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卓王孙闺房宴官吏,王吉善有意纳小妾
百妇谱 by 阿尔丁
2019-1-14 22:25
蜀中少妇卓文君,聪慧而又博学;漂亮而又多才;豪爽而又泼辣,当然,在个人生活方面,放诞而又风流,据说非常喜欢喝酒,尤其善长痛饮,并且没有喝醉的纪录。怎奈自古红颜多苦命,新婚燕尔,郎君虽然不太中意,却也你恩我爱,抚鬓磨腮,唧唧我我,交颈痛饮,如鱼似水。不料没出十日,新郎官突然抱病于床,旋即便两腿一蹬,呜呼哀哉了!老婆婆本来就对这个爱喝酒的辣妹子有些成见,背地里曾经找瞎子掐算过,瞎子一口断定:此女不仅有著男人的性格特徵,且生辰八字有克夫之嫌!这不,瞎子的预言果然应验了。安葬了暴死的儿子,望著新房内的小寡妇,老太婆恨得直跺小脚:这个小贱人,自从嫁过来那一天,便缠著我的儿子不放,怎么,你们不信?哼,这些事我是扒著门缝亲眼看见的,好个小妖精啊;好个不要脸的东西啊,你瞅她那个贱样儿,唉哟,我老太婆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啊,一个妇道人家,一点羞耻感也没有,那方面的要求是如此的强烈,搂住我的儿子就不撒手啊,嗷唷嗷唷叫得让人直发麻啊,小屁股扭得别提有多欢啦,小脚丫打鼓似的、
劈哩啪啦地踢蹬著竹席子,哎唷我的妈哟,可寒碜死人了,这哪让人看得下眼啊。三踢蹬,两踢蹬,小妖精终于吸尽了我儿子的精血,把我的宝贝儿子活生生的给累死了!啊,这不,她再也不踢蹬了,小屁股也不扭了,更不叫春了,活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
哼,一想到此,老太婆乾瘪瘪的嘴巴猛一用力,嘎呀一声咬碎了最后半颗门牙。老太太抹了抹嘴角的血水,正欲冲儿媳妇发威,转念又一想:自己一文不名,实在得罪不起亲家卓王孙,一位名声显赫的大富豪。没办法,老太婆叹了口气,只好将咬碎的门牙不声不响地吞进肚子里,然后,花言巧语地将卓文君劝回娘家去了。
文君回归娘家,身为大富豪的老爸——卓王孙亲自出迎,望著新寡的女儿,卓王孙的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而有关女儿命硬克夫的闲言碎语,早在文君回归故乡之前,便随著冷嗖嗖的春风飘进了卓府,卷裹著枯枝败叶,满院子唏啦作响,颇似一群好嚼舌根的黄脸婆娘。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新寡妇走进生养了自己、熟悉而又温暖的大宅院,款款来到离别仅仅半月的闺房前,手抚著门框,文君百感交集,小鼻子一酸,一串涩泪夺眶而出,老爸见状,迈步上前,悄声说道:
睹物念旧,女儿,如果想尽快忘记过去,你就换换环境,住到别的房间去吧!
不,我哪也不住,我就住在这里,这里才是我的小天地!在老爸的面前,文君永远都是一个任性的、不成熟的女孩子,她抹了一把泪水,哗地推开闺房的大门,蓦地,一股呛人的异味扑面而来,小寡妇手捂著鼻子,一脸不悦地问老爸道:
爸爸,我的房间为何如此狼狈,这是怎么回事?
闺女,嗯,仰仗著自己身为一方富甲,说一不二的卓王孙,在泼辣的女儿面前总是面带微笑,说起话来更是低声下气,在文君咄咄的目光逼视之下,卓大老爷吱吱唔唔起来:
这, 这,……
原来,文君出嫁以后,虽然富得流油,却又吝啬成性的卓王孙,认为女儿的闺房从此闲置起来多有浪费,为了让它继续发挥作用,很有经济头脑的大富豪索性将闺房改成了会客厅,原来的那个会客厅过于狭小,更是相当的简陋,与自己的身份很是不符,做贮藏室比较合适。女儿的闺房不仅宽敞明亮,并且装饰得斯文雅致,古色古香,很有文化韵味,用来接待客人不仅脸上有光,还能体现出自己很有文化素养,真是一举两得!如此一来,文君小姐的闺房、小世界、小天地便遭了殃。大家看看吧,书香味浓郁的闺房饱经烟熏火灼,墙壁上的字画挂满了油污,珍贵的书籍灰头土脸,宽敞的房间里弥漫著呛人的油渍味。小寡妇秀眉紧锁,老爸堆著笑脸解释道:
闺女,这,这,你,你出阁以后,这些房间都空闲起来了,我想,反正也是空闲著,不如用来招待客人,你也知道,你老爸没有多少钱,只是名声在外,客人又特多,几乎天天都有应酬,所以,把这房间弄得脏乱不堪,我看啊,你还是住到别处去吧,我这就让僕人给你收拾房间去!
看见自己的小天地被老爸用来招待客人,践踏得面目全非,心痛之余,辣妹子又上来了任性劲,说什么也不肯入住他处,卓王孙无奈,只好命令僕人收拾房间,让女儿尽快歇息。
卓王孙指挥著僕人拾缀著女儿的闺房,在女儿的嘟哝声中,尽一切可能地使其恢復本来面目。管家悄然而至,附在老爷的耳畔嘀咕一番,大富豪立刻犯起愁来:我差点忘了,今天中午还有宴请,请柬昨天已经发出,上面明白无误地写著:在会客大厅聚餐!
无奈之下,卓王孙只好找女儿商量,文君很是开通,为了不让老爸为难,首肯预定好的宴会可以在自己的闺房内进行。届时,文君还是不肯离开自己的小天地,父女俩又是一番讨论,最后达成协议,在客厅的东侧,也就是寝室的门口,摆上一排屏风,遮挡住女儿的寝室,以方便文君回避之!
说干说干,老爸立刻安排僕人搬屏风去了,文君走进自己的寝室,拂去床单上淡淡的灰尘,孤零零的美少妇坐在冷冰冰的床铺上遥望窗外,老天爷不知犯了什么疯,数日以来始终阴沉著脸,看不见太阳的天空缭绕著令人无限感伤的暗灰色,这让新寡的辣妹子更加惆怅起来,窗外的景色是如此地凋零衰败,让人懊丧的冷风贴著墙皮嗷嗷地怪吼著,触景生情,美妇人不禁愁肠百结:唉,从此以后,这阴沉沉的天空,就是我即将开始的、枯燥无聊的生活啊!这阴阳怪气的风声,就是那街头巷尾、十里八村的无聊之人讲究我的闲言碎语,听来让人无比生厌,却又没有办法躲避他们!唉,这哪里是生活啊,这是活受罪!
老爷,别客气,您喝啊!
文君正默默地诅咒著即将开始的、仿佛没有尽头的枯燥生活,寝室外传来老爸向请人敬酒的话音,少妇转过身来,一排屏风豁然横在门口,透过薄薄的绢纱,客厅里晃动的人影模糊可见,不甘寂寞的文君步履轻盈地走出内室:老爸宴请的都是些什么客人啊?可否有尚未婚娶的美男子啊!此念即出,小寡妇浑身一颤,产生一种莫名的兴奋感,嗳哟我的妈呀,羞不羞啊!小寡妇面庞臊热,心中暗骂自己道:丈夫尸骨未寒,你就耐不住寂寞,想起男人来了,真没出息啊!
一股诱人的酒香飘逸而来,旋即又传来陌生男人客客套套的话语声,小寡妇终于无法抗拒地走出寝室,来到屏风前,手扒著纱绢,双眼热切地扫视著餐厅。
结交上层社会,巴结地方官吏,此乃平民出身的卓王孙最大的喜爱。平日里极尽节俭,处处精打细算,一枚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老财主,一旦招待起达官显贵来却表现得出奇地大方。籍以炫耀自己的财富,以获得他人的承认,体现出自己的存在价值,从而使自己的虚荣心得到一点可怜的满足,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吃了我卓王孙的饭,喝了我大富豪的酒,在各个方面吗,就烦请诸位多多关照了,谢谢!
你看,为了讨得官员的欢心,卓王孙不仅置办了满桌的美味佳餚,又令僕人将窖藏十余年的美酒捣腾出来,只见以酿酒起家的卓王孙双手捧著酒罐,不无骄傲地在客人面前摇晃著:
老爷,这罐酒可是贮藏多年的老窖啊!
好酒,好酒,老爸的对面坐著一位小官吏,也许是吃喝频繁,把个身材不高的小官吏吃得又胖又圆,坐在椅子上,活像是一只大肉球,又宽又阔的四方大脸油彩绽放,望著卓王孙手中的酒罐,小官吏笑嘻嘻地咧著油嘴。狡猾的,无论什么事情都喜欢耍点小手段的大富豪,总是在客人七分烂醉之后才肯捧出陈年老酒来,这不,卓王孙殷勤地斟上一杯老窖,胖官吏咕噜喝了一口,已经醉意朦朦的傢伙虽然分辨不出酒味了,还是信口胡诌道:
好酒,好酒,真是好酒啊!卓家的酒果然名不虚传,好酒,好酒,哈哈哈,……
哼,讨厌!望著胖官吏的丑态,文君转身回到内室,心中失望地嘀咕道:瞅他那副德行,大酒桶一个,太俗气了,太没层次了!老爸结交的怎么都是些俗不可耐的市井小人啊!在屏风后面的一番观察,走进寝室,文君得出这样的结论:简直烦死人了,几杯骚酒下肚,便飘飘然了,做个芝麻粒大的小官,就神气十足的腆胸鼓肚,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的庸俗嘴脸。
餐厅里再次喧嚣起来,继尔传来咯咯吧吧的诵诗声,文君侧耳目听聆:哇,我实在无法忍受了,这都是些什么啊!方才那位税收小官,酒酣之际,便忘记了自己的半斤八两,一边打著酒嗝,一边晃著半肚子的墨水,就在餐座之上,咧著大嘴巴,不知天高厚地之乎者也起来。
错了,错了,听著跑韵的诗词,心直口快的辣妹子再也奈按不住,呼地从屏风后面窜将而出,健步走到餐桌前,当著其他人的面,毫不客气地数落起小官吏来:
别念了,出韵了,你的诗出韵了!丢死人喽!
呵呵,餐桌上响起一片唏嘘声,小官吏尴尬万分,油亮的额头唰地渗出滚滚的热汗:
哦,是么,不好意思,我喝多了,……小官吏傻呆呆地望著美少妇,听著众人的唏嘘声,半晌也下不来台。老爸见状,立刻冲文君沉下脸来:
闺女,休得无理,他是本县的税收官——王吉善老爷,还不快给客人施礼,唉,然后,卓王孙又转向无地自容的小官吏:
小女自幼任性,都怨老夫平时管束不严,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老爷原谅!
没,没关系!王吉善摆摆手,被酒精烧灼的红通通的双眼直勾勾地盯著卓文君:哇,真没想到,老财迷还有如此漂亮的女儿啊!粉嫩嫩的脸蛋,缭人的小嘴,……,多么姣好的容貌啊;哦,好迷人的身段啊;哟,好丰满的身子骨啊;……
哼,看见醉熏熏的小官吏用异样的目光注视著自己,小寡妇冷淡地哼了一声,转身溜到屏风后面,看见小美人懒得搭理自己,王官吏转向卓王孙:
你真幸福啊,你的女儿不仅通晓文理,长得也是相当的出众啊,真是才貌双全的美女啊!本人斗胆问一句,你的女儿可否许配人家?
唉,我幸福个啥啊!卓王孙闻言,苦涩著老脸,向王官吏道出了女儿短命的婚姻史,王官吏听罢,登时喜上眉梢:哦,原来是个小寡妇啊,嘿嘿,王官吏心中暗喜,认为机会来了,他将红通通的醉眼移向卓王孙,背著其他食客,转弯抹角地向大富豪流露出想纳文君为妾的想法。
哦,这,这,让我想一想!卓王孙迟疑起来:让我的女儿给他做妾,我倒没什么意见,反正女儿已经不是处女了,再想找像样的人家,相当困难了!不过,老财主还是有些不情愿,认为王吉善的官职太小。
卓王孙的心思,休想逃过王吉善的眼睛,混迹社会多年,这点眼光再没有,那真是十足的大酒桶了,不待老财迷再开口,王吉善惋转地向卓王孙透露:自己已经接到调令,秋后将升为县令了:
呶,空口无凭,说著,小官吏从怀里掏出一纸文书,这些日子以来,王吉善无论到何处赴宴,烂醉之后便将这张纸掏出来大肆炫耀一番。看见王吉善铺展在餐桌上的文书,卓王孙大喜,不假思索地就应承下来,将新寡的闺女转嫁给王某做小妾,卓王孙当然有自己的盘算:与官府结了亲,从此以后,在商业经营上便受得到更多的关照。
送走了客人,当卓王孙将此想法告诉文君后,小寡妇气得一蹦老高,又上来了泼辣劲,任凭父亲如何劝说,死也不肯给人做小老婆,卓王孙无奈:
怎么,父亲的话也不听了,唉,都怨我,把你惯坏了,王吉善哪点配不上你啊,人家秋后就升为县官了,享受皇家奉禄,并且,据我瞭解,他家祖上还有大片的田产。而你呢,已经是嫁过人的寡妇了,可是人家王吉善不在乎这些,更不在乎你命硬,一门心思愿意纳你,能够找到这样的人家,你已经烧高香了,可是你还不满足,还挑肥拣瘦的,一个嫁过人的寡妇,还想找处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