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秘密武器

　　陳倉渭水道，東段。
　　五千蜀兵埋頭疾行。
　　馬謖看著沖在最前列，鬥誌格外昂揚的兩位部將，嘴角咧出壹個欣慰的弧度。
　　遣將不如請將，請將不如激將。
　　諸葛大大，我悟了呀。
　　我悟通了您使用魏延的法子！
　　果然好用！
　　“將軍……”親衛隊長許慎看了看前面的李盛、張休；又看了看滿臉微笑的馬謖，欲言又止的同時，心下忽然警覺起來。
　　我軍深入敵後，即將面臨壹場九死壹生的大戰。
　　如此危急的時刻，如此嚴峻的態勢，馬將軍卻笑的如此詭異……
　　您不會是已經心向魏國了吧？現在就要帶著大家去自投羅網，用這五千蜀兵，作為晉身之資？！！
　　許慎連忙搖頭，將這個可怕的念頭甩出腦袋。
　　他雖是關中人氏、雖是馬謖的親衛隊長，在街亭兩戰之後也對後者油然起敬，心生敬佩……
　　但他卻是諸葛丞相的人。
　　並且對蜀漢有著至死不渝的忠貞，其忠可昭日月。
　　當年，他的族人、家人，全都死在馬超和曹操爭霸關中的戰爭中，準確來說，全都死在曹軍的鐵蹄之下。
　　為了活命，母親被迫帶著年幼的他，穿越秦嶺山脈，逃亡漢中、客奔異鄉。
　　途中，母子倆被壹小撮野狼群盯上，尾隨。
　　母親為了保護他，胳膊也被狼咬斷了壹條，幾乎喪命於山野間。
　　即使如此，母親仍舊忍著斷臂之痛，死死地護在幼小的他身前，大聲悲喝著，阻止著狼群靠近。
　　當時他才六歲，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弱小的像壹只螻蟻。
　　除了等死，別無他法。
　　危急關頭，壹群探查地形的士兵救下了他們，壹個慈眉善目的儒生熱心地為母親包紮止血，送上幹糧和水，並派兵士將母子二人護送到陽平關前，方才離去。
　　許慎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儒生頭戴綸巾，大冬天手裏拿著壹把羽扇的樣子。
　　風度翩翩，溫文爾雅。
　　當時，幼小的他暗暗發誓，總有壹天，他壹定要報答這位救命恩人——雖然他並不知道救命恩人叫什麽名字。
　　將來壹定會遇到他的，壹定會的……幼小的許慎如是想著，和母親在漢中落了腳，靠著五鬥米教“義舍”的救濟，活了下來。
　　安寧的日子沒過幾年，母親便因傷離世，劉備與曹操開始爭奪漢中歸屬。
　　這時候許慎十二歲。
　　他躲進山裏，沒有隨著曹操遷移的百姓壹起離開漢中，去往關中。
　　他不想回到那個傷心的故鄉，不想成為曹魏治下之民，他恨極了曹魏。
　　他留了下來，從曹魏治下的漢中百姓，變成了劉漢治下的漢中百姓。
　　雖然所屬君主在馬超、曹操、張魯、曹操、劉備間壹變再變，但許慎尋找救命恩人的心念壹如當初堅定。他將那份恩情深深埋在心底，渴望著自己快些長大，找到那個人，報答對方。
　　壹晃七八年過去。
　　許慎終於見到了那個扇不離手的男人。
　　同時他也知道了那個人的名字，姓諸葛，名亮，職務是蜀漢丞相。
　　丞相北上漢中，募兵伐魏。
　　壹開始，許慎只是魏延手底下的壹個新兵蛋子。沒過多久，便因身體素質優異，被挑選進親兵隊列，由諸葛丞相親自統領，訓練。
　　許慎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獲得了諸葛丞相的器重，同時也被後者的氣度風采所折服，成了丞相的心腹衛士。
　　這次街亭之戰，許慎是帶著丞相的囑托，來給馬謖當親衛隊長的。
　　丞相的囑咐壹共有兩個。
　　壹是保護馬謖、二還是“保護”馬謖。
　　第壹種是保護馬謖不受到任何外來傷害，第二種是保護蜀漢不受到來自馬謖的傷害。
　　現階段，整個蜀漢軍中，除了魏延，其他所有將領的親衛隊長，都是由諸葛丞相壹手安排的。
　　這是蜀軍慣例。
　　這也是諸葛丞相能夠深度掌控軍隊的原因之壹。
　　許慎甘之若飴。
　　其實嚴格來說，就連魏延，丞相也是留有後手的。
　　幾個月前的壹個深夜，許慎親眼看到馬岱悄悄地進了丞相大帳，丞相與其交談了很久，很久。
　　馬岱是魏延的偏將。
　　……
　　思緒回轉，許慎直視著馬謖的雙目，問出了心裏最擔憂的問題。
　　“將軍，您不會背叛丞相吧？”
　　許慎雖不懂軍機，卻也不是蠢人，此前，馬謖鼓動將士偷襲長安乃至陳倉的軍令，本就與丞相的部署背道而馳。
　　丞相的軍令是：街亭諸軍完成防守任務後，悉數撤回漢中。
　　並沒有奇襲敵後這壹條。
　　可以說，在馬謖下達“偷襲長安”的軍令時，就已經違反了丞相的意思。
　　根據丞相囑托，許慎其實已經有權做出反應了。
　　但他忍住了。
　　在見識過馬謖街亭兩戰所顯露出來的軍事才能後，許慎決定再觀望壹下。
　　及至剛才馬謖將“偷襲長安”的軍令改為“偷襲陳倉”時。
　　許慎再次忍住了。
　　他認為馬謖將軍心裏應該是真的想偷襲陳倉，而不是籍此率軍投魏。
　　若其真想投魏的話，在街亭就可以投，沒必要多跑這壹千多裏。
　　但是，在看到馬謖露出的“詭異”笑容後，許慎不淡定了。
　　他選擇捫心直問。
　　馬謖被這極其突然的壹問給整懵了，頓住身形，訝然反問道：“此話何意？”
　　許慎壹時不知該怎麽回答，這種沒證據的事，本來也不應該這麽問。
　　但他是個關中漢子，性格直率通透，心裏藏得住恨、藏得住恩、卻藏不住疑問。
　　所以此刻許慎稍微有些尷尬，只能支支吾吾地暗示道：
　　“將軍，丞相待妳不薄。”
　　馬謖突然反應了過來，驚疑不定地看看許慎：“妳懷疑本將軍叛國？”
　　“俺……俺……俺沒有！”許慎神色不太自然，握劍的手都緊張到微微發抖。
　　馬謖本想當場發飆，怒斥許慎。不知怎麽地心念壹轉，無聲地笑了，看著許慎那張年輕卻很堅毅的臉龐，拍了拍後者寬闊的肩膀，給他吃了個定心丸：
　　“放心，就算蜀漢只剩下兩個人，我都不會背叛丞相。”
　　那就好……許慎松了口氣，連忙轉移開話題，提醒道：
　　“將軍，此地距離陳倉已不遠，約莫不到百裏。”
　　馬謖點了點頭，擡手止住大軍去勢，命兵士們將背負的壹部分“秘密武器”拿出來，壹壹換上。
　　至於剩下的壹部分“秘密武器”，另有大用。
　　許慎知道這些“秘密武器”，也知道依靠這個，說不定可以輕松拿下陳倉。
　　這些信息，之前馬謖已經對他和李盛、張休講解過。
　　眾人也都深以為然。
　　但是此刻，看到所有人都換上秘密武器，望著眼前壹身魏式裝備的馬謖，許慎還是不由自主地多想了。
　　五千蜀兵煥然壹變，變成了五千魏兵。
　　蜀將馬謖搖身壹變，成了魏將馬謖。
　　沒錯，這些“秘密武器”就是魏軍散落在街亭的兩萬套盔甲，服裝，以及壹些軍旗。
　　這些東西，可謂偷襲戰之利器！
　　許慎緊了緊刀柄，緊緊跟在馬謖身後，寸步不離。
　　換過裝備，五千蜀軍……哦不，五千魏軍繼續進發陳倉。
　　行軍途中，馬謖總感覺後背有點涼颼颼的。回頭去看時，身後壹切照常，親衛隊長許慎顧盼四望。
　　壹轉回頭，竟連脖頸也有些涼颼颼的。
　　馬謖忽然有些慌了。
　　索性再次停下身形，狐疑的盯著許慎，著重強調道：
　　“妳，要相信本將軍，訣無背漢之心！”
　　“妳若不信，本將軍可以指天發誓！”
　　許慎點點頭，直勾勾望過來，做出壹副等待發誓的神態。
　　馬謖無奈，只好舉起手，三指向天，發了個超級超級惡毒的毒誓。
　　總結為壹句話就是：背漢者不得好死！
　　發完誓，馬謖差點沒羞恥到找個地縫鉆進去。
　　好在，這個誓言很管用。
　　索繞在背後的那股子冷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