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心劫

　　周凡缓缓睁开眼。
　　眸光似神剑般撕裂了眼前的无尽混沌鸿蒙，刺破了无所不在的大道法则。
　　无尽界海‘嗡嗡’而动，泛起的涟漪扩散到无穷遥远之地，乃至那冥冥中的最为根源之处。
　　其作为万道源流之母根，承载万道之意，至高而至贵。
　　随着无尽界海荡起涟漪，隐隐间，可以看到好似无边道蕴，无数世界，无量众生演变。
　　“道劫原自心中来！”
　　周凡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合道天地，便会有劫数诞生。
　　只是他的‘劫’要来的更为猛烈些！
　　毕竟一步跨越五层，成就诸天之境，非一般人可以承载！
　　这一刻，道劫降临！
　　轰！
　　似是千年万年，似是片刻一刹。
　　周凡已然站起身躯，于无边氤氲之气的笼罩之中，一步踏出！
　　嗡嗡嗡~~~
　　神光起自心海中，化作一尊身形模糊的高大神祗，祂负手看向周凡，一言不发。
　　祂的眼神空洞，空冥！淡漠、清冷！
　　随后祂抬起手，手中是一柄古剑，向周凡的天灵缓慢斩落下去。
　　那柄古剑好似能毁灭一切，周凡如果不后退，甚至将迎来形神俱灭的结果。
　　一股仿若无量量世界之重的压力附加在他的身躯之上，挤压他的元神，甚至连动一个念头，都显得有点奢侈。
　　周凡能清晰体会到，他的身躯在这恐怖的压力下，竟然显得脆弱起来。
　　每一处细微的结构，都因为压力而开始撕扯，接近崩溃。
　　他甚至没有办法从周遭虚空汲取力量，来恢复法力。
　　元神之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并得不到补充。
　　这非是任何高明的心灵修为可以弥补的，天道的力量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实实在在的给周凡上了一课，什么是绝对的力量。
　　周凡听到了自己的身躯在爆响，听到了自己的法力忍不住沸腾，发出如江河咆哮一样的声音。
　　心灵之中陡然明悟，只要自己后退一步，就可以极大缓解这样的压力。
　　但是他没有放弃，依旧毫不迟疑踏前一步。
　　登时，又是一倍于前的压力出现。
　　他的身躯所有的结构都崩溃了，整个人像是临时用一堆齑粉凑起来的雕塑，一触即破。
　　眉心的赤红剑痕似风中的灯火，随时将要熄灭。
　　但那一点赤光，依旧坚持着散发自己的光芒。
　　只可惜，这世上并不是坚持就能解决所有的事情。
　　那尊神祗并不容情，古剑斩落而下。
　　顿时，赤红剑痕破碎了，进而古剑肆虐周凡的紫府，紫府也随之破碎，化为地火水风，肆虐周遭一切。
　　周凡首次有些感到沮丧和彷徨。
　　肆虐的地火水风飘荡在已经破碎的紫府，使之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
　　周凡的意识如一条小河里的游鱼，在里面受到洪流的冲击，随时可能灭亡。
　　周凡从没有此刻这般，感受到无助。
　　纵使上一次合道天地，被人一指点杀，都没有这般无助，因为有大衍珠为他寻得一线生机。
　　但此时，大衍珠却似乎在他的真灵深处沉寂了，不再理会他的死活！
　　这一刻，他有些懊悔了自己为何那么倔强，不后退一步，或许他便不会处于现在这个局面。
　　这些念头，现在显现出来竟显得他如此可耻。
　　若是寻常时候，他是断然不会这样想的。
　　他甚至感到有些羞恼，也明白了自己并未称的上真正的超凡脱俗。
　　见证自己丑恶内心，竟是让人那样难以面对。
　　更难以面对的是，他不知如何从现在的困境中走出去。
　　因为以往面临许多绝境，大衍珠都会是他的底牌。
　　而现在这底牌绝不会起任何作用，也是他现在为何面临这困境的原因。
　　“或许，我太过依赖大衍珠了……”
　　周凡心中升起一股明悟。
　　……
　　紫府中肆虐的地火水风竟是那样可怕，周凡的意识每接触一分，就会遭受到从未想象过的痛苦。
　　这种痛苦的另外一种好处，就是让他可以减轻自身的羞愧。
　　高渺的神祗并未曾着眼卑微的他，当斩碎了周凡的紫府之后，神祗就不再有任何动作，肆虐的地火水风也不敢靠近他。
　　那些地火水风敢欺负周凡，只剩下意识的他，实在是太好欺负了。
　　周凡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去抵抗，他也没法抵抗。
　　当这种痛苦经历多了，他也就麻木了。
　　甚至他开始产生念头，希望早早结束这一切，他很是无力。
　　周凡的一点元神本源意识，在肆虐的地火水风中飘摇，随时可能如一叶轻舟被葬进茫茫大海中。
　　他已经陷入了绝境。
　　在那尊神祇面前，周凡意识在其面前就像是一粒卑微的尘埃。
　　渺小到了极点！
　　按理说他现在已经没有顽抗到底的必要了，那种无力感已经蔓延他整个思维。
　　地火水风随时可以湮灭他的意识，真灵也跟他有一样的感受。
　　他毫不怀疑，某一刻他就会陨灭，回归真灵海！
　　这尊身形模糊的神祇敲碎了他的骄傲，敲碎了他完美的外在。
　　过去无论发生多大的事，同门，徒弟，朋友……乃至师弟师妹们！
　　周凡给人的感觉永远是那样值得依靠，仿佛没有任何困难是他化解不了的。
　　但是这一次，周凡不再是横推同阶无敌的周真君，
　　他不再是横推同阶无敌的周真君，
　　不再是斩妖无数的周真君，
　　不再是大荒世界夺上苍权柄，立帝庭、三十三层神庭的无上大帝……
　　他变成了一个人，一个有缺点，且又真实的人。
　　凡俗之中曾有一句话——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周凡就是旁人眼中就是那无双无对的公子。
　　亦是行走红尘的真仙，甚至连他自己也这样认为。
　　现在，无双公子沦为普通人！
　　他终归并非人们想象的那样完美，期望的那样完美。
　　他，是一个凡人。
　　也是一个真实生动的人，他不比前世凡夫俗子的‘周凡’高到哪里去，他仍旧是有情众生的一员。
　　他有怨憎会，他有爱别离，他有求不得，人生的疾苦，并不会因为他成就超凡而消失。
　　大衍珠造就的只是一个虚幻完美的周凡，而非真正的他。
　　可是周凡直到现在，依然保留着自己的独立意识。
　　因为直到真正要化归虚无时，他冒出了无与伦比的求生之念，因为他想活着。
　　这是每一个生命最为深刻的本能！
　　这世间他还有太多不舍，他想复活妻子，他还想在与师弟们再见一面，还有两个徒弟，他的第一个师傅……
　　就在这种不舍中，周凡挺过了一段时间！
　　只是地火水风的肆虐比此前更凶猛了，那尊虚幻的神祇更是凝实了许多。
　　只是周凡却知道，神祇的凝实，其实是因为他被吸收了。
　　这是很难说的一件事，因为这尊虚幻的神祇面容愈发清楚后，竟跟他有些像。
　　随之他又‘看’到了一件毛骨悚然的事情，他的面容开始朝着他上一世转变，而这尊神祇的面容却是愈发的像他这一世。
　　他想到一件荒谬的事，难道这尊神祇要通过吃了‘他’而降临世间。
　　还是说，‘他’就是他！
　　只是周凡并未能深入这个想法，因为随着这尊神祇的虚影凝实。
　　他意识已经开始出现更严重的溃散了，这一次就算有再多不舍，他似乎都没法坚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