敗寇就是這麽個理兒。

　　倒是有人滿懷羨慕，跳起來對他大呼青天老爺的時候，當慣紈絝的徐雲慕還真是覺得第壹次感到受寵若驚，如在夢中。

　　帶著臭名昭著的宋寺丞沿途遊街，狠狠打壓了此人威風外，百姓更感到朝廷清明，作惡多端的壞蛋終於得到懲罰，可就是在昨天徐雲慕還是眾人口裏的倒黴孩子，徐太傅有他就是家門不幸，壹轉眼，這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就直接扳倒了老虎壹樣的宋寺丞，壹下子成了大英雄，反轉的太快。

　　宋寺丞掌管大理寺這個人間地獄以來，威風了不知多少年，就算豪門權貴也要讓他三分，更何談普通百姓？

　　眾人唏噓之外，不禁感慨惡人終究還是需要惡人磨，也多虧了這太傅家的倒黴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將這寺丞給扳倒。

　　徐雲慕是很能體會到這種心情的，以前是尋常百姓都看不起他，更別說那些養尊處優的清流了，不過現在是以英雄面目出現在光明正大裏，他人長的本來就是人中龍鳳，這下出現在此時，不知多少美貌少女都看著他犯花癡。

　　此時此刻，壹路都有人盯著囚車裏的落魄人破口大罵，沿途擠得人山人海，爭搶著要看熱鬧，連在閨樓的小姐都忍不住偷偷打開窗戶，看著駿騎乘駿馬的英雄公子，前邊沸騰著青菜葉子，雞蛋石頭亂飛，不停有人叫道：“哎呦，徐太傅家的公子了不得啊，少年英雄！”

　　又有人誇贊道：“真真是青天老爺在世，為咱們北燕百姓除了壹大害！”

　　徐雲慕騎在馬上像是做夢壹樣，這陣勢比起前段時間的蕭明瑯還要有排場，記得那時候，新狀元出來時也是萬人簇擁，大亮風頭，但比之今天，可要差遠了。

　　人群猶如無形的潮流壹樣，推著擁著圍堵著看熱鬧臭罵，身在囚車裏的宋寺丞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壹張張臉孔都對他怒容相向，說著問候他祖宗十八代的話，罵的他人都無地自容了。

　　享受著萬人矚目，迎送英雄壹般的徐雲慕，風頭浪尖的騎馬在鬧市走過，人群面孔轉來換去間，他卻突然在壹處路口停留住了目光，在那路口人群蜂蛹後，是那穿著壹襲白衣的女子倩影，還是依舊如那天初見的模樣，她站在路口望著眾人擁擠，爭相唾罵著囚車而去，還有騎在馬車的徐雲慕，兩人目光隔著眾人碰觸，徐雲慕偏著脖子想說些什麽，話到嘴邊，卻又生生停住。

　　人群湧動裏，她目光同樣望著他是大英雄被萬人羨慕，押送著囚車裏的宋寺丞漸漸遠去，也就在這個時候，宋寺丞的背影忽然感覺到了什麽，拼了命的壹樣扭著脖子往後邊看，可卻是只看到壹張張怒容，無數爛草葉子鋪天蓋地砸到他頭頂上，聽得宋寺丞哈哈狂笑不已，更惹來壹陣石頭亂雨，砸的他頭破血流。

　　徐雲慕騎在馬上，是握著韁繩同樣轉著半邊身子望著她臉，直到越來越遠，再也看不清了。

　　……

　　在他心目中，這世上像白紙壹樣的女子，唯有南宮夢霓壹個人，如果沒有遇到世上不公平的陷害，她該是如很多名門小姐壹樣，被家人好好照看著，不會受壹點委屈，可世上人，正如仙女姐姐所說，沒有人是事事的完美。

　　南宮夢霓的善良，永遠給他的印象都是像水中蓮花那樣潔凈純真的女子，就算面對仇人今日這般，她也沒有上去說壹句仇恨的話，也是世間配不上她這樣女子。

　　所有的雷聲呼動，人潮蜂蛹，在他面前都成了無聲畫面，也不知道是最後怎麽結束的這場遊街示眾，心裏邊壹直忘不了南宮夢霓的身影。

　　還是陳主事忙完在天香樓擺慶功宴的事情後，轉過頭就急忙跑來找徐雲慕，這時候脫去官衣的徐雲慕正站在河邊看著小船流水猶豫什麽，旁邊王押司洋洋得意，口若懸河的大贊少卿老爺英明的話。

　　徐雲慕立在橋上心事重重，全想的是南宮夢霓的事情，陳主事看穿他心思，人老精明的走過來笑道：“老爺做了壹件驚天動地的事情，莫說是咱們北燕，恐怕連整個天下都會傳開了，有此壹件事，就連太子也高看老爺壹眼，這與太子見面的事情也是快了，也更應該趁這個空閑，去見壹見夢霓女神。”

　　旁邊蹦蹦跳跳的王猛急道：“哎呦，瞧俺這記性，老爺現在可是大英雄了，還替夢霓小姐報了仇，更要見見她了。”

　　王猛說著說著就是壹臉淫賤樣，不懷好意的暴露出齷齪心思，巴不得徐雲慕和心中女神之間發生點什麽，他也能跟著沾光看看。

　　徐雲慕提起正事就清醒很多，隨意撿了塊小石頭扔進水裏道：“這壹次，如若不是太子出力，咱們也是不好贏的，去見壹見當屬應該。”

　　陳主事人老成精，走到他面前笑著道：“太子要見，難道夢霓女神就不要見嗎？”

　　徐雲慕看著他笑臉深意，分明看出來陳主事為他著想，有心撮合二人成了好事，也終究是狠狠下了決心道：“罷了，我躲著也不是什麽好事，來都來了，就上去見見她吧。”

　　王押司猛的拍手道：“對，咱們男人就不要畏首畏尾的，夢霓小姐是大理寺無數人的女神，兄弟們壹個個是癩蛤蟆配不上她，只有少卿老爺才配的上她，不過，嘿嘿，記得上床時候，可要給俺王二看幾眼，解解饞……”

　　王猛這渾人說著說著，就開始不正經的倆眼泛著桃花，壹眨壹眨的，想到動人處，還情不自禁的就差流口水了，誰都知道他腦袋裏正想著什麽。

　　而這渾人正滿腦子胡思亂想，大吞口水時，旁邊陳主事看不下去的揚手就朝他腦袋拍了下去道：“瞧妳那熊樣兒！人家夢霓女神的身子，是妳能看的？”

　　王猛被拍的壹蹦多高，咋咋呼呼的叫道：“哇呀呀，姓陳的王八蛋，妳再打爺爺腦袋，別怪我跟妳翻臉！”

　　陳主事哼了壹聲，轉頭對徐雲慕笑道：“老爺可別跟他壹般見識，這廝可就是個渾人。”

　　王猛這時理虧，歪著脖子嘟囔道：“不看就不看，不過，不過，讓俺王二在外邊聽聽聲兒也成啊，夢霓妹妹的聲音聽起來那麽好聽，要是，要是叫起來，晤，那可得有多爽啊……”

　　徐雲慕也是對這兩個活寶沒脾氣，好笑不已道：“行吧，行吧，要是真有那壹天，看在妳這麽虔誠的份上，就讓妳在外邊聽聽聲也可以。”

　　王猛眉眼大亮道：“啊呀，我就說老爺是個厚道人，這不，自己吃肉也不忘給俺們喝點湯，嘿嘿。”

　　徐雲慕眼看小橋流水，岸上人家，下了決心道：“不過可得記著，這次帶妳們兩個上去，可不要咋咋呼呼的，人家夢霓小姐是喜歡清凈的人。”

　　王猛狂點腦袋道：“俺懂，俺懂。”

　　壹副迫不及待的樣兒，讓徐雲慕笑著嘆了壹聲，轉身往路上走去，何況他自己也是想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