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愛心無止境

　　我們所處的時代，誘惑無處不在，男人為色，女人為財，幾人能做到壹塵不染？女人只要褲子放得開，男人只要口袋打得開，什麽交易都能做成。有時，所謂的情，只是壹張掩耳盜鈴的面具。說白了，就是逢場作戲，就是相互利用。壹旦失去利用價值，或是失去了新鮮，就可能壹腳踢開，還有的為了逃避，玩起失蹤遊戲。
　　蘇城的夜晚流光溢彩，明亮的路燈，幾乎把這座千年古城，變成了不夜城。
　　在壹些燈光迷離的地方，會有濃妝艷抹的女人，向路人暗送秋波。這是每個城市的夜景中，都存在的壹個鏡頭。她們不是按摩師，只是借”按摩“為名，行茍且之事。有些盲目出來打工，沒有大學文憑，沒有工作經驗，想找壹份工作，十分困難，無奈之下，歇身在壹些洗頭房，暫時謀取生存。也有極少數女孩，好逸惡勞，自願拿青春賭明天。外來打工者中的單身漢，他們也需要解決生理需要，那些藏汙納垢的場所，給他們提供了方便。隨處可見的桑拿城、洗頭店、美容院，不愁招不到女服務員，也不愁沒有生意。
　　讀過顧城的那句詩：“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我站在窗前，眺望著蒼茫的夜色，還有夜色中閃爍的霓虹燈，我去哪裏尋找屬於我的那份光明？我現在的職業，反正不是光明正大的，走到何時才是盡頭？明天我就去醫院做手術，把肚子裏的小生命，剝離我的身體，送往天堂。我請好壹個星期的假，說是去浙江看望朋友。徐經理沒有細問就同意了。足浴房需要我，但他知道，不能得罪我，我是海棠春的壹塊金字招牌。吳芳想請假陪我，徐經理沒同意。
　　他說：“希望妳們體諒我的難處，要是妳們都請假了，我們的生意就吃不開了”
　　天亮了，我簡單整理了壹下心情，只身來到醫院。我的心情，平靜、緊張、孤獨，我看到來婦產科檢查的女孩，都有男朋友小心地陪著，就我是形單影只。
　　事先和醫生預約好，各種檢查也做過了，今天，只需來做手術就行了。醫生告訴我：“如果做無痛人流，在懷孕兩個月左右較好，很方便，體質好的，做完手術就能回家，妳已經超過三個月了，只能做引產”醫生拿了幾張紙叫我簽字，我沒細看，只記得好像是手術有風險，要患者承擔有可能產生的不良後果。醫生還要求我的家屬壹起簽字，我笑道：“我的家人都在重慶，不可能叫他們趕過來簽字吧？妳們放心，我願意個人承擔手術風險，不會讓妳們為難的”醫生要我在原來簽字的下面，補充壹行”我本人願意完全承擔手術風險“的字樣。我照辦了。
　　不過我想：醫院怎麽把手術風險，轉嫁到病人頭上了？
　　我被推進手術室，全身麻醉後，就失去了知覺。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才醒了過來。醒來後，可能麻醉還沒消退，我並沒感覺到疼痛，只是渾身無力，手腳也使不上勁。我被推進病房，躺在床上，看著滴註的液體，壹滴壹滴地流向我，我的手有冰涼的感覺，心情也有點無依。過了壹會，我感到小腹部，有刺痛的感覺襲上心頭。壹個孕育中的生命，就那樣被我遺棄了，真對不起！我有點內疚，希望”他“的在天之靈，能原諒我的無情。現實有時是殘忍的，為了生存，我也只好如此選擇。
　　其它病床邊，都有人陪護，就我的空空蕩蕩。想起阿蘭住院時，我們姐妹和她談笑的情景，有親人和朋友陪伴，也許能減輕壹些病痛吧？我想，女人的身體，除了親密的男人看到過，還有就是醫生了。男人對我的身體充滿好奇，而醫生給我手術時是無動於衷的。聽說有的醫院，婦產科也有男醫生，那倒有趣，要是我，願意讓男醫生為我診療，也許相互有神秘感，才會有職業神聖感吧？要是熟視無睹了，可能會失去工作的激情？
　　吳芳下班後過來陪我，和她壹起來的，還有壹位同事小珠，平時和我們很談得來，我不用擔心她會說出去。有她們陪我說話，我頓時心裏舒服多了。醫生說過，休息四五天就能出院，回去還得休息壹陣，暫時不能幹重體力活。吳芳問：“出院後能上班嗎？我們請不了假”醫生說：“那要看她從事什麽工作？坐辦公室的，當然沒問題，要是體力活，還是康復後再上班為好，免得留下後遺癥”
　　吳芳不假思索地說：“要是按摩呢？可以嗎?”醫生用疑惑的目光掃了我們壹眼，說道：“按摩？妳們是按摩女?”吳芳說：“是啊，按摩女怎麽啦？我們也是自力更生”醫生點點頭，說道：“註意休息和營養，不要太辛苦”
　　生病也有好處，就是強制休息，不論妳面臨什麽事，都得放下來，為健康讓道。只有生病的時候，才會意識到生命的脆弱，與世事的無常。醫院裏住院的人太多了，每天還有病逝的，有的還是積勞成疾，病倒後臥床不起。我想，出院後不能光顧掙錢，而忽視了健康。從雜誌上看到過壹個比喻，說是把人的健康比作1，什麽財富、地位、家庭等，都是1後面的0，當1站著的時候，後面的0才有了意義，如果這個1倒下了，也就是當健康出了問題，那後面的0只是0，失去了意義。
　　住院第三天的中午，我和吳芳在吃飯。吳芳上夜班，知道我呆在醫院裏寂寞，白天過來陪我說話。忽然，我們聽到外面有嚎啕大哭的聲音，吳芳好奇心重，跑出病房去看，過了半天，她才回來。我問：“外面什麽事？又有人病死了嗎?”
　　病人去世，這很常見，但對於死者的家屬，卻是致命的打擊。我在陪阿蘭時，親眼見到癌癥患者的家屬，傷心欲絕的悲痛樣子，而阿蘭的離去，也讓我們姐妹心痛不已。生命是最寶貴的，可又是無法預料的。
　　吳芳嘆息地說：“真可憐！壹個六歲的小男孩，得了白血病，他們壹家人在樓下痛哭，小男孩的媽媽，才三十出頭，哭得暈過去了”聽到這樣的消息，我有點傷心起來。幾年的按摩師生涯，並沒把我的心腸磨硬。我說：“白血病？那不是有生命危險嗎？怎麽老有人得這種倒黴的病?”吳芳說：“誰知道呢？人要倒黴起來，喝口涼水也酸牙！孩子壹病，壹家人就慘了”有個電視劇叫《血疑》，裏面的信子得的就是白血病。這種病花錢厲害，而且很難治好，普通家庭要是有人得了這病，那壹家的幸福幾乎就毀了。唉，世上哪來那麽多的病魔啊？
　　五天後，我辦理出院了，為了慎重起見，並沒立即去上班，而是叫吳芳幫我再請假壹個星期。徐經理沒知道我住院的事，他還問吳芳：“還沒回來嗎？請假兩個星期，我算給她面子了，要換了別人，早叫她走人了”吳芳回他：“千軍易得，壹將難求，靜姐這樣的按摩師，不那麽好找的吧?”吳芳回來告訴我這事，我笑著問：“徐經理說什麽?”吳芳笑道：“他能說啥？他要是擺臭架子，我也請假半個月，看他怎麽向陳總交待?”陳總很少露面，他的神色比較冷，也不和員工談話，過來只是轉壹下，微服私訪似的，發現哪個服務員沒系號牌，哪兒有亂扔的垃圾，他就囑咐徐經理照章扣錢，壹點情面也不留，服務員有點怕他。不過，我很贊同他說的壹句話：“壹個人要是連小事都做不好，怎麽能做大事?”
　　休息在家，也就是養養身體，吳芳下班後，我們去金雞湖畔散散步。上班時覺得壹天很長，休息時，幾天壹晃就過去了。我回去上班時，王大哥給我們開了個會，說市裏正清理整頓娛樂場所，足浴房也在整頓之列，但情況比舞廳、酒吧和KTV歌廳好，只要求我們辦理服務員的健康證和暫住證。下午，徐經理就帶我們去體檢，其實也就是在體檢表上蓋幾個章，交壹些錢，並沒真給我們做B超和驗血，有點形式主義。過幾天，我們就能領到上崗必備的健康證。另外交上照片，由足浴房幫我們辦理暫住證。
　　這些天，我想著那個得了白血病的孩子，我和他家素不相識，但我知道，他們肯定壹籌莫展，治這病得花多少錢啊！我想，我帳上不是有錢嗎？方先生給我20萬，我分文未動。壹天上午，我對吳芳說：“我們去醫院看看吧，看看那個得白血病的孩子”吳芳不認識似的看著我：“靜姐，妳發什麽神經？人家生病，妳有啥好看的？妳別瞎操心了，這年頭，做好事還不壹定有好報呢”我說：“別這麽說，韋唯不是唱《愛的奉獻》嗎？只要力所能及，獻壹點愛心很正常啊！
　　印度大地震，我們不是還捐款了嗎？這是在我們身邊的，我沒看見還好，看見了老記掛在心裏呢”吳芳唉聲嘆氣地說：“靜姐啊，妳就配沒錢，怎麽壹有錢，就壹天到晚想學雷鋒？妳不是吃飽了撐得吧？有錢為啥不好好享受？妳幹嗎那麽傻？真搞不懂妳”
　　吳芳拗不過我，還是陪我去了醫院。我們詢問了好幾個門診的醫生，他們都說最近沒見那孩子來過，但醫生提供了壹些那孩子的信息，我這才知道，那生病的孩子姓陸，是江蘇徐州人，他們壹家來蘇州幾年了，孩子的父母在建築工地幹活，年初的時候，那孩子已被確診為白血病，他們壹直陪孩子來醫院化療，可能最近錢用完了，他們才沒過來。還有位醫生說，為了救那個孩子，聽說孩子的母親準備再懷孕生育，想用新生兒的臍血，挽救這個不幸的兒子。醫生說，用同母的新生兒臍血，有可能救治白血病患者，但他也不知道，那家人住在哪兒？
　　我們離開醫院時，吳芳說：“他們有辦法救那孩子了，妳不用操心了吧？再說，也不知道他們住在哪兒？妳總不能不上班，守在醫院等他們出現吧?”我說：“我會想辦法找到他們的，生孩子要十月懷胎，可那個孩子的生命隨時都有危險，可能等不了十個月呢？方先生給的錢，反正也不是我的，我打算送給他們治病”
　　吳芳差點跳起來：“靜姐，妳是不是瘋啦？錢存在妳的帳上，就是妳的！
　　妳要是嫌錢多，就送點給我，省得我辛苦上班了！妳要送給壹個陌生人，不是犯傻嗎?”我笑笑說：“好鋼要用在刀刃上，錢在我手裏沒多大用處，要是能救人，不是更有意義嗎?”我忽然想起來了，阿蘭去世那會兒，電視臺的社會傳真欄目，不是拍過壹個專題片嗎？他們或許還認得我，我何不去找他們，請他們幫忙尋找那個姓陸的孩子？
　　我對吳芳壹揮手說：“走，我們去電視臺”吳芳壹楞，說道：“幹嗎？妳要發尋人啟事？妳錢多得鬧心啊？非要用光才安心?”我笑道：“我需要錢，可要自己掙的才行，至於別人給的，我也會送給別人的”吳芳笑道：“我懂了，借花獻佛，是吧?”我說：“陪我去吧，請電視臺幫忙找那孩子”吳芳明白過來，不禁笑罵道：“靜姐，妳是不是上電視有癮了？看來，妳又要出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