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壹章 誰喚醒的邪神？

　　大會議廳的人基本退幹凈了，門也被關緊。
　　點滿了法術燈的大會議廳內亮如白晝，肅穆的黑檀木打造的會議長桌卻黑漆漆、沈甸甸的，壹如費倫此刻的心情。
　　大哥崩逝的後遺癥，來的太猛太烈了，張揚了好多年的他有些招架不住。
　　‘嗡～～’
　　索菲亞施展了壹個家園保護術，將會議廳完全隔絕成獨立空間。
　　費倫也深吸口氣，等待著來自19星大法師的審判。
　　單論個人而言，他的法術遠不如對方。
　　論地位，對方是自己的封君，雖然要顧忌高地傳統，但真要惹急了，能輕易將自己家族攪成壹鍋亂粥。
　　也就是說，他此刻處於絕對的弱勢。
　　壓抑的氣氛中，索菲亞終於開口。
　　：“費倫，其實這些年妳幹的事，我大致都清楚。”
　　“其他也就算了，妳薩諾家族這些年的確興盛，而我的家族卻有點雕零，妳有點想法，我也能理解。”
　　“但有壹件事，我實在難以容忍。”
　　說到這，索菲亞體內法力加速湧動，眼中透出了凝聚的銀色月光，緊緊盯住費倫。
　　“我沒想到，妳為了爭權奪利，竟完全失去了底線，選擇去喚醒月輝鎮的古代邪神！”
　　“這已經觸犯了第三黃金律，我要是告到神殿，就算妳大哥還在，恐怕也保不住妳！”
　　壹聽這話，費倫身體劇烈壹震，眼睛圓瞪。
　　“什麽？！”
　　他‘騰’壹下站起身，大聲抗辯：“夫人，我從沒幹過這件事！”
　　“還不承認？！”
　　索菲亞凝視費倫，而後者眼中也顯出高階法師的明光，毫不閃爍地與之對視。
　　“妳以庇護之名殺死菲林男爵的女兒維羅妮卡。”
　　“我讓妳去月輝鎮說服菲林男爵，結果妳多次敷衍，好不容易去了壹次，非但沒有起效，礦洞的情況反而越發嚴重了。”
　　“這些，妳怎麽解釋？”
　　費倫大聲辯解。
　　“是，我是借著邪神幹了些壞事，但只是借勢而已，而絕不是喚醒！”
　　“我從來沒幹過喚醒的事！我也不懂怎麽喚醒邪神！”
　　“我清晰地知道這件事嚴重觸犯第三黃金律，也請您好好想想，我大哥為凜冬城公爵服務，公爵是神子，我們若想借公爵的力量成為高地大領主，我怎麽可能冒徹底得罪神子的風險？！”
　　說話時，他眼神毫無閃爍，聲音中毫無遲疑，說的話也不無道理。
　　索菲亞頓時有些迷惑：“真不是妳喚醒的？”
　　費倫立即搖頭，果決否認：“絕對沒有！”
　　他最多打個擦邊球而已，怎麽可能真幹這種可能導致家族徹底毀滅的蠢事？
　　怕索菲亞不信，他擡手朝天開始發誓。
　　“我以黃金神的名義發誓，我要是在這件事上撒謊，就讓我遭受神罰而死！讓我的家族斷絕血脈，徹底被時光淹沒，讓世上再沒人知道薩諾曾經的榮光！”
　　這誓言相當重，而費倫發得毫不猶豫。
　　索菲亞頓時信了，她皺緊眉頭：“不是妳，那會是誰呢？”
　　費倫重新坐下來，冷冷壹笑：“誰受益最大，那就是誰唄。”
　　索菲亞壹聽就知道話中暗指的意思，嗤笑壹聲：“老東西，我知道妳痛恨羅森，但也沒必要朝他身上潑這樣的臟水。”
　　“且妳潑的臟水完全不會臟汙他，只會讓妳自己顯得更加卑鄙無恥！”
　　“因為他若做了這樣的事，就不可能會得到神的眷顧！”
　　壹說起羅森，費倫心裏就不可避免地騰起火氣。
　　他陰陽怪氣地譏諷道：“夫人如此著緊地維護壹個強盜之子，倒讓人感覺他是您的私生子壹般。”
　　話音剛落，就見索菲亞眼中光芒壹盛，聲音壹下沈到了最低的冰點。
　　“剛才那句話，妳再說壹次。”
　　說話間，大師法力凝聚的法師之手已經抓住了費倫的身體。
　　費倫的法力下意識生出了反抗，但雙方法力只輕輕壹碰，費倫就感到了壹股濃濃的窒息感。
　　向來引以為豪的高階巔峰法力，在對方大師巔峰法力面前，竟毫無抵抗的余地。
　　因為參加領主會議，他沒攜帶強大法器，施法能力也遠不如對方。
　　所以，對方僅憑借法師之手，就能直接捏死他。
　　費倫心中劇烈壹跳，嗅到了濃濃的死亡氣息，也深感大師的可怕。
　　大哥走了，他在索菲亞面前什麽都不是了。
　　他徹底認清了形勢，擡手‘啪’地壹下，狠狠扇了自己壹巴掌。
　　“夫人，是我孟浪了，我向您道歉。”
　　見他壹巴掌把自己嘴角都抽破了，索菲亞也就撤回法術之手，不再追究。
　　她凝眉沈思。
　　“如果不是妳，那就意味著高地還隱藏著壹個非常強大，且非常邪惡的法師，這個法師想讓高地陷入悲慘的混亂。”
　　費倫倒是光棍地很：“夫人，您言重啦。”
　　“神並沒有虛弱，只是隱退，而就算隱退，也留下了無數神子管理凡間塵世。”
　　“壹個小小的古代邪神，還掀不起什麽大風浪。”
　　這話也不算錯，但有這麽壹個強大法師躲在暗處窺視，就讓索菲亞覺得心裏總是很不踏實。
　　不過，這個法師藏得著實隱秘，壹點痕跡都沒留下，想要將他揪出來，困難度非常高。
　　細細思索後，索菲亞就決定先將這事放壹放，如果對方不死心，將來自然還會出手，到時候再細查就是了。
　　這麽想著，她就擡手輕輕拍了拍桌子：“那麽接下來，就商量下賠償的事吧。”
　　壹聽這話，費倫心中微松口氣，知道最難壹關過了，之後就只是錢的事了。
　　但也知道，對方肯定會狠狠宰他壹刀，於是心中又有些忐忑。
　　索菲亞也不來虛的，直接開始算。
　　“為了重新新月鎮，我壹共往鎮裏投入了價值22萬克朗的物資，現在，因為妳的煽動，建了壹半的鎮子徹底毀了。”
　　“我說過，妳擔壹半責任，所以就這壹件事，妳得賠償十壹萬克朗。”
　　費倫早有心理準備，這時就緩緩點頭：“這筆賠償，我認可。”
　　十壹萬很多，大概相當於臨湖鎮壹年收入。不過，他可不止臨湖鎮收入，行會會長身份，也給他帶來巨大利益。
　　所以能承受。
　　但沒完。
　　“第二，因為叛亂死了許多人，奧米希亞家族的聲望也大受損傷，雖然後續得到了夏玻萊的彌補，但這彌補不是妳的功勞。”
　　“聲望是無價的，不好計算，但可以找到參考物。”
　　“安撫難民的糧食、耽誤的農時、因叛亂而死的平民等等加起來，至少也值20萬克朗。妳照舊賠壹半。”
　　這就有點算不清楚了，費倫認賠，但認為不該這麽多。
　　“我認為最多值15萬克朗。”
　　“不，最少19萬。”
　　“18萬。”
　　“行吧，18萬，那妳就出9萬。”
　　費倫嘆口氣，點頭認罰。
　　加起來就是二十萬，過去壹年白幹了，家族壹下也拿不出這麽多錢，得變賣資產抵債了。
　　索菲亞又說第三件事：“最後，就是妳挑戰奧米希亞家族權威的懲罰。”
　　“作為妳的主君，我不要求妳的絕對忠誠，更不要求妳替我解決所有麻煩，但妳不該在麻煩發生時，專門給我添亂！”
　　“這些年，因為妳大哥的助力，臨湖鎮少繳納了大筆的稅額。妳從法師行會裏也得到了巨大的利潤。”
　　“我粗粗算了下，這些年臨湖鎮大概少繳了大約16萬克朗的稅款，加上罰金，就是25萬克朗！”
　　“這筆錢，妳要壹壹全額補上！”
　　費倫聽得有些抓狂：“夫人，是不是算多了？”
　　索菲亞冷冷壹笑：“不，我已經非常仁慈了，若換壹個殘暴的領主，妳或許已經直接呆在斷頭臺上了。”
　　“我憐惜妳的術法成就，也不想高地因為權力爭鬥憑白損耗壹個高階巔峰法師，所以才給了妳以錢換命的路子。”
　　“妳要是不想繳，那也行，想必妳的侄子會很高興繼承父親的爵位，成為臨湖鎮的新領主。”
　　費倫還能怎麽說呢？
　　他點頭同意：“臨湖鎮的收入雖然豐厚，但花銷也大，這筆錢太多了，家族壹下拿不出來。”
　　已經超過兩年凈收入總和了，而大家族開銷也大，要壹口氣拿出這筆錢，日子會非常難過，體面也得丟光。
　　而貴族領主是絕對不能失去體面的，哪怕裏子虛了，面子也必須得撐著。
　　所以，只能分期還。
　　索菲亞自然知道貴族規則。
　　她稍稍算了下，淡笑道：“加起來就是四十五萬克朗，我不急用錢，妳可以分期。當然，要加利息。”
　　利息肯定要，但利息的額度就得好好商討下。
　　費倫立即道：“多少利息？”
　　“按照圓月銀行的規則，妳欠我45萬，就等同於銀行放貸45萬。”
　　“我許妳20年的還款期限，八分單利，壹月還壹筆。”
　　費倫聽得心都痛了，軟語相求：“夫人，利息降壹些吧，實在……實在太多了。”
　　要這麽還的話，接下來二十年，他們薩諾家族人人都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什麽大事都別想幹了。
　　短時間還款壓力的確小了許多，但總還款將遠遠大於四十五萬。
　　索菲亞早就算過，自然知道這筆賠款會對薩諾家族造成巨大的經濟壓力，但她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她必須要讓高地各大領主知道，挑戰大領主失敗要付出的巨大代價。
　　所以，她毫無商量余地的搖頭。
　　“壹分不能少！”
　　費倫就差跪下來懇求了：“夫人，我錯了～我的真的錯了～求求您的仁慈吧～這麽下去，我回去沒法向家族交代啊！”
　　“妳可以變賣妳個人在銀月堡的房產、也可以變賣這麽多年存下來的珍惜術法材料，還可以變賣各種收藏品，只要肯賣，妳甚至可以壹口氣還上。”
　　“當然，我會給妳保留最後壹絲顏面，不會將賠償事宜公布出去，但妳也要配合些，別再惹火我了。”
　　“夫人……”
　　“再廢話就改成復利！”
　　費倫壹滯，清晰感受到了索菲亞堅決的意誌，知道沒有任何討價還價余地了。
　　他頹然嘆氣：“明白了，夫人。”
　　“羅森會是新月鎮的鎮長，我知道妳恨他，但我希望只是恨，而不要付諸行動，否則……”
　　費倫滿臉苦笑：“夫人，支付了這麽壹大筆賠償後，我哪還有余力復仇？我自己能好好活著就不錯了。”
　　背這麽大筆債，回到家族也會被族人戳著脊梁罵，這領主之位已經不是榮耀，而是惡魔的枷鎖了。
　　“呵～～那就這樣吧。”
　　索菲亞撤除了家園保護術，離開了大會議廳，留下費倫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
　　伯爵的這壹刀，斬得真是太狠了，差點沒把他砍斷氣。
　　坐了好壹會兒，費倫才重新集聚站起來的力量，腳步有些踉蹌地離開了望月花園。
　　坐在馬車返回在銀月堡住處時，他癱軟地靠坐在車座上，只覺渾身無力且冰冷，仿佛下壹刻就要死過去似的。
　　渾渾噩噩不知所謂中，他回到了在銀月堡中的莊園。
　　看了眼大氣豪華的莊園，心中又是壹嘆，知道這地方很快就不屬於自己了。
　　家族的外在體面是不能掉的，那就只能賣他個人的私產還大部分賠償。
　　總之，他這些年當會長積累的資產，要全賠回去了。
　　下車，渾身無力地走向莊園大門。
　　仆從向來攙扶，也被他揮手推開。
　　“讓我壹個人靜靜。”
　　他有些跌撞地返回二樓臥室，推門就倒在了臥室床鋪上，就想直接睡死過去。
　　但他忽然感覺不對。
　　窗臺上似乎有東西。
　　法師之手壹動，將這東西拿了進來，結果竟然是壹個精致昂貴的，細頸寬肚的瑟金瓶，瓶口還綁著壹個小卷軸。
　　打開卷軸後，就見上面寫著幾句話。
　　‘費倫先生，這是壹瓶實驗性質的大法師藥水。”
　　“高階巔峰法師飲下，有可能在五天內突破大師壁障，也有可能直接完蛋，還有可能處於成功和失敗的奇妙中間狀態。’
　　‘但我特別希望您能喝下去，因為這樣我就能得到珍貴的第壹手實驗資料，我的煉藥術也就能更進壹步了。’
　　“大法師藥水？從沒聽說過。”
　　但突破大師壁障，成為大法師卻讓他十分心動。
　　“看內容，應該是某個瘋狂煉藥師想找我試驗新藥。”
　　要是以前，他非把這個拿他當實驗品的煉藥師揪出來，然後把這破藥灌他自己嘴裏，讓他自己體驗死亡和成功的美妙中間態。
　　但現在，他受到巨大心靈打擊，滿心沮喪，正是意誌力最薄弱的時候。
　　於是，他猶豫了，沒把這藥直接扔了。
　　遲疑間，也不知怎麽的，鼻子裏隱約聞到壹股淡淡的香氣，腦子暈暈乎乎，感覺睡著了，又感覺醒著。
　　隱約感覺有人在耳邊說話。
　　“想這麽多幹嘛，喝了壹了百了。”
　　“成功就是大法師。”
　　“失敗了就是解脫嘛。”
　　費倫心中壹動：“似乎是這個道理。”
　　莫名奇妙的，他壹口喝光了瓶中神秘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