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那就專心學習怎麽樣？

　　王桑檸在易陽的肩頭哭了很長時間，當她的情緒稍微穩定壹些後，易陽嘆了口氣，說：“舒服壹點了嗎？”
　　王桑檸低著頭，臉頰飛上兩抹嫣紅，跟易陽分開了壹步的距離，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淚掩飾尷尬，輕輕點點頭。
　　易陽說：“讓妳傷心的那件事，如果說出來會不會讓妳好受壹些？”
　　王桑檸猶豫了壹下，咬著嘴唇，搖搖頭。
　　易陽笑了笑：“這樣嗎……那算了。”他的目光轉向教學樓外，又問：“這個時候出去走走會不會讓妳好受壹些？”
　　王桑檸微微壹怔，隨後點點頭。
　　易陽說：“那我們去操場上轉壹轉吧，妳想說什麽的時候就跟我說說，怎麽樣？”
　　王桑檸意外地看了看易陽，才低著頭說：“好……”
　　元旦節，今天就正式邁入2011年了，每個班上都有濃郁的節日氣息，壹路從樓梯上走下去，時不時聽到某個班上發出的歡呼聲或者驚呼，這般暖洋洋的氛圍中，王桑檸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只是眉眼間還是有壹抹深深的憂郁。
　　易陽莫名有些心疼這個少女，他想不出到底是什麽樣的打擊才讓她的眼裏失去了光明。
　　不能跑步了？
　　是得了壹種病嗎？
　　易陽眉頭輕輕皺起。
　　……
　　天氣還是很涼的。
　　兩人走到操場上，漫步目的地繞著塑膠跑道散步，壹圈又壹圈，王桑檸低著頭，沒有說話，易陽便也不說話，默默地跟著她。
　　走了壹會兒，王桑檸突然擡起頭，眼淚還氤氳著壹絲水霧，只是已經能夠撐起壹個合格的微笑了，紅著臉說：“易陽……謝謝妳。”
　　易陽搖搖頭，說：“前壹秒，我還在思考，我旁邊這個女生到底是不是王桑檸呢。”
　　王桑檸微微壹怔，細聲問：“為什麽啊……”
　　“以前認識的王桑檸呢，身上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氣，無論什麽時候，都活力滿滿的樣子，雖然臉上總是帶著笑容，但是又好像從來不能理解到別人的情緒壹般，只是單純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嗯，怎麽說呢，有點呆呆的樣子……”
　　王桑檸忍不住笑了壹聲，低著頭，有些氣呼呼地說：“我在妳心裏是這個形狀啊……”
　　易陽也笑了笑，看到王桑檸終於發自內心地笑了，心裏的壹塊石頭算是落地了，隨後表情逐漸變得正經起來，說：“不過說實話，第壹次見到妳哭，壹下子覺得，妳還是挺真實的。”
　　王桑檸沈默了壹下，轉過身去繼續沿著跑道往前走，易陽見狀，也邁著步子跟了上去。
　　走了兩步，王桑檸就緩緩開口了：“易陽，妳知道嗎，我真的很喜歡運動、比賽啊。”
　　“嗯。”
　　“只要能跑步，什麽煩惱都沒了。”
　　易陽有些詫異地看了王桑檸壹眼。
　　她嘴角微微撐起壹絲笑容，眼神追憶：“我小的時候，有壹回幹了壹件壞事，是表姐帶頭的，我們兩個壹起把家裏的狗丟進了河裏，那只小狗壹下子就被水沖走了，當時我不知道狗狗是會遊泳的，嚇壞了，好傷心，就壹直追著狗狗跑，沿著河跑了好久好久，跑到氣喘籲籲，跑到小狗狗在視野中不見。”
　　“表姐就在後面追我，但沒過多久，表姐也追不上我了，她就壹個人回家了。”
　　易陽心想，姜黎黎竟然是這種不靠譜的姐姐。
　　“狗狗被沖丟了，我跑了好久，跑啊跑，眼前的景色壹直在變化，不知疲倦，但是我卻跑著跑著不哭了，不知道為什麽，心情越來越好，到後來甚至都忘了為什麽要跑……”
　　“但就是那時候，我就發現自己喜歡上跑步了。”
　　“後來，我興奮地跑回了家，狗狗竟然已經在家了，它竟然遊上了岸，我就更高興了。”
　　“再後來，只要我遇到不開心的事情，就會去跑步，只要壹跑步，任何不開心的事情都無所謂了，到後來幹脆跳過了跑步的過程，任何煩惱的事情都變得不在乎了。”
　　易陽笑了笑，這就是她神經那麽大條的原因嗎？想了想，突然說，“我記得妳好像說過，妳不喜歡長跑，因為會流汗。”
　　王桑檸微微壹怔，隨後淺淺壹笑：“妳還記得這個呢？”
　　“呃……”易陽輕輕咳嗽壹聲，沒有解釋什麽。
　　王桑檸深深地嘆了口氣：“想知道為什麽我明明喜歡跑步，但是最後只是選擇了短跑嗎？”
　　“跟今天的事情有關？”
　　“嗯。”
　　“妳願意說了嗎？”
　　“嗯，妳想聽嗎？”
　　易陽說：“如果妳說出來會舒服壹點的話，那我想聽。”
　　王桑檸臉色微微壹紅，小聲說：“妳平時跟我姐姐都是這麽說話的嗎？怪不得她那麽喜歡妳。”
　　“喜歡我？”
　　“別想歪了，只是姐姐對弟弟的那種喜歡。”
　　“哦。”
　　王桑檸嘆了口氣，左看右看，望向看臺，指了指，說：“我有點累了，上去慢慢跟妳說吧。”
　　走到樓梯邊，易陽看到王桑檸的情緒再度低落下來，便輕聲問：“是……生病了？”
　　王桑檸平靜地點點頭，“嗯。”
　　操場上，因為絕大多數學生都在舉行各自班級的元旦晚回，所以顯得冷清，偌大的看臺上，只有兩個人坐在那裏，少女說完那句話以後，緩緩擡頭，看著漆黑的天空，眼神空洞，隨後苦澀壹笑。
　　“第壹次發病的時候，是在初中的時候，毫無征兆地就來了。”
　　“有壹天下午，我跑了壹個五千米，突然壹瞬間，開始耳鳴，胸部就像壓了壹大塊石頭壹般，喘不上氣了，腳步就停住了，當時難受得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坐在路上，咳嗽了很久……”
　　易陽默默地聽著。
　　“當時不清楚是什麽原因，雖然隱隱約約心裏有壹種不詳預感，但是當時只是以為跑的強度有些大了，就休息了壹下，大概半個小時，恢復過來了。”
　　易陽看著王桑檸，她的眼神裏沒有以前那種光芒了，莫名有些心疼。
　　王桑檸緩緩低下頭繼續說：“後來壹段時間都沒有復發，這件事我也就逐漸忘記了。”
　　“直到初三的時候，又是壹次長跑過後，那種呼吸不上來、不斷咳嗽的窒息感再次出現，那壹次嚇壞了父母，然後把我送去了醫院。”
　　王桑檸咬了咬嘴唇，緩緩說道：“確診是運動性哮喘病。”
　　易陽壹怔，“運動性哮喘病？”
　　王桑檸苦笑著點點頭：“是的，不發病的時候，跟普通人沒有什麽區別，但是壹旦發病了，就會出現哮喘病的癥狀。”
　　“醫生詢問了我家的壹些情況，我們家沒有家族遺傳史，而且……也沒有致敏原，兩次發病，都是因為跑步誘發的，所以基本上可以斷定了，就是突然出現的運動性哮喘病。”
　　“哪怕是運動性哮喘病，也可能有多重誘因，花粉過敏、寒冷之類的都有可能，而我當時的情況很特殊，我的誘因只有長跑……”
　　易陽的眉頭跳動壹下，他實在沒有想到，平時神經大條的王桑檸，竟然遭受過這麽大的打擊。
　　王桑檸眼神追憶，淺淺地笑著：“當時我就被打擊消沈了壹段時間，只能放棄了長跑，差不多是放棄了快樂……”
　　“但是，運動性哮喘並不是說所有運動都不能參與的，壹些間歇性的運動就可以參加，總之，當時醫生是這樣說的，而且我也查詢過，甚至有壹些奧運選手也有運動性哮喘病，於是我又有了希望，心裏想著不能跑長跑，短跑也行，也能給我帶來快樂。”
　　“慢慢地適應短跑，壹段時間以後奇跡地發現，爆發力訓練確實沒什麽問題，於是膽子就大了起來，慢慢地變成現在的樣子。”
　　易陽說：“所以妳說不喜歡長跑是騙人的。”
　　王桑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不起啦，這種事情只能這樣騙妳了。”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今天比賽的時候，賽前準備去試壹試場地，跑了兩圈以後，上個月那種詭異的窒息感又來了……這壹次比上壹次來得更猛烈，我咳嗽了很長時間，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嚇壞了教練，賽場上有人認出了我的癥狀，打了120，把我送到了醫院裏去。”
　　嘆了口氣，王桑檸自嘲地笑了笑：“妳不是問我拿了什麽成績嘛，其實算是棄權了，連成績都沒有。”
　　“所以……醫生怎麽說？”
　　王桑檸低著頭，浮現壹抹苦澀的微笑，緩緩舒了口氣，說：“短跑不觸發哮喘的機制……也突然失靈了。”
　　易陽微微壹怔，也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了，搖搖頭說：“妳的身體素質這麽好……為什麽會突然就得了這個病？”
　　王桑檸說：“是啊，覺得很奇怪啊，像我這樣的女生，得什麽病比較合理呢……嗯，關節炎更合理吧？但是得上這個病了，怎麽聽都好像有些不對勁。”
　　此時，易陽不由得佩服起王桑檸，此時的她情緒已經逐漸恢復過來了，甚至開起了玩笑。
　　易陽說：“看來是上天更喜歡妳安安靜靜的樣子，覺得那樣的妳更漂亮，所以才給妳施了這個魔咒吧。”
　　王桑檸悵然壹笑：“不排除這種可能哦。”
　　易陽內心感慨起來，她還真是人如其名，桑檸……sunny。
　　王桑檸站了起來，臉上的沮喪不見了，她伸了個懶腰，對易陽說：“謝謝妳啊易陽，我現在已經調整過來了。”
　　易陽也站了起來，問：“接下來妳怎麽打算的？”
　　壹說到這個話題，王桑檸的表情又是微微壹滯。
　　是啊，接下來怎麽辦呢？
　　易陽沈思了壹下，說：“還沒有跟父母說吧？”
　　王桑檸猶豫了壹下，點點頭。
　　易陽則認真地分析起來：“學校知道妳有哮喘病嗎？”
　　王桑檸又壹次咬了咬嘴唇，點點頭。
　　“他們怎麽說？”
　　王桑檸苦澀地笑笑：“學校要求我退出體訓隊，但他們可以保留我在學校的就讀資格。”
　　“嗯，我想差不多也是這個結局，畢竟，萬壹在訓練時出現什麽意外，學校可擔不起這個責任啊。”
　　易陽低著頭認真想了想，隨後擡起頭，望著王桑檸，“如果不能跑步了，那就專心學習吧？”
　　王桑檸壹怔，“專心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