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天子

历史军事

桃花村。   正是春季,靡靡细雨纠缠不休。   村如其名,村前村后各家院落以及周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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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三九章 你回我走

寒门状元 by 天子

2020-1-13 19:23

朱厚照本对宁王谋逆之事一无所知,可当小拧子捅破窗户纸后,突然感受到扑面而至的危机,觉得自己的龙椅随时都有被人夺走的风险。

张永传来消息,说宁王正在积极调动兵马,不日就将起兵,还派出刺客准备刺杀朱厚照,张苑和江彬不甘示弱,各自将江西、南直隶等地官员跟宁王勾结等情况上奏,还将宁王过去几年收买人心、拉拢士绅的事跟朱厚照奏禀。

朱厚照有些发懵。

“……以前但凡有人跟我提到宁王,都说他年轻有为,乃难得的少年英杰,允文能武,为何现在却突然传来风声,说他是个心怀二心的逆臣?”

不过,朱厚照不管得到的情报是否为真,都决定亲自领兵去把宁王给彻底荡平。

宁王是否谋反在他看来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现在终于有机会表现他卓越不凡的军事才能了。

这也是沈溪早早便让剿灭倭寇的战事失去悬念,唯一让朱厚照觉得能证明自己丰功伟绩的机会。

就算沈溪没有回来,朱厚照已开始布置,除了让江彬和许泰调动护卫人马,还让人去跟张永和徐俌等人打招呼,让南京方面配合调动大军平叛。

朱厚照还点了王陵之、刘序等留守新城的将领,准备带这些人跟随他出兵讨逆。

为此,朱厚照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好觉,结果第二天一早他得知沈溪会在当晚回到新城,顿时情绪低落起来。

“坏了,坏了,沈先生回来后,一定会反对我亲自领兵的计划,到那时他为了保护我,肯定又会统领兵马前去平叛,到那时我又只能躲在后方看他表演……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就不会再来。”

朱厚照琢磨着沈溪抢功劳的事情,越想越心绪不宁。

这边张苑还在喋喋不休对朱厚照说出兵准备,显得他很有能力,但其实这次所有的行军和作战方案,都由下面的人完成,唐寅更是帮了他不少忙,把计划书详细罗列好,张苑才有机会在皇帝面前侃侃而谈。

张苑可不知朱厚照对沈溪归来的巨大担忧,还以为是好事,说可以让沈溪帮忙参详作战计划。

朱厚照突然伸手将张苑的话打断,语气冷漠:“沈尚书回来,若极力反对朕领兵亲征,该当如何?”

张苑一怔,没跟上朱厚照的节奏,等琢磨过来后才意识到朱厚照对沈溪有很强的戒备心理。

那是一种学生或者是孩子对老师、家长的敬畏,生怕自己胡闹的事被师长阻止,想先一步把事情定下,木已成舟后沈溪就反对不得。

张苑道:“陛下,那现在……”

朱厚照站起来,负手来回踱步,开始认真思考问题,半天后道:“这样吧,朕今天就离开新城,带上小王将军他们一起,先到南京备战,那边到底比这里更接近江西,有什么新情况也可以第一时间知晓。”

张苑心道:“可不是么,今天我那大侄子就要回来,以他兵部尚书的身份,军中所有事务都要听他的……陛下想自己统筹战事,自然要离大侄子远一些,到南京后那里的人谁敢跟他唱反调?不过却便宜了张永那老东西。”

张苑道:“陛下不等沈大人回来么?沈大人凯旋而归,若陛下不在……”

朱厚照怒不可遏:“你听不懂人话还是怎的?朕说过了,沈尚书回来一定会反对朕御驾亲征,所以只能临时改变计划……马上传令下去,午时前出发,启程前往南京……朕从陆路走,至于船队则运送兵马和粮草前往南京,在南京城汇合。”

“啊!?”

即便张苑料想朱厚照会出奇招,依然有些猝不及防,毕竟太过仓促,完全是朱厚照一念之间,说走就走。

不过张苑没资格在朱厚照面前说三道四,而且他不觉得朱厚照离开新城有何不妥,他跟江彬一样,最怕的就是沈溪回来后控制皇帝言路,早一步离开对他来说也算是大好事。

张苑赶紧行礼:“陛下,老奴这就去安排,定能在短时间内出发!”

朱厚照道:“不是短时间,而是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朕也要着人收拾,还得跟皇后知会一声……这次朕去南京,可能会让皇后留在南京皇宫,等着朕凯旋的好消息……哈哈。”

说到最后,朱厚照仿佛已看到自己平定宁王之乱凯旋而归,沈亦儿看着他一脸崇拜的模样,豪情壮志油然而生。

张苑和旁边侍立小拧子等人心里却瘆得慌,他们很清楚朱厚照这么做有多胡闹。

……

……

新城衙门。

唐寅一早得知沈溪会提前一天返回新城,召集人手开会商讨晚上的欢迎仪式,突然有上谕到来,说是让王陵之、刘序等人前去整顿兵马,再过一个时辰便领军跟随圣驾出发。

“出了什么事吗?”

唐寅领完上谕回到会议室,苏通等人听说后都莫名其妙,觉得事情不同寻常。

唐寅却大概明白皇帝所想,道:“看这意思,陛下要早一步前往南京整兵,听说跟西边某位藩王谋逆有关……陛下适逢其会,决定亲自领兵前去平叛。”

王陵之不解地问道:“陛下平乱,为何要让我一起?”

刘序笑道:“这还看不出来?这是陛下对小王将军信任有加……此番想在不出动沈大人的情况下,由我等协助陛下领兵,将叛乱给平息咯。”

对于好战的王陵之来说,并不觉得这是好事,因为他始终认为,只有追随沈溪才能打胜仗,跟别人却祸福未定。

而对刘序这些人来说,能跟着皇帝讨逆是极大的荣光,甚至比跟着沈溪打仗还要有派头,毕竟到最后所有战功都是皇帝赐予的,跟着皇帝总比跟着兵部尚书更直接,只要稍有功劳,皇帝便会大加赏赐,而跟着沈溪只能按部就班封赏,还要跟一大群人竞争。

唐寅脸色发黑。

“陛下突然说要走,分明是不想让沈尚书牵扯到这次讨逆战事中来……可能沈尚书也预计到有此一招,而临时决定先一步回新城。”

苏通问道:“那我们该如何是好?陛下要御驾亲征,出了什么事,不是我等能承担的。”

“对,对。咱应该想办法,最好是等沈大人回来,再行商议为妥。”旁边郑谦立即附和苏通的意见。

唐寅显得很为难:“本来最好是我去觐见陛下,陈述利弊,请陛下收回成命,可惜却没有门路……现在只能早一步派人去通知沈尚书,让他有个心理防备……”

刘序问道:“有必要吗?”

唐寅瞥了刘序一眼,“陛下已吩咐,午时前便出发,算算时间现在一个时辰都不到,尔等奉皇命随同御驾,可先回去准备。”

苏通紧张地问道:“军师,沈大人不在,我等便遵从陛下之意派兵出征,是否太过僭越和仓促?不如等……”

唐寅态度坚决:“陛下决定之事,我等没有反对余地,必须一边听令而为,一边传话给沈尚书,请他酌情处置……若事情办不好,陛下怪罪下来谁能担待?”

苏通立即意识到,唐寅在迎合皇帝方面不遗余力,在皇帝和沈溪间做选择,唐寅倒向的是皇帝而不是沈溪。

唐寅把自己当作天子之臣,而不是沈溪的幕僚。

意识到这点后,苏通不敢随便乱说话了,毕竟现在新城是唐寅做主,他这个法官没有调度的权力,最多只能对唐寅提出一点个人见解,至于听不听从,那就不是他的责任了。

……

……

新城乱成一团。

本来为迎接沈溪凯旋,城里就在筹备欢迎仪式,到处都显得很凌乱,现在突然皇帝要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带人离开,一时间让新城乱上加乱。

很多人不明白为何皇帝突然要走。

沈溪刚说要回来,皇帝便决定离开,在一些人看来很可能是君臣间在某些问题上产生严重分歧,如此一来很可能影响他们的仕途。

不过对于江彬和许泰来说,却巴不得皇帝早点离开,等去了南京基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刚才有人在驿馆旁鬼鬼祟祟打探消息,好像是查那女人的事情,我一着急就带着人把他拉到隐秘的地方给咔嚓了……”

许泰见到江彬,赶紧跟江彬说了之前发生的事。

江彬一听有些紧张:“你倒是长本事了,在沈之厚的地盘也敢杀人?”

许泰着急了:“不然怎么着?那女人失踪之事,到现在还没查出个头绪来,陛下暂时不过问,但不敢保证以后也不问,咱要赶紧想办法才是。”

江彬道:“那就把善后工作做好……被人发现的话,咱一点好处都落不着。你查清楚那人是谁派来的?”

许泰摇头:“不是这城里的人,好像是外面来的,神神秘秘的,问东问西,手下跟了他一段时间,发现不对劲,赶紧通知我,我就带人去把他给做了!”

江彬有些发愁:“你的意思是……事情可能已为人察觉……幸好陛下突然决定离开这里,把家当都收拾好了,今天你随船离开,我留在陛下跟前,有事的话我会派人通知你一声。”

“若陛下问那女人呢?”许泰紧张道。

江彬道:“就说是在船上,陛下一时见不到就会淡忘,南京那边另有安排。只要陛下惦记着军情,就不会过问那女人的事……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派人去调查,早一步把那女人抓回来!”

……

……

朱厚照本来到新城的目的是见沈溪,然后一起领兵,不想沈溪抢先出征,更是经过一场海战就把倭寇彻底打垮,让他失去显露军事才能的机会。

担心沈溪劝阻他御驾亲征的情况下,朱厚照在沈溪凯旋这天先一步离去。

借口也是冠冕堂皇,军情紧急,但实际上朱厚照是要去完成一场暂时不存在的战事,那就是平定“宁王举兵谋反”。

若是在京城,朱厚照如此荒唐的举动定会被大臣劝阻,但在新城,他要做什么完全没人管,说午时前必须出发,到了时间点肯定要动身。

等朱厚照换上一身便装上了銮舆,外面兵马已排列整齐,就等跟着他上路。

“陛下,人马已整顿完毕。”

江彬作为朱厚照跟前最受宠信的近臣,此时一身英姿飒爽的戎装,从马上跳下来,对朱厚照呈奏。

朱厚照满意点头:“传令三军,出发!”

说完,朱厚照放下銮舆的帘子,靠在座椅背上休息。随着銮驾启动,后续车队跟着起步,一行浩浩荡荡往城北而去。

来时走的是水路,回去却要走陆路,朱厚照对地形不熟,以为跟北方一样只要乘坐銮舆就能在江南地界穿行无阻,却不知从新城到南京这一路上要跨越的河流不少,陆路而行必定遭受很多阻碍。

这事没人提醒朱厚照,本身也没多少人了解,张苑和江彬之流对行伍之事了解不多,所以也未专门做准备。

一行浩浩荡荡经北门往城外而去,朱厚照亲率人马,再加上临时又从新城征调兵马,还有出城送行的文官、将领和普通百姓,城门内外很是热闹。

朱厚照没有要检阅三军的打算,坐在銮舆上无精打采,由于城里到城外几十里官道均铺设了水泥路,马车走在上面非常平顺,不知不觉间朱厚照竟然睡了过去。

……

……

沈溪得知朱厚照离开新城,舰队刚刚抵达长江口外海,到新城这段航程大概还要走近三个时辰。

沈溪站在甲板上,听云柳把话说完,并未感到有多意外,好像一切都在他预料中。

云柳道:“大人,如您所言,就算您不跟陛下提宁王谋逆之事,也会有人主动向陛下检举,陛下就在江南,任何威胁到他安危的都属头等大事,只是陛下亲自领兵……还是有些冒失。”

沈溪抬头看着前方辽阔的海面,语气平和:“你说我去劝陛下,有用吗?”

云柳无言以对。

朱厚照有多顽固,云柳很清楚,而沈溪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劝阻朱厚照亲自领兵。

“陛下离开也好,至少我回去后省去了许多繁文缛节……但陛下此番出城,半天能走多远?”

云柳稍感意外,问道:“大人要追去跟陛下见上一面,向陛下提及如何才能平定宁王之乱?”

“看情况吧。”

沈溪回过头,往船舱而去,随口道,“劝也无用,我不会支持陛下御驾亲征,陛下也不会同意让我随军,那就只能随陛下心意……若宁王被我派去的刺客杀死,自然一切安好,不然即便有一场战乱,相信朝廷的兵马也不会落于下风!”

云柳想了想,不由点头。

正如沈溪所言,朱厚照统率大军去平宁王之乱,麾下有许多追随过沈溪的精兵强将,而宁王兵马基本都是乌合之众,跟朝廷的正规军作战能力相比,差距实在太大,胜利应该不在话下。

沈溪突然有些遗憾:“本来陛下御驾亲征没什么,只是他轻信奸佞,以张苑和江彬等人为智囊,实不可取。若是陛下能把唐伯虎带在身边参详军机,胜利的几率要提高许多,可惜啊可惜。”

……

……

唐寅带人送朱厚照出城后,整个人有些郁郁不乐。

一来是因为朱厚照根本就没提过带他走,二来则是在城外送行时,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

本来唐寅以为自己在迎驾和送行的组织工作上,都颇有建树,而且还跟张苑攀上关系,这次怎么也会得到皇帝另眼相看,结果朱厚照压根儿就没想到他。

倒是郑谦那边被临时传话受到征调,跟着大队伍一起去南京,至于具体做什么,唐寅想象不到,如此一来唐寅见苏通时,神色非常糟糕。

苏通并不知唐寅心中失落,正为不能随圣驾西去感到庆幸不已,甚至替郑谦惋惜不已。

毕竟郑谦临时奉调去军中,要受不少苦头,而且皇帝显然没那么多时间跟郑谦见面,郑谦去了基本上属于吃力不讨好。

“军师,陛下送走了,咱该回去了吧?”

苏通带着人过来,跟唐寅道。

与苏通一起过来的还有张仑等人,这些都是留守的将领,许多人依然觉得很遗憾,他们跟随沈溪南下就是为求取功劳,而跟着皇帝打仗的话,要比跟沈溪表现的机会更多,可惜如此大好时机却错过了。

文臣却不然,宁可跟着稳打胜仗的沈溪出征,也不想跟着圣驾,平白招惹麻烦。

唐寅非常遗憾:“刚送走陛下,又要迎接沈尚书归来……哎,还不知该如何跟沈尚书说及此事……若沈尚书怪责我等,也没办法。”

苏通道:“沈大人明事理,怎会跟我等为难?这是陛下的决定……张将军,赶紧安排送行兵马回城。再过几个时辰沈大人就将回来,入夜前后城里将举行隆重的庆祝仪式,切不可耽搁。”

……

……

朱厚照中午从新城出发,到下午日头西斜时,消息已传到南京城。

快马入城后,消息为南京守备太监张永所知,他赶紧去见徐俌,商议安排迎接圣驾事宜。

“……陛下终于还是来了。”

徐俌得知朱厚照到南京来,显得很兴奋。

毕竟之前城里已做过一番准备,皇帝到来意味着南京城里的权贵有机会亲自跟皇帝奏禀事情,争取到更多的政治资源,而徐俌作为魏国公,又是南京守备,有更多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

张永非常着急:“现在传来消息,说陛下取道南京,直接领兵前往江西,概因宁王谋逆之事。”

徐俌稍微有些惊讶:“宁王谋逆?事情已确定了吗?”

无论是张永或者徐俌,都曾听说有关宁王图谋不轨之事。

宁王要是起兵的话,会迅速顺江而下攻取南京,夺取大明半壁江山,跟北京朝廷对峙是最好的局面。

宁王朱宸濠继位后便一直在布置此事,拉拢地方士绅,不断地扩充王府护卫兵马,在江西闹得不可开交,徐俌对此一直有所警惕,却苦无证据,只能暗中加强南京防务,提防被人一举攻陷。

张永着急了:“徐老公爷,当初可是你跟咱家说,宁王会谋逆,咱家才跟陛下禀奏,怎现在你竟然推口说不确定?莫非你是想推卸责任,让咱家在陛下跟前丢脸?”

徐俌这才想起跟张永会面时曾说过此事。

当时张永为皇帝过南京而不入非常郁闷,徐俌于是便说宁王图谋不轨,皇帝不来南京犯险也是好事,当时根本没当回事,更多是安慰,却没料到张永会以此跟皇帝上奏,促成皇帝御驾亲征。

徐俌问道:“陛下亲自领兵,沈之厚肯定随行了吧?”

张永神色阴冷:“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陛下得知沈大人将要返回城池,居然先一步离开。陛下还从新城抽调数千人马,加上之前的护卫人马,差不多有两三万人,下一步便是从南京抽调五六万兵马,逆江而上讨贼……”

徐俌道:“沈之厚不至,谁来领兵……陛下怎么不等沈之厚回去后再走呢?”

张永没好气地道:“徐老公爷没听懂吗?陛下就是要绕开沈大人,自己领兵,过一把运筹帷幄的瘾头……再过几天圣驾就要到了,陛下在南京城里是否会过夜都难说,现在已有征调兵马的谕令到来,咱得为出兵之事负责,出了状况谁能担待?”

徐俌本来心情不错,觉得皇帝到来是好事,现在也担忧起来。

“老爷,南京兵部来人了。”就在徐俌不知该如何应付张永时,突然心腹幕僚徐程出现在厅堂门口。

徐俌顿时轻松起来,暗自庆幸有人解围,嘴上道:“张公公,本公先去见过兵部来人。”

张永没好气地道:“怎么,咱家不能旁听?来人说的多半也是此事。”

徐俌苦笑道:“说不定,本公不多作陪了……来人啊,伺候张公公到花厅等候,老朽去去便回。”

……

……

徐俌从大厅出来,跟徐程一起往正堂而去。

徐俌在路上大致将张永前来说的事情跟徐程转述一遍,徐程道:“公爷,此事问题很大啊。”

徐俌本来有些匆忙的脚步顿时停顿下来,侧过头,皱眉问道:“什么问题?”

徐程道:“陛下刚到新城,沈大人那边就立下大功,陛下领兵的企图泡汤,听说宁王有可能谋反,所以赶紧带兵前来,甚至连跟沈大人见一面都等不及,看来陛下是对沈大人有了芥蒂。”

徐俌气息有些粗厚:“君臣间有些小的嫌隙没什么好稀奇的,沈之厚刚刚取得大功,陛下还能把他怎么着不成?”

徐程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之前朝中勋贵都在提防沈大人崛起,怕沈大人兼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差事,架空大家手里的权力,但现在看来,未必如此……不过接下来这一战可就至关重要了,谁能帮陛下平息宁王之乱,谁就是大功一件!”

第二五四〇章 奏谏

入夜后,凯旋的舰队船只相继入港。

唐寅和张仑等人站在港口迎接,却迟迟不见包括沈溪的指挥舰在内的六艘大型战舰归来,以沈溪所派之人传话看,他可能要延迟半个多时辰才会抵达港口,唐寅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军师这几日太过疲累,可以先行回去休息……沈大人回来后再派人通知军师前来迎接也可。”张仑劝说道。

唐寅没有领会张仑的好意,摇了摇头,继续看着港口外灯光照映下波光粼粼的黄浦江江面,好似在想什么心事。

说是半个时辰便到,但其实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又有舰队船只往港口来,唐寅从瞭望台上下来,没等他站定,只见胡嵩跃已从甲板上下来。

“沈尚书的船是否已靠岸?”

唐寅不知沈溪在哪条船上,不由大声询问。

胡嵩跃笑着回道:“沈大人的座舰要过些时候才会到港……这次一通回来的船只太多,南北两个港口根本就停不下,很多船只要转移的临时港口去……沈大人正在后边安排,等一切妥当后才会过来。”

唐寅微微皱眉:“临时港口?”

稍微回想一下,唐寅才想起沈溪之前为了保证新城有足够的舰船泊位,在黄浦江上一些相对吃水较深的区域开辟有专门的泊位,用来停放船只,不过需要用摆渡船来接送人员和货物。

张仑在旁问道:“胡将军,沈大人是否已从别处登岸,然后从陆路过来?”

胡嵩跃摇头:“这老胡就不太清楚了……沈大人只是让俺过来知会一声,他迟些时候抵达,至于后面是在这里登岸,还是在旁处,这个……大人没说,俺也不敢胡乱揣测。”

唐寅不再多问,点点头,帮忙协助兵马登陆。

因为此番大胜而归,船上有大量倭人和海盗俘虏,这些战俘会被押送到岸上集中进行看管,一片兵荒马乱中也没什么迎接礼数,城内百姓就算有闻讯过来打望的,到后也无趣地逐渐散去。

唐寅心里不由带着几分庆幸。

“这海上奏凯毕竟跟陆地不同,港口就这么大,船只却太多,幸好陛下先一步走了,不然陛下心目中宏大的凯旋画面根本无法实现,到时候又是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如今就算乱一些,也没人会计较。”

就在唐寅无所事事时,旁边有侍卫过来通传:“军师,沈大人派人来,说他已到城内衙门,请您跟诸位将军过去。”

张仑一拍大腿:“沈大人果然先一步进城了……这样也好,这里实在太乱了。”

最后张仑等人目光落到唐寅身上。

毕竟唐寅费尽心思安排迎接事项,结果沈溪没从港口这边上岸,让唐寅的苦心付诸东流,现在为了顾全唐寅的面子,一切都得听从他号令行事。

沈溪不在这段时间,将领们基本习惯了遵从唐寅命令,唐寅在处理军政事务上的能力已得到广泛肯定,这次的事明摆着是朱厚照和沈溪前后脚摆了唐寅一道,张仑等人都在替唐寅可惜。

“走吧。”

唐寅道,“通知留守将领,现在一起去见沈尚书,今晚可能有重要会议。或许下一步还要去追陛下回来……”

唐寅猜想沈溪不会轻易放朱厚照离开,他说出自己的猜测,但没深谈,别人也没多问,一行人上马车或者是骑马,往城内去了。

……

……

城内官衙,沈溪回来已有一段时间,不过陪同沈溪出征的那些将领都没到。

唐寅带人回来,沈溪并未出门迎接。

坐在大堂上,沈溪老远便听到张仑等人的声音,等唐寅带人进门,沈溪从书桌后走出来,唐寅脸上本来勉强堆砌出笑容,但见到沈溪神情冷淡后笑容开始消散。

“沈尚书,恭喜凯旋。”

唐寅走过去行礼。

沈溪一摆手,神色严肃:“不过就是打了场海战并侥幸取胜而已,何足道哉?听说陛下先一步带兵离开?”

唐寅意识到沈溪烦恼的是皇帝任性妄为之事,于是便将朱厚照临时改变主意去南京,并带走新城部分兵将的事情跟沈溪大致说了下。

最后唐寅道:“现在去追的话,应该还来得及……陛下出城仅大半日,以之前所得情报看,陛下离城池不到四十里,快马一个多时辰便能追上。”

沈溪幽幽叹了口气:“陛下心意已决,去了有何用?倒是臣子的本份还是要尽的……我这里已写了上奏,希望陛下能采纳。”

旁边张仑问道:“沈大人,出征将士胜利归来,带来那么多战俘,该如何安置?”

唐寅插话道:“这些琐事就不用劳烦沈大人了……以前是哪个营的安排住回去就是,至于战俘也有专门的地方关押。”

说到这里,唐寅看向沈溪,“沈大人,若您不方便去见陛下,这上奏……在下可以代劳,送去陛下军中。”

唐寅这会儿精神颓废,主动请缨去送信,更像是对之前所做“错事”的弥补。

沈溪笑着摇了摇头:“不用,派人送去便可,这大半夜的能否送到陛下手中实在难说,没必要瞎折腾……陛下下一步必然先到南京,妥善准备后再决定是否御驾亲征,现在关于江西那边有何反应,没更多消息传回,陛下应该不会贸然出征。”

唐寅发现沈溪没有派他出去公干的意思,点了点头,神色中多少有些失落,最后叹了口气:“这次的事,其实在下该劝谏陛下收回成命,但陛下身边有张公公等人阻挠,实在是力不能及。”

在沈溪面前,唐寅可不会说自己替张苑出谋划策,甚至还帮助制定了具体出征战略。

不过沈溪不会在意唐寅之前做了什么,一摆手:“将士出征归来,人困马乏,在海上漂到底不同于陆地,让将士多休息,至于陛下御驾亲征该由朝中大臣劝谏,让将士们尽管把心安回肚子里,暂且没有出征的差事。今天不举行会议,你们回去后把将士安顿好,便早些休息吧。”

胡嵩跃问道:“大人,那奉调出征的小王将军和刘老二他们……”

沈溪打断胡嵩跃的话,“这些事明天都会有安排,你们回去做好分内的事情便可。”

胡嵩跃本来有很多事要说,见沈溪态度坚决,他也知情识趣地行礼,跟唐寅等人一起告退。

……

……

夜色已深,为沈溪传递上奏的快马出得城门,飞速往朱厚照的营中而去。

两边相距不到四十里,这还是在朱厚照一再催促下完成的行程……朱厚照防止沈溪追上来,做了番工夫,甚至当天还跟张苑打了招呼,若沈溪当夜带人过来,一定要阻止沈溪前来觐见。

朱厚照对沈溪有意见。

因为沈溪没有按照他的预想,让他实现上阵杀敌的梦想,他这个当皇帝的要如愿以偿的话,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平一个尚未正式谋反的藩王身上。

当夜,营中异常安静。

跟随朱厚照出征而来的将士非常疲乏,本来就没做出征准备,出发时很多东西没拿齐全,等驻扎后才发现军中缺少的东西实在太多,江南入冬后天气阴冷刺骨,很多北方将士不适应这种气候,怨声载道。

“……张公公,沈大人派人送来上奏。”

张苑当晚守夜,昏昏欲睡。

张苑是被朱厚照丢过来阻拦沈溪的,结果沈溪没等到,上奏却来了,张苑微微松了口气,这奏疏意味着沈溪不会亲自前来。

张苑拿过上奏,打开来仔细阅读,上面语句并不深奥,他完全能看得懂。

还没等他看完,这边李兴带着两名太监过来,紧张地问道:“沈大人来了吗?”

张苑瞥了李兴一眼:“沈大人只是派人送来请陛下三思而后行的上奏,并未亲自前来。你来此作何?”

李兴苦笑道:“张公公,咱家也是司礼监一员,说这话岂不见外?陛下那边早早便睡下,之前还让拧公公出来问有关沈大人凯旋之事,咱家不也想多关心一下?”

张苑摇头道:“有事的话,咱家自会担待,你掺和进来作何?”

张苑是有名的小心眼儿,李兴等人跟他尿不到一壶里……其实李兴本有意巴结张苑,但张苑就这么个小市民心态,生怕别人夺走他的功勋,对谁都防着。

张苑拒人于千里之外,李兴不得不离开。

李兴出了帐篷,一招手,后面两名太监赶紧跟上。

“张公公刚才的话你们听到了?沈大人派人送来上奏,劝陛下不要出征……这件事赶紧派人送往京城。”李兴吩咐道。

这两名太监都在司礼监供职,其中一人道:“公公,拧公公那边是否要通知一声?”

“不必了。”

李兴道,“咱家不过是拿他当借口罢了,拧公公看起来好像很容易亲近,但跟咱却不是一路人,怎指望得上?”

两名太监正要走,李兴忽然想到什么,一摆手:“回来。”

两名太监赶紧做出恭敬领命状,李兴道:“跟拧公公说一声也可,张公公脾气太臭,很多事都没法谈……希望他能在陛下跟前通个气,让陛下知道沈大人的意思……赶紧去,天亮前信使必须出营!”

……

……

夜色凝重。

朱厚照不可能这会儿起床来过问沈溪上奏之事,而且沈溪早就知道如此上奏根本无济于事,朱厚照要能听进他的意见也不至于急忙离开了。

沈溪入城第一天,并未着急处理公务,而是直接到了惠娘和李衿的院中过夜。

惠娘和李衿见到沈溪平安无事归来,喜形于色,给沈溪安排了接风宴,酒菜均系惠娘亲自准备,全是沈溪喜爱的菜式。

“……今日城内兵荒马乱,妾身还以为老爷又要领兵出征。”

席桌上,惠娘有意无意说了一句。

沈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无奈道:“是陛下听说宁王谋逆,又听说我今日要回来,怕我阻止,便急忙带人马出了城,现在就在城西北不到四十里处……陛下想靠自己的力量平息叛乱。”

惠娘问道:“老爷不去了?”

“嗯。”

沈溪点头,“去了也没太大意义,陛下非但不会高兴,还可能会大发脾气,处处跟我为难……陛下跟前一些人也会以此做文章,我跟过去完全是吃力不讨好,不如留在这边……我的差事基本已完成,其实下一步就可以回京城了。”

惠娘没再说什么,旁边李衿却疑惑地问道:“之前不是说要在这里停留几年么?”

惠娘白了李衿一眼,李衿不再说话,此时东喜进来送酒菜,惠娘起身迎接,顺手将餐盘放下。

沈溪道:“能不走的话最好不走。陛下之前已同意将军中将士家眷迁徙到新城,在这里屯田戍边,我又在这边开辟了工业区,规模比起武昌工业园区还要大许多……相信要不了多久,这座城池就比大明任何一座城市都更为雄伟壮丽,我想多经营几年。”

沈溪喝了一杯酒,不无感慨地说道。

惠娘帮沈溪再斟酒一杯,道:“能回去最好还是回去吧,这里到底非故土,也非京师首善之地,留在这里能作何?”

说话时,惠娘往李衿身上瞟了一眼,李衿却无意与之对视。

沈溪笑着摇摇头:“还是这边好,没北方严寒……若是一家人都迁到此,其实在这里安家落户也未尝不是桩好事。”

惠娘没再就此说更多,不过以沈溪对惠娘的了解,显然惠娘抱有不同看法,她的脸色已清楚无误地告诉沈溪她心中所想,而沈溪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

……

吃过晚饭,惠娘把这段时间的账册送到沈溪面前,沈溪一手拨开,无心审阅。

“老爷其实还是看看为好,有事的话也早知道,就怕出什么岔子……这么大一座城,不是妾身一个妇道人家能管得过来的。”惠娘道。

沈溪道:“之前唐伯虎可有问过账目上的事?”

惠娘摇头:“他并未发现端倪,以为是账房做的……老爷其实应该去问问他才是,这些账册都送去过官衙,唐先生应该都看过。”

沈溪笑了笑:“他现在正为不能跟随陛下出征而烦忧呢……唐伯虎的能力,诗词文章上造诣深厚,但关于治国,需要历练的地方还有很多,几年下来也未必见成效……我这算是在揠苗助长吧。”

惠娘对唐寅没多大兴趣,道:“老爷选出来的人,必定有出色之处。”

沈溪刚回来,旅途劳顿,而惠娘这边也很倦怠,言语中有一种得过且过的消极姿态,让沈溪意识到惠娘对于商场和官场上的事漠不关心。

此时的惠娘更愿意回归一种小女人的生活,见沈溪回来,有了一种相夫教子的心态。

“准备热水吧。”

沈溪伸了个懒腰,“我想好好沐浴一下,这些日子在船上太苦太累,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我不想再这么漂下去,可惜未来漂泊的日子或许还有很多……”

沈溪有意无意提了一句,惠娘没仔细琢磨沈溪的心态,起身安排随安和东喜准备热水,让沈溪沐浴后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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