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妳長得壹點都不像女生。」
　　「為什麽妳總是兇巴巴的？」
　　「妳怎麽可以跟那些男生打架？妳真的以為自己打得過他們嗎？」「試著溫柔壹點好嗎？都已經長得像男生，不要連個性都跟男生壹樣。」「妳根本就不是女生！」清晨六點鐘，外頭的天色還黑漆漆壹片，窗戶外路燈的黃色燈光透過窗簾的細縫照進林秋儀的臥房。
　　從床上悠悠醒轉，林秋儀翻了個身，眼角的眼淚便順勢滴在枕頭上面。
　　因為昨天小紅的壹番話，所以又作了這些難過的夢，她已經很久不曾這樣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在哭了。
　　小紅問她為什麽不喜歡陳小生，其實，她曾經偷偷喜歡過陳小生的……但就像剛剛那些混亂的夢境，那壹句句讓她忘懷不了的話，那些都是陳小生曾經對她說過的話，深深地傷了她的心。
　　小紅問她為什麽如此迷戀進哥哥，她想起升國壹的那年夏天——剛拿到國中制服的她，在家裏面興匆匆地試穿，白色上衣配上酒紅色的領帶，再加上黑色及膝的裙子，壹向男孩子氣的她之前根本沒穿過幾次裙子啦！
　　穿上那套全新的制服和嶄新的黑色皮鞋，她有些靦腆，肢體僵硬地走到屋外去，並沒有特別要展示給誰看，但卻在屋外遇到了陳小生。
　　「哇！男人婆居然穿裙子了耶！餵！妳以為妳穿上裙子就會像女生嗎？」沒想到會被陳小生給看到，甚至被當面嘲笑，但就在那個時候，同樣身為她的鄰居與她的青梅竹馬的進哥哥，卻給了她壹句最及時、最溫暖的安慰。
　　「小生，妳怎麽這麽說話？妳瞧，秋儀穿上新制服真的挺漂亮的呀！」在林秋儀的心裏，進哥哥和陳小生之所以會產生這麽重大的分別，就是因為這兩句話。
　　她雖然男孩子氣，到底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女生，她當然也會希望得到喜歡的人的贊美，都怪那個笨蛋陳小生，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偏愛講這種話來氣她……漸漸地林秋儀對陳小生的喜歡感覺消失了，反而是對李嘉進的仰慕壹天天地攀升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現在的她已經對陳小生那張惡毒的嘴免疫，已經很久沒作這樣的夢了，沒想到竟然又難過地哭醒……林秋儀低嘆壹聲，都怪小紅講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害她又想起這些不堪的往事。
　　陳小生不可能喜歡她的，不管怎麽想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嘛！小紅壹定是哪裏搞錯了。
　　看了壹眼鬧鐘顯示的時間，才六點多，但她已經完全清醒過來，應該沒辦法再入睡了，她蜷臥在床上，感覺眼角那兩道濕濕的痕跡，思緒不禁又轉到陳小生和進哥哥兩人身上。
　　等等就要跟他們見面，她可不能腫著兩個桃子眼去啊！
　　現在的她明明已經變成無敵鐵金剛，再也不會因為陳小生的話而感覺受傷，為什麽今早還會出現那樣的夢，甚至又哭著醒過來呢？
　　可惡，全都是小紅害的啦！好端端的為啥要亂說那種話，害她又開始作起遺忘已久的惡夢……深呼吸了幾口氣，林秋儀硬是壓下胸中那股奇異委屈的感覺，用手背將臉上的眼淚全部擦幹。
　　今天要去見進哥哥，她不能再繼續掉眼淚了，要是紅腫的眼睛被進哥哥看到的話，壹定會讓他擔心的。
　　畢竟她期待了好幾天呢！今天終於又可以跟進哥哥見面了。
　　自從進哥哥畢業之後，見到他的時間便直線銳減，有時甚至壹、兩個星期都見不到進哥哥！今天她跟著到球場去，壹定要好好地把握時間跟進哥哥多聊幾句，以慰自己的相思之苦。
　　林秋儀坐在餐桌旁吃著暖呼呼的稀飯，突然聽見媽媽的大嗓門在前廳和陳小生對話。
　　「小生，來，快進來跟妹妹壹起吃早餐，林媽媽煮了壹大鍋稀飯，好吃又易清化，妳們等等要去打球吧？多吃壹點才行喔！」「嗯，謝謝林媽媽。」陳小生也不假裝客氣地逕自走進林家的餐廳，這幾年來，早餐時間他三天兩頭都是在林家度過的。
　　「早安。」陳小生拉開林秋儀身旁的木椅坐下，隨即看到她偏過去的臉好像有壹絲絲不對勁之處。「咦，怎麽了？妳剛剛哭過是不是？」轉身去替陳小生盛稀飯的林秋儀身子微僵了壹下，隨即沒事般地露出無所謂的笑，然後將手上那碗熱騰騰的稀飯遞過去給他。
　　「哪有？我是因為沒睡飽，壹直在打呵欠。」
　　「是這樣嗎？別騙我了。」陳小生整個身體靠了過去，強硬地擡起她的臉仔細察看。「好端端的妳幹嘛哭？」壹大早的，到底有什麽事情惹她難過到哭的程度？陳小生不禁深深皺起眉頭。
　　今天他要帶她壹起去球場，讓她見見她成天思思念念的嘉進學長，想哭的人其實應該是他耶！這家夥不是應該開心得不得了嗎？
　　相對於他的無奈，他還以為今天早上會看到她雀躍不已的表情，他剛剛還掙紮了好壹會兒要不要到她家來吃早餐呢！
　　但是她竟然在哭？是因為可以見到嘉進學長所以高興到哭嗎？陳小生銳利的眼神緊盯著林秋儀閃避的眼眸。
　　「妳幹嘛啦？放開！」林秋儀用力縮回下巴，半側過身子曲起雙膝坐在木椅上，低頭悶悶地吃著碗裏的稀飯。
　　她實在很不想面對陳小生，在憶起自己曾經因為他的話而受過重重傷害的現在，她真的不想面對他。但若現在起身逃走的話，這個討厭的家夥壹定會追著她逼供的。
　　「妳幹嘛要哭？」
　　「妳是聽不懂國語喔？就跟妳說我剛剛在打呵欠了……」「說謊！」陳小生再次將林秋儀的臉扳向自己，手指用力掐住她的下巴。
　　「很痛啦！放開我。」林秋儀根本不敢與陳小生對視，可能是因為早上剛作過那樣的夢，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曾經喜歡過他卻被糟蹋的心情，多少還是會有點介懷。
　　「今天可以見到嘉進學長，妳應該要高興才對。」陳小生不解地盯著林秋儀，完全不清楚她臉上為什麽會有泫然欲泣的表情。
　　經過陳小生這麽壹提醒，林秋儀很快地揮開他箝制住自己下巴的大掌。
　　「沒錯，我是很高興，昨天壹整個晚上都高興地睡不著覺！」林秋儀誇張地張開嘴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然後朝陳小生露出壹個非常假意的笑容。「妳還不快點吃？吃完之後我們馬上出發。」陳小生冷哼壹聲之後低頭慢條斯理地進食，他覺得自己的心情實在是矛盾極了，不想看到林秋儀哭泣的樣子，但是看到她因為別的男人而笑得開懷，又覺得壹股酸酸的悶氣梗在胸坎之中，不知該如何發泄這難受的情緒。
　　壹來壹往的鬥嘴突然間停頓，林秋儀用懷疑的目光斜斜地瞪了陳小生壹眼。
　　「餵！妳幹嘛壹大早就這樣陰陽怪氣的？」
　　聽到她的問話，陳小生猛地擡起頭來視線又黏上她，壹雙漆黑的大眼睛直直盯視著她。
　　「為什麽要這樣看著我？陳小生，妳最近真的很奇怪耶！」壹直以來兩人之間的氣氛都是吵吵鬧鬧的，唇槍舌劍、妳來我往地相互吐槽是他們倆最常做的休閑活動，而且他那張嘴真的超毒，他說的話總是會氣得她七竅生煙。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感覺和他單獨相處的時候，氣氛變得尷尬又沈默。
　　他老是用那雙欲言又止的雙眸盯著她看，好像想對她說些什麽，最後又總是沒有說出口，這樣的氣氛讓她很不習慣，就像現在這樣。
　　「為什麽？」陳小生低聲壓抑地問著。終於，他問出口了。
　　林秋儀感覺有些莫名其妙，因為她根本不知道陳小生在問啥。「什麽東西為什麽？」「妳為什麽要喜歡他？」陳小生放下手中的碗和筷子，定定地註視著林秋儀那張充滿英氣的中性臉龐。
　　「什、什麽？」
　　「嘉進學長。」
　　陳小生也不知自己怎麽了，明明之前在心裏悶著、煩惱了好久的話，現在突然壹口氣全爆發了開來。
　　「妳為什麽要喜歡他？」
　　「啊？」林秋儀頓時羞紅了雙頰。「我……這關妳什麽事啦！」「為什麽？」陳小生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顯然很執著。「秋儀，告訴我。」「喜、喜歡就是喜歡，哪有什麽為什麽？妳管那麽多幹嘛？」林秋儀有些不知所措，望向陳小生的雙眼透著濃濃的緊張和壹絲絲的膽怯。
　　為什麽大家都要追問她這個問題呢？小紅也問過她同樣的問題，但喜歡壹個人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嗎？只要看到他心情就會很好，會很想笑，會很想看到他也同樣開心的模樣……只要看到進哥哥，她的心就會怦怦直跳，這不就是喜歡壹個人的心情寫照嗎？
　　為什麽他們都不懂？小紅還說她這樣只是迷戀而已，難道迷戀就不能算是喜歡嗎？
　　「總有原因吧？到底為什麽？」陳小生壹把抓住林秋儀的手，不讓她隨隨便便敷衍這個問題。「秋儀，妳為什麽要喜歡他？」不管是什麽樣的原因，他發誓自己以後壹定會加倍努力地做到，好讓自己成為她喜歡的那種人。
　　因為嘉進學長已經有女朋友了！這是前幾天他去大學部專用球場打球時聽到的消息，雖然他沒有親眼見到，但是學長們都這麽說，消息來源應該是不會錯。
　　如果她知道了，壹定會很難過……他決定從現在開始，就由他來守護她的笑容。
　　「因為進哥哥非常溫柔、非常體貼，而且，他對我很好很好……」林秋儀別扭地偏過頭去不看陳小生，她幹嘛跟他解釋？這樣怪怪的他，讓她真的很不習慣耶！
　　「是嗎？」陳小生低語著反駁她。「但嘉進學長對誰都很好啊！」「反正我只要看到進哥哥，心情就會很好、很高興、很開心，這樣子講妳滿意了嗎？」陳小生沈默地望著林秋儀，好壹會兒之後突然又問了壹句，「秋儀，我對妳不夠好，是嗎？」這個問題讓林秋儀楞在當場，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坐在擦得光亮潔凈的地板上，林秋儀恍神地望著球場上盡興奔馳的身影，原本，她的視線應該是死死黏在進哥哥身上才對，但是她卻壹直瞪著陳小生的背影發楞。
　　他早上那樣子說到底是什麽意思？難道就像小紅說的，陳小生真的喜歡她？
　　「搞什麽鬼嘛！這個可惡的陳小生，討厭死了啦！」林秋儀埋怨的目光壹直跟著陳小生的身影縱貫全場，他把她的心情搞得這麽復雜之後就逕自打他的球去了，留她壹個人在場邊胡思亂想……林秋儀不禁在心底低聲咒罵了起來。
　　「請問，妳是小生的女朋友嗎？」
　　旁邊傳來壹個溫柔的女聲，林秋儀轉過頭，看到壹個亮眼的美女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朝她甜甜地笑著。
　　「咦？我不是啦，妳搞錯了……」林秋儀連忙搖頭否認，並被她迷人的笑容給蠱惑住。
　　「喔！原來不是，真不好意思，因為我剛剛看到妳跟小生壹起走進來，兩人感覺還挺親密的，所以誤以為妳是小生的女朋友。」漂亮女生臉上露出抱歉的微笑，那樣甜美的笑容，應該可以讓大家原諒她任何事情吧！
　　林秋儀的目光舍不得離開漂亮姐姐臉上的笑容，卻見她望向球場中的眼神變得溫柔了起來，笑容也擴大許多。
　　順著漂亮姐姐的視線，林秋儀將目光轉向球場中心，那個回頭朝她倆微笑的人，不正是她的進哥哥嗎？
　　林秋儀不覺心壹驚，好像預感到了什麽。
　　「請問妳是……」在察覺到不該這麽沒禮貌之前，林秋儀便已楞楞地問出口了。「誰？」「我是剛接手籃球隊經理的況言清，外語系壹Ａ，我猜妳應該是高中部的學妹吧？妳好，很高興認識妳。」「嗯！妳好，我叫林秋儀，高中部三Ａ的。」「秋儀，妳怎會想壹大早就跟著來看他們練球？今天的比賽要十點半才開始，坐在這裏不會無聊嗎？」況言清隨即露出了然的笑。「啊！我知道了，妳是不是想看小生練球時的英姿？因為待會兒的比賽他並不能夠上場，所以妳只能看他練習的模樣？」「才不是咧！陳小生練球哪有什麽好看的？」林秋儀差壹點大笑出聲，英姿？那家夥的水準根本就差進哥哥他們壹大截，哪來的英姿可言？高二才開始練習打籃球的陳小生，跟那些從國中就開始打球的隊員們，素質可是差了好大壹截！
　　「那妳是來看誰練球的？偷偷告訴我，學姐可以幫妳探聽壹下喔！若是那個人也沒有女朋友的話，就可以替妳撮合撮合了。」最近才剛跌入戀愛漩渦中的況言清，整個人都沐浴在幸福甜蜜的光芒之中，所以，她希望身邊的每個人都可以擁有像她那般的甜蜜戀情。
　　「學姐，這種事情不需要別人幫忙啦！」林秋儀尷尬地朝況言清笑著，然後試圖轉移話題。「學姐，妳也喜歡籃球嗎？當籃球隊的經理平常要做些什麽事情呀？我以後到了大學部之後也可以當籃球隊的經理嗎？」「當然可以啊！可是，這個任務其實並不輕松喔！就像是打雜的小妹般什麽事情都要做，例如替隊員們張羅吃的喝的、協調比賽和場地練習的時間等等，很多事情都得跟著球隊隊長壹起處理才行。」「那學姐很辛苦呢！」林秋儀對這個職務的興趣挺大的，只要可以多靠近進哥哥的事情她都興致盎然。「學姐，等我進入大學部之後，也讓我當籃球隊的經理好不好？我壹定會幫妳的忙，把這些家夥的疑難雜癥都搞定。」「呵呵，當然好啊！」況言清微笑地拍拍帥氣小學妹的肩頭。「壹定要來我們球隊喔！校籃隊是個熱情洋溢的地方，可以交到很多好朋友的。」然後況言清告別坐在場邊的林秋儀，回到球員休息室去準備待會兒比賽的細節工作。
　　漂亮的學姐離開之後，林秋儀的思緒已經從陳小生的身上脫離了，她的目光重新追著進哥哥的身影滿場飛。
　　好不容易練習結束了，在十點半的比賽開始之前，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林秋儀興匆匆地溜進休息室，想找好久不見的進哥哥聊聊天。
　　雖然中午吃飯的時候就可以盡興地跟他聊天，但林秋儀積了壹大堆的話想跟進哥哥說，能多把握壹些時間就算是賺到的，誰教進哥哥要去住學校的宿舍咧？
　　明明他家跟學校的距離就不到二十公裏呀！
　　不能像以前那樣幾乎天天都見得到面，她感覺好寂寞呢！
　　推開休息室的門，林秋儀臉上堆滿笑意，但進入眼中的第壹個畫面卻讓她驚嚇得楞在原地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她最愛的進哥哥與壹個女孩子熱情地擁抱著，而那個女孩子竟然就是剛剛與她攀談的漂亮學姐況言清。就在她推門走進來的當下，她的進哥哥正偏著頭準備親吻那個漂亮的學姐……「呃？」林秋儀不自覺地紅了眼眶，壹時之間，這樣的畫面實在是太令她震驚了。「怎麽會這樣？妳們……」進哥哥和漂亮學姐……他們兩個在交往嗎？
　　意識到有旁觀者闖入，況言清羞紅著臉推開那雙抱著自己的強壯手臂。
　　「秋儀，有什麽事嗎？」李嘉進壹轉頭看到是林秋儀，也跟著窘紅了臉。
　　「小生沒有進來這裏喔！他大概跟學長他們壹起去……」李嘉進還沒講完就被林秋儀壹陣搶白，而且是情緒爆裂地脫口而出。「我不是來找陳小生的。」為什麽大家都把她跟陳小生兜在壹起咧？她喜歡的人是進哥哥呀！
　　「咦？」李嘉進被鄰家小妹的反應給嚇壞了。「秋儀，妳怎麽啦？來，跟進哥哥說，是不是小生又做什麽壞事惹妳生氣了？」李嘉進走到林秋儀的身旁，沒想到伸出去的手卻被她給用力撥開。
　　「是妳！是妳啦！」
　　林秋儀甩開李嘉進的手之後轉身便沖出休息室，徒留兩人瞠目結舌地望著她的背影，完全摸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