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幾多輪回少壹人 第1461章 今生壹場酒

　　天空看不到太陽，整個天幕都是昏沈沈的，如百鬼夜行時，需要的是夜空，而非白日，在這樣的天幕下，走在城池內，蘇銘臨近城門的壹刻，他回頭看了壹眼皇宮，那裏，依稀似還可以感受到帝天的氣息。
　　這氣息帶著訣別之意，彌漫在城池內，仿佛與這已死亡了不知多少年的古城，慢慢融合成為了壹體，活在那屬於自己的世界中，欺騙自己的意識來告訴自己，這裏的壹切是真。
　　蘇銘輕嘆壹聲，他懂了帝天的執著，那執著是其皇椅旁陣法內擺放的那些屍體的復活。
　　“唯有自己認為這裏是真，才可以讓那些被其復活之人，不會認為這裏是假，帝天……”蘇銘沈默，他仿佛重新認識了這個在桑相的世界內，與自己之間恩怨糾葛了數千年的身影。
　　“為了他要復活的人，所以他選擇了迷失，甘願沈淪在這裏，我的路……又在哪裏。”蘇銘沈默中，走出了城池，在那城門外時，他第二次回頭，看向城池上那如雕像般盤膝打坐的無頭身影。
　　“大師兄……”蘇銘凝望城池上身影，許久許久，直至他懷裏的小男孩睜開眼時，蘇銘轉過身，走向遠處。
　　“大哥哥，城池上曾經出現過的那個身影，妳認識？”小男孩趴在蘇銘的懷裏，擡頭目光落在那城池上，輕聲開口。
　　“是我的師兄。”蘇銘沒有回頭，喃喃低語。
　　小男孩沒有繼續說話，壹直望著城池上的無頭身影……
　　蘇銘沒有去打擾大師兄的修行，因蘇銘的選擇，與帝天不壹樣，那是另外的壹條路，那不是迷失，而是打破壹切虛無，睜開屬於自己的雙眼，去尋找真正的世界。
　　如果選擇了甘願迷失，那麽此刻當蘇銘選擇後，他明白，他會看到那無頭身影睜開眼，看到記憶裏的大師兄，甚至蘇銘相信，他壹定會有辦法在這個世界裏，尋找到讓其他熟悉的面孔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可能。
　　只是……這壹切依舊還是虛假，這樣的路，蘇銘不願，他要走的路與帝天不同。
　　那條路，會更艱難，會更漫長，在這條路上，帝天沒有走完，他選擇了迷失，可蘇銘此刻在昏暗的天空下，遠去的身影，卻是在這隱隱的蕭瑟中，蘊含了壹股堅定之意，他……絕不會放棄自己的路。
　　帝天沒有繼續走下去，蘇銘可以理解，但他自身這裏，壹定會走到路的盡頭！
　　沈默中，蘇銘的身影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在了地平線上，消失在了這古老的城池外，遠遠的……離去了。
　　“我看到了妳師兄眼角的淚水……”小男孩趴在蘇銘的肩膀，輕聲開口。
　　蘇銘腳步壹頓，回頭時，凝望那看不到的城池，輕嘆壹聲。
　　時間流逝，十年、二十年……直至又過去了壹百年。
　　在這曾經輝煌的世界裏，蘇銘已經走了整整三百個春秋，壹年年，壹日日，走過廢墟，走過山河，走過沙漠，走過壹塊又壹塊大陸。
　　直至在那第六處大陸上，於壹座山前，蘇銘默默的停頓下來，閉上了眼，在壹個繁星點點的夜空，他選擇了打坐。
　　這壹坐，就是十年。
　　十年的打坐，當蘇銘睜開眼時，整個世界似乎有些不同了，蘇銘沒有去在意自己的修為，沒有去查看具體到了什麽境界，似乎這壹切對他而言，此刻已經不重要了。
　　他看重的不是自己的修為，而是感悟，修為與戰力，那只是在感悟的過程中的附帶，而非重點。
　　“走吧。”蘇銘站起了身，小男孩拉著蘇銘的衣角，跟著他，壹起走向了遠處，時間的流逝不因人的意願而改變，漸漸地又過去了九十年。
　　這是蘇銘在這個世界裏的四百年，他來到了第七塊大陸，這片大陸的土地是黑色的，壹望無際，沒有山，沒有河，沒有植被，有的只是那如被詛咒壹般，無盡的黑色。
　　遠遠看去，這沒有山脈的黑色大地，仿佛是壹片黑色的海洋，只是波瀾不起，如同死海……
　　或許，在這樣的海洋上，會存在壹搜永恒遊走的古老舟船，在那舟船上盤膝打坐的，將是蘇銘記憶裏的滅生老人。
　　“他在這裏。”當蘇銘踏在這大陸上的壹刻，他輕聲開口，在這大陸上，蘇銘沒有刻意去尋找，而是自然而然的，感受到了大皇子的氣息，亦或者說……那是林東冬的氣息。
　　這氣息駁雜，存在了滅生老人的生命，也蘊含了蘇銘兒時玩伴，蘇軒衣之子，雷晨的氣息。
　　“我們會遇到麽？”小男孩拉著蘇銘的衣角，輕聲開口。
　　“他會遇到我們。”蘇銘低頭，摸了摸小男孩的頭發，喃喃時，走向了遠處，直至蘇銘在這第七塊大陸上，走到了第十四年的冬天，在那雪花的飄落裏，他的腳步沒有停頓，壹直走去。
　　漸漸地，這裏的大地成為了白色時，蘇銘看到了這塊大陸上的第壹座山，那是壹座如同人的手掌直插雲峰的山峰。
　　那是……蘇銘記憶的烏山，此山或許本不存在，而是被人創造出來，屹立在了這裏，在那山下，蘇銘看到了壹間屋舍，屋舍外，此刻盤膝坐著壹個身影。
　　這身影，第壹眼看去，是大皇子，但第二眼看去時，他成為了雷辰，在蘇銘臨近時，雷辰睜開了眼。
　　“妳來了。”雷辰臉上露出微笑。
　　蘇銘默默的站在那裏，許久之後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盤膝坐在了雷辰的身邊。
　　“他們呢？”蘇銘問道。
　　“來到這個世界後，我們就散開了，他們去了何處……我也不知道。”雷辰右手擡起壹揮，立刻在他與蘇銘之間，出現了幾個酒壇。
　　“我們……已經好久沒有壹起喝酒了吧？我還記得烏山時，我們壹起去偷阿公的酒，在這山腳下的樣子。”雷辰輕聲開口，眼中露出追憶。
　　蘇銘沈默，半晌之後拿去酒壇，放在嘴邊，可卻沒有看到壇子裏的酒，那是空的……可雷辰那邊，蘇銘分明看到了，從他嘴角流下的酒水，落在了雪地上。
　　這壹幕，讓蘇銘神色中起了壹抹悲傷，慢慢的放下了酒壇。
　　“怎麽不喝？妳可知道……為了妳我這壹次的喝酒，我……等了妳四百年。”雷辰笑著看向蘇銘，那神色內漸漸出現了滄桑。
　　“為什麽？”蘇銘看著雷辰，輕聲開口。
　　“累了……從心底泛起的疲憊，這麽多年來，很累，很累……”雷辰臉上露出苦澀，拿起酒壇再次喝下壹大口後，深深的呼出壹口氣。
　　“現在這個樣子很好，我很滿足，這裏有妳，有阿公，有父親，有烏山的族人，也有我的世界。”雷辰笑了，那笑容裏似乎洋溢著滿足。
　　“我唯獨遺憾，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和妳壹起喝酒……前壹世，妳我是兄弟……這壹世，妳可願陪著我，喝完這壹場酒？”雷辰望著蘇銘，目中露出清澈，等待蘇銘的選擇。
　　蘇銘沈默，他身邊的小男孩卻緊張起來，拉著蘇銘的衣角，似乎這壹次蘇銘的選擇，即便是對他而言，也是極為關鍵。
　　“大哥哥……不要這樣選擇……”浩浩望著蘇銘，他的話語幾乎剛剛傳出，蘇銘那裏已經拿起了酒壇。
　　拿著酒壇，蘇銘沈默中，慢慢閉上了眼，時間無聲無息的流逝，唯有那雪花的飄落，似不理睬時間的來臨與離開，依舊灑落大地……
　　當蘇銘的雙眼，再次睜開時，他看著那天地的雪花，看著烏山，看著雷辰，依稀間，他看到了這屋舍外，實際上是熟悉的部落，部落裏不遠處，阿公正望著這裏，還有北陵，還有塵欣，還有那壹個個曾經的面孔，都在望著自己。
　　蘇銘低頭是，他手中的酒壇也不再是空空，而是出現了酒水，只是身邊的小男孩，已經不在了。
　　望著雷辰，蘇銘壹口將這壇子裏的酒水喝下，他的臉上露出笑容，那笑容似釋放了疲憊，似消散了低沈，與雷辰，與他這輩子第壹個朋友，兄弟，在這烏山下，在這部落裏，壹起喝著酒。
　　時間流逝，從天明到夜空，雷辰與蘇銘二人，在這裏笑聲回蕩，喝著壹壇壇酒水，說著過去的歲月，道起了曾經的美好。
　　“我還記得妳第壹次看到白靈時的樣子，哈哈，說起來如果不是那天我們去幾個部落間的坊市，妳估計也不會遇到白靈。”雷辰笑著放下酒壇。
　　“我也還記得妳那個時候，喜歡的女孩，不過我壹向不認同妳的眼光……”蘇銘臉上的笑容，很美好，壹如曾經的純真，壹塵不染。
　　雷辰聽聞此話，立刻也笑了起來，搖頭時仿佛很是感慨。
　　“那個時候畢竟年少，我看著妳和白靈之間很親密的樣子，覺得自己也應該有個親密的小夥伴才是，也不知怎麽了，就覺得她很不錯，只是現在去回憶，我已經記不起她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