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明教的宗教改革与分裂(1330-1357)
剑桥倚天屠龙史 by 新垣平
2018-9-25 18:38
在这些暗流涌动、危机潜伏的岁月中,光明顶教廷的明争暗斗和大都朝廷的同样惊心动魄。
早在1328-1332年的内战时期,作为明教的“鹰派”领袖,殷天正就主张立即趁元朝的内乱主动发动打击。
这一建议得到了五行旗的支持。
而“鸽派”领袖杨逍的判断则是:虽然被内部的分裂所折磨,但元朝的军事实力仍然存在而没有被严重削弱,如果不首先联络六大派等江湖主导势力组成反元联盟,任何单方面的军事冒险都很难成功。
韦一笑和五散人则动摇于两派之间,但是越来越多地倒向了殷天正方面。
在战略分歧的背后有着宗教教义上的矛盾。
对于殷天正等狂热分子来说,现实世界已经无可救药,既然明王即将降临,那么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摧毁这个充满罪恶的世界,他们被称为降临派;另一批以杨逍为代表的温和人士则认为:明王降临只是一个政治寓言,并不会在现实世界发生,而终究需要靠人本身的活动才能建立理想的社会,在此过程中,需要的是妥协的智慧。
他们被称为拯救派。
拯救派虽然在教内高层有很大的影响力,但降临派无疑更能煽动底层教众。
因此,1330年左右,在三年多的政治波澜之后,殷天正逐渐占据了上风。
为了摆脱政治窘境,杨逍不得不宣称自己无意成为教主,并致力于维持无教主的既定状态,以保持自己事实上的最高地位。
为了达到这一点,他向全教公开了一直保持机密的、圣火令已经失落的信息,宣称目前的不幸状况是光明主神“明尊”对他们失落圣火令的惩罚,因此要恢复明教古老的传统,只有拥有圣火令才能继位;因为教廷一直向下层教众隐瞒圣火令已经消失的事实,这一事实的披露在明教徒中引起了巨大的骚动和不安;在这种情况下,殷天正继位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
即使发动内战,他胜利的希望也很渺茫。
事实上,由于教众信仰的动摇,他自己的势力范围也面临着危机。
当殷天正看到这一点后,他几乎被沮丧打倒。
但是不久后,他就为自己找到了新的出路。
他从摩尼教经典《彻尽万法根源智经》中发现了这样的表述:“当世界毁灭时,圣火将会变成圣鹰,成为光明之王的使者。”
事实上,这正是他三十年前宣扬圣鹰崇拜的理论依据。
现在他从中发现了新的含义,并成为一条新的教义:圣火令的消失是因为它们已经变成了神圣的天鹰,而他本人就是天鹰的“道成肉身”很难说他本人有多么信仰自己的教义,但无疑他的许多支持者对此深信不疑。
很快,殷天正就开始向全教上下推广这一新的教义,并引起了巨大的动荡。
这一宗教改革运动为他招揽了许多支持者和更多的反对者,宗教上的分歧日益明朗:改革派和教廷已经无法共存。
谢逊此时一度回到光明顶,向来和殷天正关系亲密的他也因为无法接受殷天正的改革思想而与之决裂。
在这种情况下,殷天正已经无法再回头,于是他宣布原来的明教已经被黑暗所腐蚀,不再能代表明尊。
随即,他从西北部返回东南地区,成立了以他为教主的“天鹰教”并宣称这才是“真正的”明教,事实上其更恰当的称呼应该是“明教天鹰宗”明教第一次分裂开始了。
浙江、江西行省的明教教众,长期以来就处于殷天正的势力范围之下,此时自然地皈依在天鹰教的旗帜下。
到1335年为止,天鹰教已经成为东南沿海最大的江湖势力。
不可避免的是,在这一新生的阵痛中,天鹰教和原明教的五行旗结下了深仇大恨。
殷天正的离去并未给韦一笑集团带来多少利益,他们正面临着和杨逍的正面冲突。
为了应对圣火令问题的挑战,他们不得不在暗中筹建另一个改革派。
受到殷天正的启发,韦一笑建议成立“福娃教”由他任教主,让五散人改名为“五福娃”戴上美丽的头饰,作为幸福的使者出现。
这一建议遭到了他更加深谋远虑的同僚的否定。
五散人精心地将明王信仰和佛教教义结合起来,筹建了“弥勒宗”这一派别常常被误认为佛教的一个宗派。
事实上由于说不得、彭莹玉等人的佛教背景,很难说它本质上究竟是明教还是佛教。
在弥勒宗中,圣火已经成为次要问题,由于明尊和弥勒佛被视为同一个实体,他们就很容易将明教的经文和佛教教义结合起来。
我们将在下面看到,这样做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无论如何,“弥勒宗”很快成为了明教最成功的宗派。
与天鹰教古怪晦涩的原教旨主义不同,弥勒宗作为融合佛道信仰的混合教派,更容易得到底层教众的理解和信奉,而相对宽松开放的组织风格,也有利于招揽白莲教等同样信仰弥勒佛的教派,他们往往换一个招牌,就成了明教的成员。
这样一来,说不得、彭莹玉等人就迅速为自己聚集了一支可观的力量。
事实上,明教的主要支系就出自弥勒宗系统。
五行旗上下无不被弥勒宗所渗透。
后来的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也是一个弥勒宗的信徒。
但在光明顶教廷,杨逍和他的属下仍然牢牢把持着权力,而他精深的武术造诣仍然令他的同僚感到畏惧。
当弥勒宗日益发展壮大后,五散人们决定抛开光明顶单干,他们寄希望于形成领导明教革命的既成事实。
1337年春,在几年的准备之后,他们发动了棒胡起义。
“棒胡”的真名是胡闰儿,他是说不得的师兄,也是明教在河南地区的领袖人物,因为棒法高超而被称为棒胡,历史记载中称他“好使棒,棒长六七尺(约两米)进退技击如神”为了在必要的时候推卸责任,韦一笑和五散人没有直接出面,而将其伪装为一次地方领导人自作主张的军事暴动。
不久,棒胡便攻破归德府和鹿邑,点火烧毁了陈州城,并屯营于杏冈。
与此同时,开州的辘轴李、陈州的棒张等弥勒宗骨干分子也发动了暴动。
震怒的帝国政府命令河南行省左丞庆图会合汝阳王阿鲁温一起讨伐。
对阿鲁温来说,这是在朝廷面前表现自己的好机会。
于是他调动了向他效忠的武术家们集体出动,被蒙在鼓里的明教完全没有估计到会遭遇到敌军如此强大的阵容。
“五散人”因为在外地策划与之相互呼应的暴动而来不及赶回,在汝阳王府卧底的范遥也因为弥勒宗是异端教派,不愿相助。
事实上,不久前为了取信阿鲁温,他刚刚在大都击毙三名改信弥勒宗的地方领导人。
于是一切很快结束了。
辘轴李和棒张分别被鹿杖客阿克图和鹤笔翁图里被击毙;而在鹿邑冈,棒胡被范遥亲自生擒,不久在大都被斩首。
范遥用他的人头换取了阿鲁温的信任,而事后对此讳莫如深,直到多年后才被披露出来。
不过,棒胡是否范遥所杀并不重要,从事后披露的军事资料看,在帝国军队的大举围攻面前,棒胡和他的同党根本没有脱逃的机会。
棒胡起义悲惨的失败不仅削弱了弥勒宗的影响力,也给杨逍向韦一笑、五散人发难创造了良机。
在一次例行会议上,杨逍斥责棒胡擅自发动起义而没有向教廷报告;老羞成怒的五散人却抨击杨逍不肯派精锐的“天地风雷”四大特种兵部队增援,导致起义军在孤立无援中被歼灭。
最后,这场互不相让的口水仗终于演变为肉膊相见的殴斗。
先发制人的杨逍一掌将张中的肩胛骨击成粉碎性骨折,另一掌导致了韦一笑的内出血,首先解除了两大武术家的战斗力,剩下的四散人就微不足道了。
此次斗殴后,韦一笑集团再也没有实力同杨逍对抗,被迫撤下了光明顶,从此再不能再影响教廷事务。
不久后,心灰意冷的张中和冷谦隐居,彭莹玉、说不得及周颠还没有丧失政治和宗教热情,开始在中国腹地四处传教,让奄奄一息的弥勒宗得以死灰复燃。
另一方面,韦一笑因为内出血过多一度性命垂危,虽然在名医胡青牛(胡闰儿的弟弟)的调治下脱离危险,但不久又诱发了再生障碍性贫血的重症。
因为当时缺乏输血技术,韦一笑只能通过不断吸取人血的方式来补充血液(另一种说法是因为他的心理障碍才导致了这种变态行为,参看附录五),这使得昔日快乐的“福娃”变成了冷酷的杀人狂。
韦一笑羞于回到内地,从此长期定居在哈密力地区(今新疆哈密),经常绑架既非同胞也是异教徒的维吾尔土著供他吸血。
即使如此,他的疾病仍然不免阶段性发作,在病痛折磨下,这位当年的夺目新星从此淡出了政治舞台,和支持自己的五散人也断绝了联系。
虽然殷天正、韦一笑等人先后被赶下了光明顶,但杨逍却并未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在十年的时间内,随着核心一次又一次的分裂,各地的分支早已自行其是,光明顶已经成为仅具象征意义的“圣地”而不再能履行领导者的职能。
杨逍本人更成为了孤家寡人。
由于他一直坚持找到圣火令才能成为教主的规定,他自己显然也无法自封教主。
1338年底,杨逍带着手下的主要骨干离开了光明顶,仅仅留下了保证圣火能够持续燃烧的十几名留守祭司。
当然,杨逍并未走远,而是将他的班底搬到了几十里外的坐忘峰——从那里甚至能看到光明顶的圣火——以保证这块圣地不会被外敌或反对派所侵占。
如果杨逍将这次退让当作一次迂回策略,那么他不得不失望了。
即使在他象征性地离开光明顶后,也没有有分量的人物向他劝进,反倒是有人劝说他将范遥找回来担任教主——这个不识相的建议者最后被杨逍派遣到西伯利亚去“寻找范遥”从此再也没有出现。
无论如何,几年后杨逍就彻底心灰意冷了,从此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经常在“传教”的名义下诱拐青年妇女。
我们所知道的是,在四十年代初期,他在四川西部邂逅了峨嵋派的女学生纪晓芙,以“武术交流”的名义将其骗走,随后强暴了这位不幸的少女并将其软禁。
不过或许是出于斯德哥尔摩效应,纪晓芙被他劫持多日后,居然爱上了这位自己的劫持者,她秘密加入了明教,并在一年后心甘情愿地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
他此外还有多少女人和私生子女一直是一个谜。
不过,杨逍似乎再也没有找到纪晓芙那样理想的性伴侣,因此当1350年,他们的私生女儿前来投奔他时,杨逍很高兴地接纳了她。
从1338到1357年的二十年中,由于明教的组织机构陷入彻底瘫痪,我们对其各分支的活动只能找到零星的记载。
在三十年代末到四十年代,刚刚在东南沿海立足的天鹰宗不幸因为王盘山事件(详见下章)陷入孤立,遭到了各大势力的围攻;与之相反,彭莹玉和说不得等人在中部地区的传教事业却成果丰硕,培养出了周子旺、徐寿辉、刘福通、韩山童等一批重要骨干,这些魔星的名字将在此后二十多年中变得家喻户晓。
1350年,彭莹玉和师弟周子旺在江西袁州发动了一次重要起义,并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与此同时,在浙江苟延残喘的殷天正已经山穷水尽,不得不认真考虑和弥勒宗联合作战的问题。
他派手下的一名大祭司白龟寿去同彭莹玉联系。
彭莹玉知道,如果能说服殷天正和自己联合,将是推动明教重新统一的珍贵契机,因此极力促成这一联合的实现。
双方试探的合作开始了。
殷天正在浙江也展开了一系列军事活动,以声援被围困的周子旺部。
彭莹玉并且派人去光明顶和西域,请求杨逍、韦一笑也放弃前嫌,一起进行起义。
但在他得到回音之前,起义已经再次被围剿的帝国军所扑灭。
周子旺殉难,彭莹玉也在战斗中受伤,不得不同白龟寿一起东躲西藏。
他们躲过了军队的搜捕,却被另一群仇视明教的武术家所发现。
对彭莹玉来说,幸运的是在这群敌人中隐藏这一个秘密的明教徒——纪晓芙。
虽然白龟寿被杀,彭莹玉也被刺瞎了一只眼睛。
但在纪晓芙的帮助下,这位赫赫有名的明教革命家仍然逃过了死亡的威胁。
但无论如何,刚刚复兴的弥勒宗再次陷入失败的边缘,从此又沉寂了多年。
胡青牛自从1338年的起义失败后,一直居住在淮北女山湖畔的蝴蝶谷,直到1352年的神秘死亡。
胡青牛是一个水平高超的医学家,在这段时间,他奉五散人之命,诊治了数不胜数的明教徒,无论是哪一个宗派,也不论拥戴谁为教主。
五散人可能希望通过他达到明教以弥勒宗为核心的重新统一,但讽刺的是,这位明教沙文主义者本人恰恰死在第一个出教的背叛者——黛绮丝的手下。
周子旺失败后的几年中,明教陷入了自阳顶天死后的最低谷,有组织的反抗行动几乎销声匿迹。
但在1357年初,一位叫张无忌的青年戏剧性地成为教主后,全教的统一却在极短时间内实现了。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明教以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为强盛的声势,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革命,直到最后夺取全国政权。
这个神奇的反转被元史学家们称为“张无忌的神迹”人们一直将这一切转变都归功于张无忌这位似乎从天而降的青年,以至许多人相信,他就是降临人世的明王或弥勒佛本人。
但这种观点是值得怀疑的。
越来越多历史资料的发现,让我们得以尝试解答这一历史谜团:虽然上层机构已经成为一盘散沙,但是中下层的明教徒在五十年代的自发活动是非常活跃的,他们不断地将这一古老信仰以各种形式传播到全国各地。
从这个角度来看,有史学家甚至大胆地断言,上层的分裂和瘫痪使得明教摆脱了专制体制的束缚,从而焕发出更多的活力。
当帝国的国家机器日益腐朽之际,弥勒宗及天鹰教等播下的火种正在悄悄地蔓延开来。
表面混乱下的潜结构正在生成,只要有适当的时机,就可以正式浮出水面。
张无忌的出现充其量只是让这场化学反应更快到达临界点的催化剂。
这多少令我们想起最初几个世纪的基督教:当罗马的皇帝们一次又一次对基督教成功地进行“剿灭”时,他们不会想到自己的臣民正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皈依这一东方宗教。
直到君士坦丁大帝发现支持他的军队中大多数人都是基督徒时,一个历史性的时刻终于到来:他自己也受洗成为一名基督徒。
地下教会的领导人们随即公开露面,成为帝国在精神上的统治者。
在元代中国所发生的情况多少与之类似。
事实上,当时主要门派帮会的领导人比任何历史学家都要明白这一点:他们越来越感受到在底层民众中,“魔鬼”的势力不断膨胀,对自己形成了越来越难以忍受的威胁。
于是,江湖主导势力在阳顶天时代没有实现的计划,在明教分裂初期也无意实行的计划,却在三十年后实现了:这就是1357年开展的围攻光明顶的军事行动。
不过,在正面论述这一行动之前,让我们首先从各主要势力的内部关系入手,考察十四世纪中期的江湖世界权力结构及其关系,这将使我们更为深刻地理解此后的一系列历史演变。