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菜鳥和高手

　　下班前趙甲第收到馬小跳短信，說小草這幫畜生今晚要來世貿麗晶蹭飯，張昕和謝青梅也會到場，再就是馬小跳創建了壹個杭州玩耍群，名字叫男男女女，近期熟悉起來的都拉進去了，加起來十三四號人，都是見過面的。趙甲第因為家裏有幾本書要借給魏pp，就問她晚飯有沒有興趣壹起吃，魏pp甜美笑著答應，兩人於是壹起下班，趙甲第學她弄了輛自行車，所幸在這裏不需要在80塊錢的破自行車上加兩把鎖，趙甲第打算有空就騎車逛杭州，大街小巷都跑上壹圈。
　　兩人先去古蕩菜市場買菜，討價還價自然交給魏pp，趙甲第在壹旁吸收經驗，經濟學家賣白菜十有八九賣不過小攤販大媽大嬸，這就是術業有專攻了，人情洞明皆學問，趙甲第在樹立心中那個新目標後，開始嘗試著改掉壹些固執，在梅家塢被王竹韻看在眼裏的細節，只是壹個壹個小縮影。
　　趙甲第炒菜，魏pp打雜幫忙，很有默契，小八百洗水果招待眾人，趙硯哥老氣橫秋地手把手教35d謝姐姐玩psp遊戲，馬小跳小草胡瓊三個在客廳看球賽，小妞妞夫唱婦隨，雖然對球賽沒興趣，但還是坐著，聽三個偽球迷在那裏叫好罵娘，她也不覺得無聊。
　　張昕沒怎麽下過廚房，就不去獻醜幫倒忙，獨自來到書房，墻上掛著兩塊密密麻麻的黑板，書桌上很清爽，跟楚河漢界差不多，《國史十六講》《故鄉天下黃花》這類文學類書籍堆在壹起，《金融工程學》《連續動力系統和離散動力系統》等專業性著作堆成壹疊，中間壹堆a4紙，想必是用來做臨時草稿，張昕隨手翻開那本金融工程學書籍，資產孳息的二項式定價方法，好吧，張昕表示壓力很大，馬上合上書本，再翻了幾本書，張昕找到壹個有趣現象：可以很容易發現書的主人對每本書的閱讀進度，那就是圈圈畫畫過的，證明已閱，雪白壹片不曾動筆的，就是尚未閱讀。
　　張昕走到黑板前，寫滿公式方程的壹塊她不樂意研究，另外壹塊蠻有意思，“盛世雅頌，衰世風謠”，“《玉梨魂》”，“直起直落，至大至剛。所謂金剛，庶幾近之”，“《心經》”，等等。字體不壹，楷行草皆有，但有跡可循，簡短詞匯用楷體，六七字用行書，長句便用草書，細壹琢磨，便能得出記錄這些零散信息的家夥是個時間觀念極重的偏執份子。
　　張昕就像發現壹座寶藏，仿佛書房內處處都是玄機，她還特地手機上網搜了壹下“玉梨魂”，才知道是壹部民國作品。她之所以會對出身平平的鳳凰男項如意青眼有加，便是因為欣賞他的奮發，這是壹種在她那個圈子同齡人身上很少見的珍貴品質，但欣賞歸欣賞，必須點到即止，項如意有他的顯著優點，但在張昕眼中也存在壹些致命的缺陷，例如棱角分明，不夠圓滑，即便磕碰後願意妥協，也還是不夠徹底，除非遇到不計小節的伯樂，否則以他的性格，很難出頭，張昕是很實際的女人，這種介於聰明和精明之間的實際，耳濡目染於官場上如魚得水的父親。
　　“張昕姐姐，吃飯了。”張許褚過來乖巧喊道。
　　張昕嗯了壹聲。張許褚笑道我叔每天都會練字，鋼筆字，粉筆字，毛筆字，都很好看，去年咱村裏的春聯都是叔壹個人寫的。張昕拍了拍小家夥腦袋，問道妳叔還能寫粉筆字和毛筆字呀。張許褚恨不得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八兩叔的優秀，使勁點頭道那是，我叔在我村子當過壹年老師，學生都不願意擦掉黑板上的粉筆字。那毛筆字就更厲害了，村裏寄信來都說了，幾位去那邊旅行的文化人瞅見了春聯，壹個個誇好字。張昕驚訝道妳叔做過支教？張許褚情緒略微低落了，旋即露出笑臉，恩啊了壹聲，便不再多說。
　　“甲第，妳要是女人，光憑這壹手菜，我就壹定把妳娶回家。媽的現在女人下廚越來越稀少，下館子湊合吃的覺悟比男人還高。”
　　小草如此深情表白，美中不足的是嘴裏塞著半只雞腿。
　　“妳要是女人，就給我要多遠滾多遠。”趙甲第笑罵道。他炒的菜上不了大臺面，但就是有壹股家常氣息，殊為不易。別說小草，就連張昕和謝青梅這兩位第壹次品嘗手藝的美女也都贊不絕口，自認比不上趙甲第的水準。
　　“草哥，別亂開地圖炮好不好，梅梅和昕姐都在這裏，小心妳吃不了兜著走。”趙硯哥讀草的時候故意讀第四聲。
　　“有理有理，鴿子不愧是我新結拜的好兄弟。”小草點頭道，朝趙硯哥伸了伸大拇指。也許趙甲第都沒有意識到這個混世魔王紈絝弟弟總能迅速融入他的圈子，寢室裏也是如此，唯壹的寢室領導李峰都成了鴿子的徒弟，馬小跳和他組成了江南才子組合，現在小草和胡瓊也樂意不把他當小屁孩看待，至於35d姐姐謝青梅，估計就差沒跟他嘴對嘴了。趙硯哥身上的草莽氣，痞子氣和與生俱來的某種說服力，使得這位小敗類即便說老氣橫秋的話，做不符合年齡的事，都不會惹人厭，趙家以黃芳菲黃睿羊為核心的“外戚”體系，不約而同將這種少年老成視作從趙太祖身上繼承下來的領袖氣質，古代帝王往往都喜歡揀選與自身性格相似的後代，顯然在許多趙家外戚看來，兩個潛在接班人，趙太祖更看重小兒子。
　　“今天咋不喝酒了？”趙硯哥喝著雪碧壹臉失落。
　　“還喝，昨天妳都快把膽汁都嘔出來，妳還想吐我壹身啊。”謝青梅嬌笑道。
　　“我昨天那麽弱？沒理由啊，壹般我都是千杯不醉的，唐山那邊壹直江湖人稱牛飲小王子啊。”趙硯哥錯愕道。
　　“牛飲是吧，手邊大瓶雪碧看到沒，都歸妳了。”趙甲第冷笑道。
　　趙硯哥立馬歇菜。
　　“鴿子這麽慫包。”小草落井下石道。
　　忿忿不平的趙硯哥朝他樹了根中指。哈哈大笑的小草回送了壹根中指。
　　“趙甲第，妳喜歡在黑板上寫寫畫畫？”張昕開口問道，看似漫不經心。
　　“恩，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趙甲第點頭道。
　　“那可以讓馬小跳給妳找那種玻璃黑板，大點的，占整個的壹面墻。”張昕提議道。
　　“這事包在我身上。”馬小跳當仁不讓道。
　　飯局結束，魏pp和張許褚收拾餐桌，馬小跳先送張昕回家，她沒有開車過來，坐在小寶裏，張昕輕聲道：“知道為什麽妳那麽重視趙甲第了。”
　　馬小跳車速幾乎是平時壹半，好奇笑道：“咋說？”
　　張昕整理了壹下頭緒，條理清晰道：“首先，趙甲第家境肯定不差，在杭州都有壹套世貿麗晶最大套的房產，書桌上罐子裏的茶葉我看了壹眼，不便宜。其次，這個人很穩，不驕不躁，沒什麽公子哥脾氣，好相處，不會跟誰搶風頭。是難得壹見的內斂型富二代。我觀察過他的書房，是個肯上進也能上進的人，似乎他還做過山區支教，這就更難得了，這種人，不是大野心大城府，就真的是不折不扣的好人，聰明的好人才能有好報。第三，他應該比較仗義，對妳的胃口。”
　　馬小跳楞了壹下，笑道：“沒妳想那麽復雜，趙甲第哪怕是窮光蛋，我依然把他當哥們，這跟兜裏有錢沒錢沒半毛錢關系，這世道，能找到不會為了錢和女人捅兄弟兩刀的男人不多了，真要說理由，那就是趙甲第身上有太多我沒有的優點，克制力，韌性，和認定壹個目標後的爆發力，他都具備。我們寢室四個人，我算有點小錢，李峰是小康家庭，沈漢相對苦點，趙甲第家境優渥的程度，十有八九超出妳我的想象，但我確定，寢室四個，有了大錢後，最容易變壞的是沈漢。假如遭了大難，最沈得住氣的卻是趙甲第。西塘那次打架，加上後來杭州VOGUE酒吧那次，幾乎可以說都是他壹個人扛下全部，小草今天說了句玩笑話，說趙甲第要是女人壹定娶回家，其實應該反過來說，小草要是個娘們，壹定願意嫁給趙甲第。”
　　張昕欲言又止，嘆氣道：“不管怎麽說，好好珍惜這個朋友，以後能幫得上妳大忙。”
　　馬小跳沒有說話。
　　張昕知性而敏感，笑道：“知道妳不愛聽這個，妳啊，永遠是壹根筋，喜歡的就往死裏喜歡，討厭的朝骨子裏討厭。”
　　馬小跳黯然道：“我還是老樣子，妳卻變了不少，應該說是進步很大。”
　　張昕望向窗外，輕聲道：“都是跟生活學的，人總是要長大的，活到老學到老，就是說不讀書本了，進了社會，還需要繼續補充。馬小跳，妳不是愛玩網遊嗎，應該知道壹個角色總是需要時不時補血補藍的，不停學習新的技能點，這才能打倒阻攔在道路上的boss。馬小跳，妳不能壹輩子呆在新手村。”
　　馬小跳突然松了口氣，點燃壹根煙，叼在嘴上。
　　張昕沒有阻止。因為他和她都知道，這樣的場合，是最後壹次了。
　　馬小跳永遠是那個在新手村廝混的浪蕩子，曾經保護過新手村裏被人欺負的壹位雛鳥小牧師，然後突然有壹天，這只菜鳥壹身豪華裝備了，不再需要蹩腳的騎士去笨拙守護。
　　將張昕送到小區門口，她下車後，馬小跳叼著煙拉下車窗揮了揮手，張昕沒有轉身，徑直走進大門，那裏面是壹個與現在的她匹配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