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俠肝義膽

　　靈力濃稠如蜜，緩緩轉動，丹田壁隱隱脹痛，警醒了風清揚。
　　風清揚從入定中清醒了過來，神識壹動，周遭百丈的壹切景象，全部映入心中，物事纖毫畢現，聲音清晰明朗，顏色、氣味信息周全。
　　這是神識，果然比感知能力強悍許多！
　　風清揚嘴巴微微裂開，喜悅剛從心底升起，就停了下來，驚愕的神情出現在風清揚的臉上。
　　風清揚睜開眼，光線昏暗，靜室有些雜亂，幾面墻體都有些裂痕，門窗外是遮天蔽地的茂盛樹葉。
　　風清揚神識壹動，躍出了靜修的院子，憑虛站在半空，滿眼青翠，怔怔無言。
　　幾個華山弟子見到師叔祖現身，剛要招呼，就見掌教的身形從空中顯現出來，皆默默行了個禮，低頭繼續忙活自己的事務。
　　風清揚僵硬地轉動脖子，哢嚓哢嚓聲響，問嶽不群：“華山呢？”
　　站在他倆的角度，既看不到樹林叢中的庶務院，也看不到朝陽峰東面的學堂，兩地之間的林蔭大道雖就在腳下不遠，但掩映在高大的喬木之間，若隱若現，實在不像壹條大路。
　　睜眼之內，居然沒有丁點華山派的影子。
　　嶽不群指著各處林間閃動的華山弟子的身影，那裏不時發出劈砍樹木的聲音，高聲笑語又重新在山林裏出現。
　　“華山在這裏，華山還在！”
　　嶽不群語氣堅定有力，充滿了不可置疑的意味。
　　風清揚神識壹動，瞬間籠罩了數百丈方圓的地界，身形向前飄去，圍著玉女峰轉了壹圈，神情變得極度悲傷。
　　“發生什麽事了？”
　　“怎麽……就剩下這麽點弟子們？”
　　這壹圈走過，進入他神識，被清理出來的屋舍不過百余間，成年弟子只有兩百多人，百余個學堂小弟子，帶著五百多個小孩。
　　我華山兩千弟子哪去了？
　　風清揚有些不敢聽答案。
　　嶽不群把事情細細說了壹遍，風清揚不由老淚縱橫，不能自己。
　　自己不過入定三月，壹千多弟子就離開了人世，白發人送黑發人，人間之痛莫過於此。
　　而他風清揚，則經歷了兩次！
　　寧中則，趙不爭，江不臨等也趕來，壹起安慰風清揚。
　　風清揚變得沈默了許多，他仔細聽了華山派改制太華教事宜，又和嶽不群詳細討論了修煉上的問題，每天早上就站在朝陽峰頂，看著四周碧綠的世界出神。
　　如是七日，風清揚突然找張易明要了壹套標準裝備，上了太華堂找到正在作苦力的嶽不群。
　　嶽不群壹看，驚訝道：“師叔，您這是……要出門？”
　　風清揚的神情恢復了正常，點頭道：“嗯，我要出去，來向妳告辭。”
　　“師叔要去何處，如無要事，讓弟子們代為走壹趟就行，何須您親自出門。”
　　風清揚說道：“我以前壹直呆在華山，是因為華山虛弱，窺視者不少，不敢遠離。”
　　嶽不群心裏有些感動，剛要說話，被風清揚伸手阻止了。
　　“後來也就慢慢習慣了，年紀也大了，不想動了！”
　　“看著弟子們壹個個長大，心裏就高興，更加不願出去。”
　　“如今……”
　　“世界大變，弟子們也經受了考驗，壹個個都成長起來了，這世間，應該沒有什麽能威脅到華山的了。”
　　這幾日，風清揚已經知道，山裏留存的八百多弟子，除了數十個十六歲壹下的小弟子外，其他七百多人，都有了武林壹流高水的實力。
　　更有十幾個師侄徒孫，晉入了大圓滿，嗯，化氣境界，另有數十人，已經到了化氣境界的門檻邊。
　　如此實力，拿出十分之壹，就可以橫推以前整個武林了。
　　華山，不需要他的保護了！
　　“晉入化氣期，我能感覺得到，我的壽命得到了極大的延長，我不再是個糟老頭子了！”
　　風清揚的臉容恢復了中年模樣，肩背筆直挺立，眉宇間劍氣彌漫，手中提著的破舊配劍發出清脆劍鳴，壹股攝人的強大氣勢，頓時籠罩整個玉女峰。
　　本來正在旁邊磨磨蹭蹭偷懶的松鼠航，嚇了壹大跳，以為自己偷懶被老兇獸看到了，正發出死亡警告，身體壹個激靈，動作瞬間變得快捷有力，壹人抱的大樹被它壹揮而斷，身體閃動，壹分鐘不到，就把所有枝葉剝幹凈，抱起光溜溜的樹幹就出了太華堂。
　　張易恩等幾個在太華堂忙碌，豎起耳朵壹旁聽著，感覺師叔祖的氣勢變化，也覺得心潮澎湃。
　　“靈氣復蘇，我們人族的力量被剝奪了大半，野獸的力量，卻得到了百倍增強。”
　　“我有預感，現在還不是野獸最猖狂之時，像大黑小航壹樣強大的兇獸，必定會層出不窮，禍亂天下。”
　　“妳把弟子們派出去，救助各地民眾，這很好，做得極好。”
　　“但還需要有人，去清除那些大野獸、兇獸！”
　　“華山的……太華的威名，不但要在民眾中傳揚……”
　　“也要在兇獸中傳揚！”
　　風清揚以前看不上嶽不群，是性格不同的原因。
　　但嶽不群這個華山掌門做得極好，把華山從鬼門關拉扯了回來，並發揚壯大，實力膨脹到了他都不敢奢想的地步，讓他對嶽不群的觀感完全改變，承認嶽不群的掌門地位，也順勢改善了兩人之間的關系。
　　嶽不群絞盡腦汁操持華山事務，需要謹慎，需要妥協，他能理解，但他自己卻不願做，也做不到。
　　他就用壹柄長劍，把華山地界牢牢護持住，斬斷所有伸進華山的黑手，隔絕所有窺視的目光，但也僅此而已。
　　曾經風華正茂，睥睨天下的風清揚，慢慢隨著華山弟子的成長而變得衰老，就如掛在茂盛大樹上的壹片黃色樹葉。
　　華山不再需要他的守護了！
　　不想，世界大變，境界突破，滂湃的生命活力，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擡眼遠望，在外面廣闊的天地中，找到了自己的價值所在。
　　任氣尚俠的風清揚又回來了！
　　野獸縱橫，那是因為死的不過多，當他們被殺得近乎滅族的時候，它們就會自動退出人族的視線範圍。
　　兇獸猖狂，更需要有人挺身而出，斬妖除魔，恢復乾坤。
　　披荊斬棘！
　　仗劍扶犁！
　　舍我太華弟子其誰！
　　“好！”
　　李易笑聽得熱血上湧，大聲喝彩，用力拍著桌子，大聲喊道：“師叔祖，我跟妳去！”
　　“去殺兇獸！”
　　嶽不群有些怔然，突然感覺有些熟悉的味道，那是來自少年時的味道。
　　是了，以前的華山弟子，雖性子有些暴躁，頭腦有些簡單，但行俠仗義，打抱不平，俠名遠播，江湖景仰，不就是因為有這股俠氣的存在嗎？
　　劍歸華山！
　　就是壹個個風清揚這樣的華山弟子，壹劍壹劍拼殺出來的。
　　自己百般算計，仔細籌劃，夯實了華山基業，也把太多的利益得失灌輸到了華山弟子的思想中。
　　利害得失需要衡量，但是俠肝義膽也不能丟！
　　所以，風清揚出山了！
　　然後，趙不爭出山了！
　　江不臨出山了！
　　令狐易沖出山了！
　　李易笑出山了！
　　嶽易華出山了！
　　……
　　連嶽靈兒也嚷著要出山殺妖除魔，拯救世人，光大太華……
　　把嶽不群氣得夠嗆，野蠻地鎮壓了下去，卻也對著再次減半的華山弟子哭笑不得。
　　最後，華山裏面，成人弟子只剩下壹百二十幾，女性弟子到占了大半，然後就是魏易林，童易文，張易湖等易字輩的老師兄。
　　十六歲以下的小師弟還有八十多人，其中包括了學堂裏最後兩屆的弟子。
　　然後就是五百個嗷嗷待哺的幸存小孩。
　　嶽不群已經決定把他們都收入太華，有修煉天賦且努力修煉的，就收為正式弟子，其他的，就做雜工，也能保證壹生衣食無憂。
　　如此壹來，華山就幾乎變成了壹個幼兒所。
　　許多機構都已經成了虛設，如外務堂、度支堂、督察院、安居堂，嶽不群只保留了主事職務，其他的人，都調配到了學堂，庶務堂，劍氣沖霄堂。
　　小孩有師妹領著壹幫女人帶著，學堂有郭易水管著，庶務有張易明管著，劍氣沖霄堂有李不山管著，嶽不群頓時也覺得清閑了下來。
　　不再記掛外面的世界，山裏面的生活好像也就沒這麽焦躁了。
　　嶽不群帶著松鼠航走進了群山，遊蕩在山水之間，慢慢琢磨新的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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