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緩兵之計？

　　從養心齋出來的時候，江烽只覺得自己背上濕漉漉的說不出的難受。
　　在尉遲無病這種老狐貍面前，妳就是想玩點兒心思都得要百般小心。
　　這家夥長期充當李氏的說客，四處奔走，壹雙火眼金睛，壹顆七巧玲瓏心，揣摩人心端的是恰到好處。
　　尋常花招在他面前根本無所遁形，所以江烽幹脆就攤開來說。
　　固始軍可以接替蔡州軍進駐光州，但是可以再情況不利的情況下撤離光州，這是其壹；關中和鄂黃要為固始軍補充兩個軍的武器和甲胄，還有壹批錢糧，這是其二；長安方面要盡快批復設立澮州，並任命江烽為澮州刺史，時間限定為兩月之內。
　　尉遲無病很爽快的應允了江烽第二、第三項條件，但是對第壹項撤離光州這個條件作了約定。
　　那就是壹旦南陽軍來襲，起碼固始軍要堅持守城兩天以上，利用固始最優勢的術法器械給予南陽軍以狙擊，至於南陽如果有強者來襲，則由尉遲無病和杜立他們來負責對付，在卻是無力阻擊南陽軍的情況下，方可退出光州。
　　江烽也不知道自己答應下來進駐光州是緩兵之計，還是權宜之計，到現在他也還沒有考慮清楚。
　　但是他知道自己如果不答應下來，恐怕局面就會很糟糕，糟糕到什麽程度，他不確定，但是從那薛明棟眼中露出來的灼灼兇光，江烽估計他們真是有心要斬殺自己的。
　　哪怕是鞠蕖和四名藏有術法匣弩的親衛就在屋外，江烽知道若是尉遲無病要想對付自己，自己壹行人也是半點機會皆無的。
　　尉遲無病起碼都是固息期了，距離小天位也是半步之遙，斬殺自己和鞠蕖易如反掌。
　　四名親衛所攜帶的術法強弩，對付薛禪和杜立天境初階靜息期、養息期的角色還有些效果，但是對尉遲無病，那就如同小孩家的玩具了。
　　連自己千年龍柏根煉制木系術法都能被對方壹招破解，術法強弩就更不用提了。
　　江烽很清楚像尉遲無病這樣的人物是不會以個人感情來左右家族利益的，雖然他對自己印象頗好，但是現在關乎關中李氏利益，關乎整個中原大局，別說是殺自己，就算是殺劉玄，只要能做到，能解決問題，他也壹樣會毫不留情的下手。
　　他們現在已經意識到了劉玄已經脫離了他們掌控的軌道，日益向著與大梁結盟的方向發展，而且似乎已經無法逆轉。
　　這對於關中來說絕對是壹個無法接受的局面，制止不行，那就要破壞，破壞不行，就要延緩，總而言之，他們要盡壹切努力來避免這種局面的形成。
　　江烽也想過如果自己是劉玄，會怎麽選擇，最終得出結論，他也會選擇在吞並光州前提下出兵蔡州，但是出兵蔡州卻不能停留於蔡州，而是要助大梁將袁氏打垮，解決這個後患。
　　至於說蔡州，江烽覺得如果劉玄聰明，那就根本不要，大大方方送給大梁做個人情，而把主要精力放在圖謀蘄黃二州上。
　　以杜家的實力，根本無法抵擋劉玄的進攻，蘄黃二州易手是遲早的事情，而當劉玄真正擁有隨、安、申、光、黃、蘄六州之地之後，壹個縱橫於江南和中原之間的霸主就出現了，哪怕是大梁也要對劉玄禮遇三分了。
　　屆時，劉玄是要和大梁爭霸中原，還是要繼續南下圖謀山南江南，那就要看情況變化和劉玄自己的考量了。
　　想到這裏江烽都忍不住羨慕劉玄手中壹大把好牌，無論怎麽打都能玩出壹個漂亮局來，不過這個漂亮局卻對自己對固始軍很不利。
　　出兵進駐光州不是好主意，可逃回固始壹樣不是高明之舉。
　　劉玄拿下光州，勢必不會容忍什麽狗屁澮州的出現，而無法獲得長安的認可，這個澮州也就會成為壹個笑話，所以自己必須要入局，卻又不能被這個局所束縛。
　　……
　　“前面就是南陽城了！”
　　“好壹座雄城！”
　　“與汴梁城相比，還是略遜風騷啊，比之洛陽尚有不如呢！”
　　“這如何能與兩京比？但觀這南陽城規制，竟然也與汴梁城相似，三孔城門，三層城門樓，若不是這城墻略低，門洞略小，還真以為又回到了汴梁城了。”
　　“子騰這話有些矯情了，南陽與汴梁還是有相當差別的，壹看便知。”其中壹個聲音有些高亢，“南陽雖然升格為府，但是依然是州治格局，汴梁幾門，洛陽又有幾門？”
　　十余騎沿著北面官道疾馳而來，眼見得南陽城在望，十余騎都有意識的放慢了速度，開始談論起南陽城來了。
　　“劉氏頗識時務，居然也知道轉向和大梁和解，進而壹舉拿下安州，否則若始終和大梁敵對，他哪來余力他顧？”
　　“聽說劉同和劉玄態度不壹，主導安州和申州壹戰的都是劉玄，劉同是坐享其成……”
　　“劉氏兄弟兩位壹體，縱然有些嫌隙，但在對外上怕也還是要攜手共進退的吧？……”
　　李桐有些無奈的看著這壹群朋友，壹個個策馬揚鞭，興致高昂，很想告誡壹番，但是卻又不好落了他們的面子，真還以為自己是出來踏青賞花不成？
　　這是來投軍，要打仗，要玩命的活計。
　　似乎是看出了李桐內心的擔心，倒是李桐旁邊的黑袍高髻男子搖搖頭：“不用擔心，他們不是才出來的雛兒，最起碼也是軍中子弟，不過是在汴梁城裏憋得太久，有些興奮罷了，只要進入軍隊的環境內，他們自然就會融入。”
　　李桐沒有在汴梁待太久時間，他們壹行八人雖然是壹道返回汴梁，但是各自任務卻不壹樣，也沒有約定壹道回固始的時間，都是各自按照自己的路子走。
　　李桐回汴梁的任務相對簡單，壹方面要處理好郭泰和盧英峰二人這兩位將門子弟的後事，另外壹個更重要的任務就是要借勢宣傳，招攬吸引更多的人才來固始，尤其是軍事人才。
　　應該說這壹次效果不錯，厚待郭泰和盧英峰的家人這是最具有說服力的，郭泰獲得了五十畝勛田，盧英峰也獲得了三十畝勛田，雖說這勛田是在固始，但是這份激勵仍然讓人側目。
　　郭家在汴梁城裏武將家族中已經排在十幾位之後去了，郭言過世時三個子女，郭泰也是二房出來的，所以郭氏家族子弟歷經三代，嫡出庶出，長房二房三房，林林總總加起來也是好幾十號人，得知郭泰獲此殊遇，無不震動。
　　“從方城直插泌州起碼可以節約壹天時間，若是妳們那位江大人不在南陽，那咱們這壹圈就繞虧了。”黑袍高髻男子目光中還有幾分遊移不定，“這個時候來南陽，他也不怕自己走不掉？四郎，妳確定他會來南陽？”
　　李桐不好明言這是常昆給他的消息。
　　常昆重新回到了汴梁，已然過著和以往壹樣的醉生夢死的生活，甚至還更愜意，不過李桐作為軍中高級軍官，他是隱約知道常昆應該是和固始軍之間有著某種默契或者說關系。
　　自己離開汴梁時，常昆就來了和自己說了，說江烽可能要去南陽壹行，讓自己如果可以的話，不妨走南陽這壹線，也許能遇上江烽。
　　江烽去南陽自然是和南陽與蔡州戰事有很大關系，南陽的轉向也贏得了大梁的壹片歡欣鼓舞，若是南陽這支力量能夠化敵為友，對於大梁戰略態勢的轉變簡直就能起到勝負手的作用。
　　不說南陽能對蔡州幹什麽，只需要南陽在邊境地區減少駐軍，都能給大梁莫大的支持，整個南面伊洛這壹帶就可以安全下來，龍驤左右廂都可以徹底解脫出來，投入到對蔡州的壹戰中來。
　　“過之，妳不是自詡天下大勢盡入眼中麽？如果軍指揮使大人來了南陽，妳說他目的何在？”李桐反問對方。
　　“哼，目的何在？妳不是說固始現在受到蟻賊戰亂影響的災民大量有湧入妳們固始麽？固始小縣，肯定支撐不起那麽多張口，到外邊去化緣要糧自然就要去南陽了，南陽歷來富庶，存糧豐足，只是妳們軍指揮使大人這壹次去未必能如願以償啊。”
　　黑袍高髻男子顯得很雲淡風輕的模樣，李桐也大感興趣，問道：“過之何出此言？劉玄若是要出兵蔡州，自然是和大梁有了默契，照說固始軍也算是大梁的盟友，劉玄如何反而會不給糧？”
　　噗嗤壹笑，黑袍男子笑了起來，“四郎，帳可不是妳這麽算的，敵人的敵人也許是朋友，但是朋友的朋友卻未必是朋友了。我問妳，若是劉玄要出兵蔡州，光州歸誰？”
　　李桐被問得張口結舌，黑袍男子這才又道：“這個問題不解決好，劉玄和妳們軍指揮使大人反目成仇也就是分分秒秒的事情，沒準兒咱們壹去就能看到雙方正在大打出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