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千秋萬古，壹夢斬道

　　神城，繁華喧囂，歷來都是東荒最熱鬧之地。
　　宮闕殿宇懸天，絲竹靡靡之音不絕；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名宿與太上長老們在此都算不得什麽了，有的是地位尊崇的大人物。
　　眼下，這些名宿、長老、乃至傲視壹方的大能們也都聚集了起來，跟儀仗隊似的立在神城門前，將壹道身影給迎了進來。
　　這般眾星捧月的架勢自然引人註目，很快就被人辨認出來，那是九霄、四象、萬初與紫府四大聖地的人手，卻也在那紫衣金甲的年輕男子面前卑躬屈膝，無比尊崇。
　　“那是哪位大人物，如此低調，步行而來還能讓四大聖地的人馬迎接？”
　　“紫衣金甲還能是誰，自然是名動天下的中皇前輩了，聽聞他已經觸碰到了斬道天關，也許要成為此代第壹位王者了。”
　　“真正的王他都斬掉過壹尊，這天關又算得了什麽，超然於世，有關這位大人物是帝子的傳聞是越來越多了。”
　　長街人頭攢動，前面壹句話剛喊出後面就出現了回答的，都是緊緊註視著那紫衣金甲的男子，如大日般耀眼奪目。
　　在他們艷羨的目光中，壹行人浩浩蕩蕩的進入了天璇石坊，那也可算是神城的壹處景點了，因人而出名，時不時會有人在那裏講道。
　　“中皇前輩。”
　　石坊內，四大聖子仍舊在此修行，見到正主歸來，也紛紛上前行禮見過。
　　“起來吧，勤勉有加，妳們沒有浪費機遇；今日傳妳們壹法，日後可時刻修行印證，於鬥戰中蛻變。”向宇飛頷首，很滿意。
　　他不在的這段時日，天璇石坊都是有四位聖子帶著手下打理的，他們也不是癡愚之輩，知曉把握機會與靠山，各方面都在交好。
　　語落，壹連四枚靈種自翻湧的苦海內飛出，結成了小人模樣，落入了四位聖子的眉心內，成為了‘烙印’，演繹諸般戰法，可時時與之對決來精進己身；但同樣的，他們所展現的功法也會被‘小人’所汲取，反饋給本尊，成為養分，填補聖德書冊上的篇章。
　　“謝前輩賜法！”
　　四人在辨別無害而有益後，皆面露喜色，行禮謝過，便迫不及待的盤坐在壹旁試驗了起來，進行元神與心靈上的磨練。
　　“向前輩此番歸神城，可是有什麽打算？”聖地長老們打探消息，這位主向來行蹤隱秘，少有在神城停留的時候，多半有所圖謀。
　　向宇飛想了想，頷首道“是有些需求，來神城收購些世界石用以修行，倒也不是什麽大事。”
　　世界石，那是古聖賢所開小世界孕育出的奇物，可用來開辟演化小世界，稱得上珍貴，在神城也曾拍賣過，引起熱潮。
　　聖地人馬聞言不禁思量起來，也沒有壹口攬下，這畢竟涉及到了聖人，不容大意，便口稱會詢問壹番，關註此類消息，若有回響自會來告知。
　　向宇飛也不覺得壹朝壹夕就能到手，便在神城散播開了收購的消息，給幾大拍賣行都傳訊，相詢留存。
　　結果第二日壹早，許久不見的姜雲就到了天璇石坊外，笑瞇瞇送來了壹枚世界石，稱是姜仁家主安排的；向宇飛不願白收，便回贈了壹株聖靈行宮內采摘的小藥王，讓其帶回。
　　到了十日後，天妖寶闕內有了回信，他們寶庫內尚且還有壹塊世界石留下，為昔年壹代妖聖開辟的世界崩塌後所留，可以交易。
　　又過了五日，姬家拍賣行回應，也有壹枚世界石；皆盡被他購買了下來，湊足了三塊，壹壹融入了山河萬世圖內。
　　經此壹變，異象內的壹百零八界內有三方化為了真實，流淌混沌氣，與古之聖賢留下的世界石融為壹體，開天辟地功成，每日都在反哺精華增進宿主的道行。
　　“這日後，還真是拿世界砸人了，就是活化石當面也要被碾成肉泥。”
　　向宇飛感嘆，又找到了壹條增進實力的道路，來日壹百零八界齊動碾壓，等若古聖開辟的百方天地鎮殺，就是觸及聖域的存在見了也要發怵，會被壓爆。
　　不過收購三枚世界石後，便再沒有回信了，畢竟是可以重開天地的珍寶，無論是避難還是保存傳承都有用處，其他聖地可沒有那般財大氣粗，開派祖師都只是聖人與聖王之流，少有大聖級存在，自然不容易拿出來。
　　直到壹月後，他見到了壹位意料之外的故人。
　　閉關修行已久的人魔竟然出關了，徑直尋到了他道“契機已成，可初步共存，雖非融匯卻也無患，我應約來傳妳古經。”
　　這也許是他話語最多的壹次了，說完，也不待向宇飛開口，老爺子翻手就點出壹指，自指端湧現出壹片黑色的霧靄飄動，化作古樸玄奧的經文落下，在傳承。
　　“太陰古經。”向宇飛有感，體內太陽帝經所化的‘聖皇’也睜開了眸子，凝視住這片霧靄，卻沒有想象中的‘沖突與敵視’；仿佛在‘萬物有靈’的點化下發生了些許改變，比之常人的共存度要高上很多。
　　伴隨著人魔老爺子傳法，整個天璇石坊都發生了某種改變，自這片天地獨立了出來，化成了壹片森寒刺骨、幾乎要將人靈魂凍裂的枯寂之地。
　　神城之內依舊是喧囂繁榮，卻唯獨不見此地玄妙，皆被遮掩，只能見到向宇飛盤坐的身影。
　　太陰，那是秉承開天辟地之初的至陰之力，奧妙無窮，霎時便將上下四方都化成了壹片‘黑潮漩渦’，烏光爍爍，外界卻無壹人能知。
　　昔年人魔修持此經的感悟也伴隨著湧現，助力打下根基，鋪架橋梁，很快便迎來了他所領悟的‘共存之法’。
　　但這並不是真正的陰陽相合，只能是初步的轉化，達到了共存不起沖突而已，要想真正的調和，不到準帝層次是不可能的，甚至到了也未必可成，太難了。
　　人魔的理解便是陰陽相沖化萬物，世間萬物，皆有陰陽之道，是壹體兩面的共存，基於此來進行調和。
　　漸漸的，向宇飛有了感觸，身後山河萬世圖顯化，壹百零八神靈為他誦經，在共同理解與參悟，與他們的人生軌跡共鳴，挖掘出共通之處。
　　最終，千言萬語匯成壹段綸音震響，宛如鐘磬輕鳴，發人深省：
　　‘壹陰壹陽謂之道。陰陽壹體兩面，彼此互藏，相感替換，不可執壹而定象。二者雖無定象，隨道而變，上皆可為道，下亦可為器。道用無窮，處處有之，因用而論。’
　　在向宇飛的理解內，將之化為了三個步驟：陰陽對立，相沖與轉化。
　　也就是說在陰陽沖突達到極致後便可彼此逆轉，化陰為陽，轉陽為陰，便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對立’局面，繼而再度向著‘相沖’發展，回歸‘轉化’，自成壹個循環。
　　這其中的‘轉化’要用到的就是陰陽合壹之秘術，以及聖皇手劄的調和；但對向宇飛而言，他是不同的。
　　開創出了萬物有靈的法門，他可以再度點化太陰古經，讓之與聖皇共同修行，彼此自發的進行‘轉化’與‘共存’，省下諸多時間與麻煩；但人魔卻修行不了，也許日後將此神通完善，可回報傳授。
　　“但此法也有問題，陰陽教的祖師與我皆是大聖，也意味著共存只能維持在這壹境界的範圍內，壹旦超出便是失效，需要另尋契機。”人魔叮囑。
　　他們畢竟不是真正的古之大帝，哪裏有那本事讓兩本帝經徹底共存，只是暫時的共存罷了。
　　伴著傳承結束，這方獨立出來的天地又散去了，神城喧囂再現，石坊內諸多身影也望了過來，莫名覺得有些不同了。
　　向宇飛了然，己身則緩緩展開了日月當空的神形，金日銀月並起，結成了玄妙寶輪，普照山河萬世，與異象連成了壹片。
　　在此牽引下，兩大古經也跟著輪轉起來，萬物有靈再現，將太陰古經點化成了壹尊盤坐月桂上的玄袍人皇，與大日聖皇相對而坐，各自伸出壹只手，掌心相合到了壹起。
　　霎時太陰太陽轟鳴，由對立而相沖又轉化，開始了進程。
　　“那是傳說中的神形？！中皇在修出獨特異象後又演繹出了神形，如此天資太過恐怖了。”
　　這壹幕霎時就駭住了姬家的大能，竟然見到了古籍中記載的神形。
　　神形？眾修士聞言紛紛變色，原先還以為這日月當空的壹幕是某種異象呢，沒想到卻是傳說中的神形，堪稱是千載以來的盛事了。
　　肉身演化到極致，演繹道的形狀，包羅來日證道的方向，這種變化便被稱之為神形，凡修出者無壹不是青史留名的人物，縱橫天下。
　　“難怪會有聖皇轉世，人族帝子之說，如此驚艷，實在難以想象會是凡體啊。”
　　就連到來神城觀察的古族斬道者都楞住了，繼而贊嘆，由衷的傾佩；天資才情壹道上不能與之相比。
　　“日月當空，陰陽剛柔。”向宇飛全身心沈浸在了變化中，氣機愈發晦澀，整個寶輪都嗡嗡轉動了起來，似乎有了那麽壹剎那的共存交融。
　　也正是這壹剎那的觸動，讓他恍惚之間像是躍出了天地，來到了壹片無形‘天壑’前，感受到了壹股壓力，找尋不到前進之路，無法跨越。
　　這是斬道天關，陰陽交合之下引發了仙臺升華，讓他來到了這裏，直面此關。
　　“衛老所言的契機，原來在此，陰陽合壹，便是斬道之時。”
　　向宇飛恍然，契機，還有什麽比陰陽共濟更適合的呢？
　　他立在‘具現化’的斬道天壑前，第壹次陷入了沈默，有了壹絲茫然。
　　斬道境界人盡皆知，但怎麽去斬？去斬什麽？卻無人說得清，他壹時沈思，也找尋不到方向。
　　“斬道天關，無人可助。”
　　外界，人魔老爺子有所感知，盯住了那轉動陰陽的日月寶輪，哪怕是在太古那樣優越的環境，斬道也是壹條巨大的分水嶺，隕落無數天驕。
　　更何況而今的道艱環境，能邁過斬道這壹關的，全都有大毅力大氣運，亦有七禁之能；但伴隨著他們突破，這壹禁數也會降低，需要重新精煉。
　　其他修士卻沒有這樣的眼力了，尚且沈浸在神形出現的驚嘆中。
　　天壑前，駐足良久的向宇飛依舊沒有頭緒，他百思不得其解該如何去斬，太空洞了，就像是給妳紙與筆去繪畫壹個‘不存在’的事物壹般，無從下手。
　　最終，他在這條天壑前淡去，意識回歸當世，日月寶輪重新化作人體，散溢開大片的金輝與黑霧，陰陽分化對立，呈現出互不幹涉的安穩之態。
　　“不必氣餒，史上還沒有壹觸天關就斬道功成的人呢，那不切實際。
　　很多人都堵在這裏，無法邁過去，甚至要耗費壹生去斬道。”老爺子開導，說的也是事實。
　　仙三斬道，斬斷修士的前路，再無道可尋，許多人拼盡壹生都不得寸進；在這個關卡，修行十年與千年也無甚區別，若能悟，也許壹朝飛天；若不明，那就是蹉跎壹世。
　　難的不是路途高遠，而是無路可走；斬道天壑就是如此，才情越高，天資越強的人反倒越受束縛，因為他們都不甘平庸，也不會去斬普通的東西。
　　“斬道斬道，斬我壹刀，去念去凡塵，斬出自己的道；我背負諸多，迷雲重重，都未曾揭開，怎又斬的掉呢。”
　　向宇飛輕嘆，每個人經歷不同，斬道便不同，天資才情在此時並不會是助力，反而成了桎梏與阻力，要放下，要明真性。
　　但知道是壹回事，做起來是另壹回事，豈是張口就來的那般容易？
　　他而今二十出頭，便走到這壹步，已經堪稱逆天。
　　古書有記載，上古有幾位驚動天下的逆天奇才都隕落在了這壹關，不然也許會多上幾位大帝；且有傳說稱，人族大帝中亦有人幾乎敗亡在這壹關，可想而知有多麽艱難。
　　庸才不可能闖過去，但越強大的人所遇到的阻力就越大。
　　人魔沒有出言，這壹關本就艱難，更何況又是道艱時代的壓制與桎梏，想掙脫不是靠‘尋思和動動嘴’就能解決的。
　　“前途無路，那我便自己鑿出壹條路來，我的法，我的經卷，我的人生，就是橋梁。”
　　許久，向宇飛起身自語，似說予己身聽，又若傳頌天地，立誓昭告。
　　他真的在嘗試，山河萬世圖浮現，內裏烏起王的人生軌跡被牽引而來，供他觀賞參悟，呈現出對方斬道時的模樣。
　　但卻與他截然不同，只是隱隱約約給了他壹個方向，斬道，是虛無縹緲的，與念頭有關，也與心靈有關。
　　“若不知何為我，怎能斬道見我？”他有了決定，心神化入輪海秘境內，踏上了那座紅塵道舟，由壹百零八條人生軌跡交織而成，演繹不同的喜怒哀樂。
　　這是壹場冒險，以自己的念頭，自己的道心來拼，於紅塵熔爐中熬煉，斬下壹刀見道。
　　斬道見我，無我無他，無前無後，無過去無未來，只留現在，求當世無敵，壹世命即萬世命！
　　向宇飛在問道，在叩心！他因何而修？所修因何？想要的是什麽，要斬掉的是什麽？
　　捫心自問，壹股強烈的意願在凸顯，那是強烈的‘欲望’，是‘人欲’，是不願泯然眾人的不甘！是鯨吞寰宇的勃勃野心！是以命搏路的瘋狂！
　　道不成，與庸碌何異？
　　道不成，空朽老死而已！
　　他不能停下，壹止步那就是壹輩子卡在仙三門前，此路有進無退，他也絕不是遷就、安於現狀的人，與其碌碌無為，寧願燃燒此身搏壹線輝煌。
　　大丈夫生居世間，若碌碌無為，與朽木腐草何異？抱驚世奇才，豈可空老於林泉之下？
　　他不甘，要過天壑！
　　壹步踏出，淩空而立，他站在空無死寂的天壑上，也立在橫渡苦海的紅塵道舟上，這壹次，他不再是掌舵者，而是壹個過客，壹個滾滾紅塵過，萬欲融壹爐的旁觀者。
　　像是重生成了另壹個人般，以似真似假的視角旁觀著，向宇飛沈浸在了壹百零八重人生軌跡中，將之當作了沃土，己身則如靈種壹般紮根了進去，在尋求改變。
　　若清醒，他自然還是他，道心不搖破紅塵而出；若沈淪，他便是紅塵中人，苦海沈淪，成為壹個與別人痕跡相合的‘瘋子’。
　　千秋萬古，壹夢斬道。
　　壹日，十日，百日……半年，足足壹年過去，向宇飛的肉身就這麽盤坐在原地，雙目緊閉，兩鬢竟無聲無息間多出了‘灰白’，道心滄桑染肉身。
　　這壹年間，似乎與往日也無甚麽不同，只是天璇石坊內多出了壹尊枯坐的‘石像’，毫無生機與波動，更沒有與天地精氣間的聯系，宛如壹座囚籠般，無法掙脫。
　　而在紅塵道舟內，卻已然過去了漫長歲月，仿若歷史的斑駁畫卷，向宇飛在體驗著不同的人生。
　　他曾是大能，號令壹方勢力莫敢不從；也曾是陰影中的殺手，無情收割生命；在太古時代縱橫四方；於血月之下撫琴長吟；在中州氣吞狼虎；臨大荒而愴然；皆是他，又皆不是他。
　　他只是壹個紅塵過客，體驗者，扮演者，而非主角。
　　漸漸的，這樣的變化讓向宇飛有了壹絲明悟，我非我我是我，這種‘他與我’的距離和差距讓他觸動，有了斬道的方向。
　　“他與我，真與假，看客與畫中人，虛幻的過去與未來，這就是我要斬去的嗎？
　　天刀之下，只留我，只留真，只留看客，只留此生。
　　再非畫中人，而是潑墨者。”
　　嘩啦！
　　潮信徐來，苦海蕩波，道舟輕漾，船頭的壹道‘白發’身影悠然長吟，登天而上。
　　嗡隆！
　　同壹時間，天璇石坊內，那枯坐了壹年之久的‘石像’驟然壹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自其內，赫然有壹抹前所未有的刀光綻放。
　　不是恢弘的開天辟地，而是斬道見我的明心之光，真性之芒，照耀整個神城。
　　寂靜，無聲，這壹刻人們心中有驚，但卻莫名的說不出話來，只是齊齊盯住那刀光升起之地，像是看到了自己，在紅塵苦海中苦苦掙紮的自己！
　　壹刀起，無我無道無畫卷。
　　壹刀落，斬道見我我非我！
　　生壹刀，死壹刀，未見天壑不識高；進無退，退無退，爭道由來不二刀！
　　噌！
　　天地空寂，唯道長存；壹縷刀光平地而起，絕天而去，斬碎了無形的枷鎖。
　　光耀五域，與世長存！
　　“顛倒困踣之極，乃得徹見真性。
　　聖皇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於事物者誤也。”
　　石人睜眼，塵埃自落，白發披肩，顯露出向宇飛的面容，他微微壹笑，徐徐站起而雙臂抱天。
　　下壹刻，刀光由內而外的迸發，將他整個身軀、虛假與雜念，‘過往與來生’都斬去，猶如畫卷中的倒影被擦拭，消失在了虛幻中。
　　‘他’描繪的我不是‘我’，‘他’塑造的我也不是‘我’，只有我執筆的才是‘我’；前塵往事皆虛，唯當世道心為真。
　　所有人都楞住了，怔怔的望著這壹幕，中皇被體內迸現的刀光所斬？
　　這是斬道自絕，還是發生了變故？
　　他們不能理解，壹時嘩然。
　　“果決而不懼生死，求道而勝天命，荒古後的斬道者，果然不同。”
　　人魔卻不為所動，註視著向宇飛自斬的方向，那壹刀落下後，他遠離了這片天地，成為了‘邊緣外的過客’。
　　在那裏，靈光綻放，斬去的舊身軀崩塌，虛幻的終究淪為‘泥土’，為‘真實’做養分，在其內，赫然誕生了壹枚‘新種’，那是道種，斬道後留下的‘真與我’，是‘我’執筆潑墨的當世生涯。
　　壹顆靈種，紮根紅塵中，經受苦海的灌溉而發芽，躍紅塵道舟而臨外界，是謂跳出了畫卷，經受壹刀，是謂由虛化實。
　　它懸浮天地間，以‘乾坤寰宇’為沃土，紮根‘大道法理’中，孕育出真性。
　　“舊軀孕新種，這是要做什麽？”
　　人們驚撼，呆呆的望著那靈種紮根天地沃土中，演繹出入土，生根，抽枝發芽，破土而出，仙葩耀世；直到成長為蒼天大樹的異象。
　　到了最後，刀光消弭，天地間只剩下了壹株‘道花’，形似人而韻如道。
　　這朵仙葩絢爛，共生四色四葉；壹瓣金燦染赤霞，盤坐著踏金烏托寶塔的聖皇，腦後日輪傳頌經文；壹瓣烏黑深沈，彌漫太陰氣，屹立著倚月桂而長明的人皇；壹瓣渾濁無序又暗藏玄機，交織出天機紋理；最後壹瓣則紫盈盈繞氣焰，壹頭神俊的孔雀傲立其上。
　　而仙葩的根莖處，則呈現出日月寶輪之景，搖曳山河萬世圖中，環繞著壹部波光粼粼的聖德書冊。
　　這是斬下壹刀後留下的真，留下的當世，留下的‘向宇飛’；化種而重生，真正融匯壹爐，納於壹體，周身周天大壹統。
　　“平生不修善果，只愛貪嗔任我。忽地頓開俗世繩，這裏扯斷道心鎖。
　　紅塵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
　　大道綸音震響，靈種生根發芽，化為了向宇飛的模樣，他壹朝開悟，立地自覺，白首出紅塵，踏出了斬道的最後壹步。
　　我今悟真性，無道亦無理！
　　斬的是假，斬的是過往的糾葛與陰霾，斬的是‘逝去的我’與‘未來未生的虛幻之我’；借假修真，去偽存真，所留下的便是真性真我真道。
　　“我這壹生，不問前塵，不求來世，唯有當世無敗，壹世命即萬世命！”
　　這便是他的斬道，虛妄與雜念做柴薪，過往與來生做道火，在紅塵烘爐中重生；真性本心，就是自己的道，不加束縛，不施枷鎖，痛痛快快，心意通達。
　　心與天地合，無拘無束，便是道；我思故我在，是為太上無敗！
　　霎時間，壹輪紫日當空，天降九劫祥雲，大地湧出神乳，古之大帝年輕時斬道的跡象再現。
　　正是：
　　馬行千裏隨波去，象入三川逐浪遊。
　　雷響壹聲天地震，平地驚起臥龍愁。
　　仙三斬道，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