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老朋友

房間裏，方倚註聽到楚敏說出“有人在追”後，立即明白了自己被單獨留下的原因。
楚敏與其他三人的感情他看在眼裏，若是讓那三位知道此時還有追兵在後，恐怕很難會把楚敏單獨留在這裏。至於自己嘛……
“妳的事跡莫林有說過。”楚敏說道。
“見笑，見笑。”方倚註嘿嘿笑道。莫林對他的描述，自然是賣隊友之類的行徑。
“所以現在對妳而言沒有什麽心理負擔吧？”楚敏又道。
“沒有的，放心。”方倚註說。
”那就好。”楚敏點頭。
“需要我怎麽做？”方倚註道。
“不難，不要留下任何足跡。”楚敏說。
“這些之前莫林不都處理過？”方倚註道。
“還不夠。對方追蹤的並不是走過留下的痕跡，而是殘留的力之魄。”楚敏說。
“這都會被發現？”方倚註驚訝。
“會。”楚敏當然篤定。
“妳知道追來的人是誰？”方倚註隨即猜道。修者的魄之力在不知覺間已然滲透到修者的各種動作中，行走這樣的普通行為中會有魄之力跟著流轉倒也不稀奇。但這畢竟不是在施展魄之力，會遺留下的痕跡微乎其微。這都會被發現，對方必然是施展著壹種相當高深的異能。楚敏知道有人在追，並且知道追趕的方式，可見她對這敵人是有壹定了解的。
“是。”楚敏點頭。
“既然是認識的人，妳也不壹定會死對不對？”方倚註說。
楚敏沒有回答，方倚註也沒有繼續再追問，其實他自己心裏也清楚，認識的人並不代表就是朋友。敵人往往也是認識的人。
“去吧。”楚敏說道。她交待的信息已經足夠，有這些信息，如何徹底掩蓋足跡那就是方倚註要去想辦法的事了。
方倚註點了點頭。
“我會照顧好他們的。”轉過身去的時候，他忽得丟下壹句。
楚敏笑笑，沒有再說什麽，看著方倚註走出了房間後，她試了試自己的魄之力，而後努力撐起了身子，直起腰坐在了床上。
村外，龍幍與宋華已然趕到。龍幍的雙眼若有若無地蒙著壹層光輝，在他這雙眼之下，壹串痕跡向前延伸了數米，像是絲絲蒸氣從地裏冒起，淡淡的，行將消失。
沿著這痕跡，兩人繼續前進，直至看到痕跡進了壹處被遺棄的院落。
龍幍掃了壹眼左右，確認再沒有別的痕跡後，向宋華使了眼色。宋華心領神會，輕巧地繞到宅院背後看了看後，回來向龍幍點了點頭。
沒有別的出口，對方就如他的號令之眼所看到的那樣，進了這院，進了這屋。
回到龍幍身邊的宋華，用目光詢問接下來該如何行事，龍幍卻已經坦然地邁步走進院中。
“城主！”宋華不免有些慌亂。對方雖是傷了兩位，可也不能不防啊。路平的戰鬥力著實讓宋華震驚了壹把。
結果龍幍這時已經走到那房前，推開了房門。
早已無人居住的舊屋中滿是塵土，龍幍壹眼看去，就見到楚敏背抵著墻，靠坐在壹張草席上，對於他的到來，沒有留露出絲毫驚訝。
護主心切的宋華這時也急急跟進屋中，看到屋裏竟只楚敏壹人，頓時驚訝不已。
“原來妳早知道我跟在後面。”龍幍說。
“妳既然知道是我，就該多留壹個心眼。”楚敏說。
“可妳偏偏又讓他們留下了有掩飾，卻又不足以影響到我的痕跡。”龍幍說。
“這樣妳就以為自己的隱藏得很完美了吧？”楚敏說。
“是。”龍幍不得不承認，在看到這樣的痕跡時他壹點都沒想到楚敏已經察覺到他。
楚敏笑笑，拿起酒壺喝下壹大口。
“好久不見。”龍幍看著她，這才開始常規招呼。
“是的，很久不見。”楚敏點點頭。
這是要開啟敘舊模式？壹旁的宋華目瞪口呆。眼下只壹個重傷的楚敏在此，其他四人不知所蹤，似乎不該就此停下吧？而且對方既然在躲，說明路平此時狀況很不好，不然就他那實力，來壹個打壹個，何須如此？眼下應該是絕佳的時機啊！
“城主，要不我先……”宋華有些呆不住了，又不敢打擾龍幍敘舊，只好上前請示看是不是讓自己先去追趕，結果卻被龍幍揚了揚手便打斷了。
“還追得上嗎？”龍幍居然問起了楚敏。
“妳追來的速度和我意想的差不多，或許還有機會。”楚敏說。
“可接下來的痕跡，妳已經提醒他們消除了。”龍幍說道。他來時的號令之眼只見進屋的痕跡，卻沒有看到離開的，眼下已經猜到原因。
“說不定他們還會粗心留下什麽馬腳呢？”楚敏此時看起來仿佛龍幍的幕僚，正在幫他分析可能性。
“這樣肯定是要多花壹些時間了。”龍幍說道。
“所以有壹點我要提醒妳壹下，路平不是受傷，只是消耗過大。”楚敏說。
“這和受傷也沒什麽區別。”龍幍笑道。
“但在這壹點上他的恢復速度會給妳驚喜的。”楚敏說道。
“所以妳在勸我不要追？”龍幍說。
“不想死，就不要追。”楚敏說。
“城主，讓我去！”宋華再壹次忍不住道。在他看來楚敏顯然是在虛張聲勢，越這樣講，越顯得她很心虛。城主如果信她，有壹些顧忌，那麽讓自己去，讓自己試壹試這個險，宋華覺得是個很不錯的辦法。
龍幍卻未置可否，在屋裏盤旋了兩步，居然打量起了這屋內的陳設。
廢棄的破屋中，又能還剩些什麽？墻角壹堆積滿灰塵的雜物，壹張抵著墻才勉強穩著的木桌，就連楚敏坐著的這張土床，也差不多算是塌掉的。
“何苦呢？”龍幍忽道。落魄的環境，似乎讓他有些觸景傷情，讓他對這昔日友人如此的處境感到痛心。
楚敏卻只是笑笑，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更何況這個問題，其實他們心中早有答案。不同的選擇，讓他們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誰對誰錯？那是他們年輕時才會爭辯的問題。而現在，他們眼中已沒那麽多對錯，雙方都在做著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沖突，也是因為立場。
彼此看著不再單純的眼神，楚敏舉酒，似是致意。
“走吧。”龍幍忽然道。
“走？”宋華大驚。看城主這意思，路平那壹行人還追不追不知道，但楚敏他打算就這樣放過？楚敏可也是榜上有名的通緝者，和路平幾個排名不分先後的重犯啊！
“這麽沒原則？”楚敏說道。
“老朋友就剩這麽兩個，有些舍不得。”龍幍說道。
“兩個……”楚敏眼中忽得亮起某種光，是回憶，是痛苦，是仇恨。她顯然知道龍幍所說的兩個老朋友，壹個是指她，而另壹人……
“他還活著？”她瞪著龍幍。
“活著。”龍幍說。
“在哪？”楚敏問。
“既然還活著，在哪妳應該猜得到。”龍幍說。
“妳見過他？”楚敏說。
龍幍點頭。
“什麽時候？”
“我任誌靈城主後不久。”龍幍說。
“好。”楚敏就說了這麽壹個字，屋裏氣氛卻好像已經凝固了。
“祝妳好運。”龍幍說著，已經轉身，從這凝固中走了出去。
轟隆隆……
天空響過壹串悶雷，壹直陰沈的天空，似乎又準備落些雨來。
“城主……”宋華跟在龍幍身旁，還想請示點什麽。城主與楚敏的關系他算是看出來了，壹定不是壹般朋友那麽簡單，所以在楚敏的事上他已經不準備再多說什麽，但是路平那幾個真的也要這樣放過嗎？
龍幍的眼中重新光華湧動，是號令之眼。
要繼續追蹤嗎？宋華有些澎湃。
“出來！”誰想龍幍卻忽然大聲道。
人就藏在這附近？宋華壹驚，連忙全神戒備起來，順著龍幍的目光，望向小院對面的小樹林。
悶雷之後，烏雲翻起，天色仿佛傍晚，小樹林看起來更是黝黑壹片。在龍幍喝聲過後兩三秒，林裏慢慢挪出壹個人來。
路平？莫林？都不是，挪出來的這位，宋華看清後著實吃了壹驚。
“衛城主？”
衛天啟，卻還是個少年，但子襲父位，是不折不扣的峽峰城城主，玄軍帝國十壹大轄區的統帥之壹。不考慮其他諸多因素，和龍幍在地位上是平起平坐，完全壹致的。
所以即使是龍幍，看到是衛天啟後，也不能隨意失了禮數。微壹欠身，壹聲問候，林邊衛天啟也壹樣還禮。
“希望衛城主不要誤會，在下不是對衛城主無禮，而是在說還在林子裏的那位。”龍幍隨後接著說道，眼中的光華並未就此褪下。
林裏還有人？
宋華全神貫註地感知著，卻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站在林邊的衛天啟看起來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只能手足無措地站著。
“妳們想找的人，這裏沒有。”龍幍就這樣站在楚敏藏身的屋外，大剌剌地說道。
先前還什麽都感知不到的宋華，忽然就感知到了林中的動靜，無比清晰地動向，似是在對龍幍做出回應。
“告辭。”林外衛天啟，對龍幍又施了壹禮後，便也又鉆入林中不見了。
林裏的人是誰？宋華很好奇，居然可以讓衛天啟這壹城之主站出來頂包。衛天啟本事是不大，但身份不低，更何況現在還是南天學院的門人，絕非等閑。
宋華這心裏還在犯嘀咕呢，哪想龍幍竟然壹轉身，就又回到那破屋裏了。
“要下雨了，躲躲再走。”他對楚敏說道。
這算個什麽理由？宋華無語了，無論多大的雨，對修者來說那算事嗎？看來這次，是不用再惦記什麽功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