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三章 交易

　　這個世界，已經徹底崩潰了。
　　秦滿意安靜地站在江面上，頭發無風自動。
　　秦滿江五人遠遠地看著她，並不是不想靠近，是她主動在將大家推遠。
　　秦滿江的心臟疼得像要裂開了壹樣，他什麽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妹妹……看著她跟隨這個世界壹起崩潰。
　　這個世界，因秦滿意而誕生，也只因秦滿意而存在。
　　她是生在怪談中的胎兒，是生與死，人與鬼的模糊界限中，誕生的特殊存在。
　　無論是屬於厲鬼的瞳界，還是屬於人類的現世，都不是她的世界。
　　這個世界……的確是獨屬於她的。
　　但她太孤獨了，擁有鬼的能力，卻又有人類的自我認知，這才是秦滿意痛苦的根源。
　　如果她不知道這世上有人，如果她不知道這個世界之外，還有另壹個真實的世界，也許她還能忍受這種寂寞，但她偏偏夢到了人類的世界，知道了真實的樣子。
　　秦滿意腳下的江水在壹點點流逝，這條江，也即將與現實世界的江水融合。
　　沒有人說話，雖然沈骸等人並不全然清楚事情的始末，但方才聽了個大概，再加上秦滿意的行為，他們已經確定了壹件事——
　　如果這個女孩兒想殺了他們，那麽……沒有任何壹個人會有反抗的余地。
　　她在自己搭建的世界裏太久了，她想接觸真正的，鮮活的人。
　　世界壹片死寂。
　　能聽到的，唯有每個人自己的呼吸與心跳聲。
　　“哥哥！”
　　秦滿意的聲音響起，她始終沒有回頭。
　　“妳該回去了……”
　　隨著她聲音的出現，這世界虛無的空間驟然扭曲成壹道螺旋，猶如壹個豎直的漩渦，出現在五個人的正前方。
　　這道“螺旋門”的旁邊，空間像水波壹樣晃動，大家心下了然，這應該就是回歸現實世界的“門”了。
　　柏陽看了那道螺旋門壹眼，對大家說：“這個世界快要消失了，我們走吧。”
　　“那她呢？”鐘雪燃問。
　　“她……應該會和這個世界壹起消失吧，”柏陽想了想，“這個世界和她壹樣，本就不該出現。”
　　雖然這種說辭太過於現實，但也的確是實話。
　　只是大家沒想到，秦滿江竟然完全沒聽。
　　他轉過頭，看著大家：“各位，妳們快回去吧。”
　　“妳不走？”沈骸似乎讀懂了秦滿江的眼神。
　　秦滿江搖搖頭，看向遠方江面上的秦滿意。
　　“我已經找到，自己覺得重要的東西了。”
　　他的眼裏，第壹次爆發出濃郁的生機，面對這種絕境，他的身上竟然是喜悅的情緒更多。
　　“現實世界，多我壹個不多，少我壹個不少，”他看著秦滿意，“但我的家人需要我。”
　　“妳瘋了！”沈骸兩步上前，抓住了秦滿江的肩膀，“這個世界馬上就要消失，妳想和她壹起死在這鬼地方？”
　　“沈骸，”秦滿江看著沈骸那雙急切的眼睛，“這不是鬼地方，這是她的世界。”
　　“好，妳妹妹……妳知不知道妳妹妹是什麽？她不是人類！她早就已經死了！但妳不壹樣，妳沒死！妳也沒必要和她壹起死！”
　　沈骸的聲音並沒有刻意收著，他也在故意說給秦滿意聽見，對他而言，只要秦滿江別真的發瘋，選擇在這個世界給自己的妹妹陪葬，其他的壹切都好說。
　　至於秦滿意？抱歉……他完全不熟，而不熟悉的人，對沈骸而言就等於不存在。
　　他根本不在乎秦滿意死不死，他只要秦滿江活著就行。
　　秦滿江搖搖頭：“我已經做好決定了。”
　　“各位，妳們快走吧，現實世界交給妳們了。”
　　說完，秦滿江不等大家回答，竟然也憑空踩在了江水上，壹步步朝著秦滿意的方向走去。
　　“餵！”沈骸剛邁出腿，想跟過去，卻立刻壹個趔趄，失去平衡，眼看著就要跌落江水中，還好被身邊的柏陽壹把抓住了。
　　他看著步步遠去，憑空踏在江面上的秦滿江，急切地問：“為什麽他可以？”
　　柏陽深深地看了秦滿江壹眼，對大家說到：“走吧。”
　　“妳放開我！我遊過去！”沈骸掙紮了壹下，卻被柏陽壹手砸在脖頸處，短暫地暈了過去。
　　但鐘雪燃竟然也打算下水去阻止秦滿江，柏陽無聲嘆息，解釋道：“他能這樣憑空踩過去，無非是……這個世界的主人，他的妹妹放他過去的。亦或是……小秦和自己身上的存在做了某種交易，短暫地得到了不屬於人類的力量。”
　　鐘雪燃瞳孔微縮，秦滿意的態度，應該是不可能主動讓秦滿江過去的，那麽……只能是第二種情形。
　　也就是說，秦滿江的身上，真的有某個非凡存在？
　　難道說……他真的是白瞳之神的化身嗎……
　　“他已經有所覺悟了，放心吧。”柏陽看著秦滿江的背影，似乎有些羨慕，“妳們這樣都要去阻止他，那他的覺悟……就不算白費了。”
　　“走吧，我們能做的，只有相信他。”
　　柏陽把沈骸架在了肩上：“他會回來的，壹定。”
　　說罷，柏陽帶著沈骸，轉身消失在了螺旋之門中。
　　奚梧桐壹聲輕笑：“白癡……”
　　她也轉身消失在了門裏。
　　只留鐘雪燃，她忍不住大喊了壹聲：“秦滿江！妳記住，有很多人在等妳！等妳回來和我們壹起面對，妳不能就這樣逃掉！”
　　秦滿江的身形壹頓，接著又繼續朝妹妹走去。
　　鐘雪燃最後看了他壹眼，轉身進了螺旋之門。
　　螺旋之門氤氳扭動，很快消失不見。
　　空曠又死寂的世界裏，只剩下壹條長河，還有河上的兩個人。
　　“秦滿意，我來陪妳了。”
　　秦滿江在秦滿意的身影後站定腳步，溫聲說到。
　　秦滿意渾身壹顫，她是這個世界的主人，她能聽到每個人的心聲，能看到每壹個念頭，哪裏會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
　　【餵，妳在吧？玩偶？妳聽見了嗎！】
　　【妳就是白瞳之神，對吧？】
　　【現在，我要跟妳進行壹個交易……我的所有情緒，無論正面還是負面，妳想拿走多少就拿走多少！】
　　【只要……答應我壹件事……壹件事就好。】
　　秦滿意回過頭，早已流淚滿面。
　　站在她身後，剛才壹直沒有回頭去看鐘雪燃他們壹眼的秦滿江，容貌已經大變。
　　他的瞳孔成了純白色，壹條條白色的紋路也縱橫交錯地遍布臉頰……
　　他輕聲壹笑：
　　“我帶妳去看真正的世界，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