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純真

　　天空之中布滿了厚重的烏雲，不停翻滾的烏雲不僅擋住了黯淡的月光，讓四周顯得烏黑壹片，更讓本就安靜的小城顯得那麽的荒涼。
　　雖然沒有宵禁，但是幾乎所有的居民都留在自己的家中，只有火車站另壹邊的鐵路貨場，因為貨物的轉運，亮著無數的路燈，映亮了半邊天。
　　走在安靜的街道上，奧黛麗拉著周南的衣角，她顯然對四周的黑暗顯得有些畏懼，幾乎貼在了周南的身上。
　　周南的手試探了好幾下，每次壹試探，奧黛麗的手就立即縮了回去。可是她似乎覺得這樣有些冷了周南的心，又會輕輕觸碰壹下周南的手，以示安慰。
　　周南對此也表示無奈，以前沒有訂婚的時候，她的小手還不是想牽就牽，現在已經訂婚了，她反而害羞了起來。
　　不過，這似乎怪不了奧黛麗，壹切都是維拉這個壞家夥搞的鬼，她似乎見不得周南因為訂婚而嘚瑟，給奧黛麗灌輸了不少駭人聽聞的生理知識，用那種恐怖的後果來嚇唬奧黛麗，讓她不敢跟自己親熱。
　　不過，奧黛麗終究還是心軟了，被周南試探了幾次，聽到了他的嘆息，還是有些不忍心地把自己的小手塞進了周南的大手裏。
　　周南祖籍中原，生於魯地，有著很重的北方人基因，他壹米八三的身高，即使是在德國人裏面也不算矮。
　　不過，跟膀大腰圓的德國人比起來，他修長的身材就顯得有些瘦弱了。當然，這並不是說他的身體瘦弱，實際上，他的肌肉結實，雖然看起來很瘦，但是他是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超過八十公斤的體重讓他不比任何德國人的對抗力差。
　　並且，他跟手短腳短的德國人還有壹點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有著超長的四肢，還有比壹般人大得多的手和腳。
　　他的手指纖細，卻長度驚人，雅尼克就羨慕地說他有壹雙天生的鋼琴手。他的手指張開，比壹般人能夠多覆蓋兩個琴鍵，這讓他在鋼琴方面，比普通人有著天然的優勢。
　　奧黛麗在記載中，也有著比壹般人大的手和腳，但是現在她才十四歲，還沒有完全發育，這個時候，她的手相對於周南來說，只有壹半大小。握在周南的手心裏，能夠被緊緊包裹住。
　　其實她以前很享受這種被保護的感覺，但是聽了維拉的“警告”，她很怕自己會觸發周南的“獸性”，所以不敢跟他太過於親熱了。
　　牽住了奧黛麗的手，周南也有些心滿意足了。兩個人並肩走在空曠的街道上，反倒是奧黛麗忍不住慢慢靠緊了周南。
　　握著奧黛麗嬌嫩的小手，感受著她嬌柔的身體對自己的依戀，鼻翼還壹直能夠聞到她身體的馨香，周南覺得自己簡直是幸福極了，他恨不得眼前的道路永無止境。
　　奧黛麗顯然也有這種感覺，已經來到了赫姆斯特拉主宅的街角，她的腳步變的更慢，更細碎了起來，握著周南的手，也壹刻也舍不得松開。
　　兩個人幹脆坐在了街邊的木質排椅上，輕聲訴說著未來的計劃。不管是周南還是奧黛麗，都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能夠遠離戰火，安靜地生活，這是歐洲大陸無數普通民眾期盼的生活。
　　“約納斯，我是不是太笨了？壹切都要妳跟媽媽她們操心，可是我自己卻什麽也做不了。就連維拉，也要比我獨立，她都已經是壹個合格的護士了。”
　　“可是她比妳還大了四歲呢！妳現在要做的就是繼續接受教育，等妳十八歲的時候，妳壹定會比維拉更強，在我心裏，妳是最好的。”
　　得到周南的誇獎讓她顯得非常開心，忍不住靠在周南的肩膀上，輕聲說道：“可是我很怕自己沒有那麽好，達不到妳要的標準呢……”
　　周南忍不住笑了起來，輕輕摩挲著她嬌嫩的小手。“我的心裏沒有任何的標準，讓妳開心幸福的生活，是我唯壹的目標，對妳我沒有任何要求。”
　　“約納斯，妳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好的我都感覺自己無以為報呢！我好害怕……”
　　“害怕什麽？”
　　“怕妳以後對我沒有這麽好，我就沒有生活下去的勇氣了。”
　　她像壹只無助的小貓偎依在周南的手臂邊，讓周南心裏的憐意大增。他忍不住張開了手臂摟住她瘦弱的肩膀，讓她靠在了自己的懷裏。“不，我會壹直這樣的寵著妳，因為我愛妳啊！”
　　兩個人相處了三年，最開始壹直是以那種兄妹的方式相處，兩個人之間沒有任何的親熱，只是習慣了跟對方處在同壹片天空下。
　　也就是從兩個月之前，雙方的關系才進入了突飛猛進的變化，雙方的身份迅速變成了愛人關系。可是偏偏這兩個月，兩個人聚少離多，單獨相處的機會都少了許多。
　　他們還沒有習慣現在的這種關系，都在小心翼翼地靠近，相互適應新的關系。
　　周南還是第壹次親口對她說愛，這讓純真的奧黛麗仿佛被壹把巨錘捶在了柔軟的心房，整個人全身發麻，迷迷糊糊不知道身在何處，大腦完全失去了反應。
　　等她清醒過來，卻發現自己已經偎依進了他的懷裏，這讓她不僅沒有壹點惶恐，反而非常享受。
　　她趴在周南的懷裏，緊緊抱住了周南的腰，輕聲地呢喃著：“約納斯，約納斯，我幸福的想要死去了。”
　　周南忍不住笑著刮了壹下她的鼻子：“傻姑娘，以後我們會壹直這麽幸福的，壹直到壹百歲。在此之前，我們都不會死。”
　　奧黛麗皺了皺鼻子，親昵地撒著嬌。“壹百歲，我可不想變成老婆婆。”
　　兩束手電筒的光線忽然照射了過來，隨後傳來了壹陣急促的腳步聲。壹隊德軍的蓋世太保巡邏隊走了過來。“誰在那邊，請舉起手來。”
　　奧黛麗臉上的笑意散去，有壹絲驚恐地看著跑過來的蓋世太保們，身子卻貼的周南更緊了。
　　周南這個時候顧不上安慰她，舉起了手。在這個時候，他可不願意做出任何讓人誤會的動作，導致對方開槍。
　　巡邏隊的人跑了過來，很快就看清了眼前的人是阿納姆唯壹的東方人約納斯霍夫曼周。
　　他們的槍口放了下去，並且和氣地跟周南打著招呼：“嗨，約納斯，聽說妳要離開阿納姆了？”
　　“是的，不能加入德國的國籍，是我最大的遺憾。為了以後，我必須要找壹個願意接收我的國家。這是我的未婚妻艾達赫姆斯特拉，請不要太過於緊張了。”
　　另壹個士兵笑著說道：“我們也都聽說了，可惜的是昨天沒有時間參加妳們的訂婚禮。”
　　在阿納姆待了三年，周南在這裏已經變成了壹個名人。由於雅尼克跟德軍的合作關系，周南又壹直住在米歇爾執政官的官邸那裏，交往的都是德軍的高層，所以他雖然是壹個東方人，卻不會受到普通士兵的歧視。
　　見到這些蓋世太保態度和氣，奧黛麗的恐懼也變淡了許多。不過她仍然趴在周南的懷裏，沒有跟這些德軍打招呼的想法。
　　“約納斯，我們今天晚上在追壹夥貼傳單的抵抗組織，所以，妳還是盡快回家了，不要在街上停留，以免造成誤會。”
　　“謝謝，我送了我未婚妻回家，馬上就會回去。”
　　這些蓋世太保們關掉了手電筒，隨著壹陣急促的腳步聲，他們在黑暗裏又很快消失了。周南也沒有了在這裏跟奧黛麗卿卿我我的心思。身處這個不安全的世界，首先還是要以安全為重。等以後去了瑞士，有的是時間跟奧黛麗纏綿。
　　四周又安靜了下來，周南扶正了奧黛麗的身體。“奧黛麗，我送妳回家吧，明天我們就要去德國了，現在，妳媽媽和外婆她們更需要妳。”
　　她點了點頭，嗯了壹聲，怯怯地問道：“約納斯，為什麽會有戰爭？世界為什麽就不能和平呢？”
　　“戰爭總會過去，和平終將降臨。奧黛麗，我們要懷著希望。”
　　赫姆斯特拉主宅裏面，跟平時不壹樣的是，二樓點亮了好幾個油燈。這次不僅是周南跟奧黛麗要離開，她的親戚們，除了她媽媽和外婆，也都要在未來這幾天前往西班牙。
　　但是，能夠離開的只有女人和孩子，像奧黛麗的兩個哥哥，就在德國人控制的工廠和鐵路上工作。她的兩個舅舅，因為貴族的身份，更是被關進了集中營。
　　周南很清楚，她的兩個哥哥沒事，但是在明年的市場花園行動之後，德國人實施了報復性的饑餓之冬計劃，導致了數萬荷蘭人死亡。
　　她的兩個舅舅也會在明年冬天死去，只是，面對這種情況，他沒有絲毫改變的能力。也不想現在就把這個悲劇的結局告訴她，讓她難過。
　　站在主宅的門口臺階上，奧黛麗有些依依不舍地抱了壹下周南，才松開了他。“約納斯，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早點來接我，我會在家等著妳。”
　　“要離開外婆和媽媽了，妳不難過嗎？我看妳表現的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感覺呢？”
　　“我會難過，可是我更清楚，只有在自由的空氣裏，生命的尊嚴才能得到維護。約納斯，如果剛才不是妳也在，我很難想象會遭遇多少盤問，才能回家，甚至根本回不了家。”
　　周南懂得她的意思，也有些無語了，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她雖然還小，但是聰明伶俐的她對這個時代也有足夠的了解，不是靠壹些善意的欺騙就能糊弄過去的。
　　可是這個社會的醜陋壹面，他卻不想跟她說的太多，更願意讓她的純真保持的更久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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